一想到這兒,大有有點兒沉不住氣了,仗着膽子從草窠裡慢慢站起身,打算摸到山坳裡看看。不過就在這時候,耳邊突然傳來嘩啦嘩啦的分水聲,就好像有人在趟着水過河似的,大有趕忙又蹲回了草窠裡。
水聲是從哪兒傳來的,大有聽不出來,不過眼下有水的地方只有那個小水潭了,大有打眼朝小水潭那裡一瞅,當即愣住了,爲啥呢,水潭裡的水連都動沒動,靜的就跟鏡子面兒似的。這要是水潭裡發出的聲音,水面上至少也得有波紋兒吧?
沒停一會兒,水聲更大了,之前嘩啦嘩啦的,現在變成了轟隆隆的,就好像山洪決堤了似的。大有心裡一緊,聽到這聲音說不害怕那是假的,把腦袋探出草窠怯生生朝四下瞅了瞅,附近這一帶安安生生的,沒一點兒不對勁兒的地方。
就在這時候,小水潭突然發生了變化,水面中間凸起了一個水包。潭水像煮沸了似的,由中間的水包朝四外翻滾,循環不斷,伴隨着轟隆隆的水響聲,水包越翻越大,而且越來越高,沒停一會兒,像根水柱子似的翻出水面半人多高,咋一看,就像打潭底噴上來一股泉水,不過,潭裡的水並沒有從潭口溢流出來。
看到這一幕,大有驚訝到了極點,眨了兩下眼睛,藉着月光再仔細一看,翻上來的那根水柱子好像是烏黑色的,這小水潭裡的水,不會也黑色的吧?
沒停一會兒,“叭”地一聲,水柱子像炸裂的煙花似的四下散開,無數小水珠打潭裡飛射出去,落的小山坳裡到處都是。大有這時候明顯地聞到一股腥味兒。
緊跟着,就見從小水潭裡居然……居然冒出一截黑乎乎的玩意兒,大有的眼睛珠子都瞪大了。這截黑乎乎的玩意僅在水面上能看到的部分,就有一人多高,那水下面還不知道有多長呢,圓咕隆咚、水桶口兒粗細,會動,好像還是個活物兒。大有瞪着眼睛仔細一瞧,心臟都揪到了一塊兒,這竟是一條大蟒蛇!
就見這條大蟒蛇整個兒黑乎乎、滑溜溜的,好像還長着鱗片,寬額圓吻,兩隻眼睛足有雞蛋那麼大,明亮明亮的,月光照在上面隱隱冒寒光。
小蛇小蟒大有見過不少,不過這麼大個兒的還是頭一次見到,渾身上下頓時冒了汗,他想跑,但是這時候要是從草窠裡站起來跑,肯定會給大蟒蛇發現,就憑自己這身板兒,恐怕不夠它一頓飯的。
大有屏住呼吸捂上嘴,蹲草窠裡瑟瑟抖了起來,不過,一雙眼睛瞪的老大,透過草葉縫隙死死盯着大莽蛇,一旦大莽蛇發現了他,他好立刻站起來就跑。
大蟒蛇似乎並沒有發現山坳上面的大有,像個人似的轉着腦袋朝四下瞅了瞅,可能覺得周圍沒啥異常,一擡頭,朝天上的月亮看去,緊跟着,大腦袋對着月亮,發出噝地一聲,嘴巴張開了,貨真價實的血盆大嘴,一口吞下一個活人絕對不成問題!
“噗”地,大蟒蛇緊接着從大嘴裡吐出一顆乳白色的珠子,圓滾滾的,能有成人拳頭那麼大。珠子懸空停在大水蟒張開的雙鄂上面一尺遠的地方,迎着月色,發出五彩斑斕的光芒,真跟那些說書人嘴裡說的那樣兒,霞光萬道、瑞彩千條。一瞬間,大有覺得眼前一亮,整個小山坳裡都明亮起來,山坳裡每一塊突出的石棱子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這是那顆白色珠子發出的光芒,端的是奇異無比。
這顆珠子到底是個啥,大有不知道,就連我太爺也搞不清楚,猜測可能是大蟒蛇從哪兒找來的珍珠,借住珍珠吸取月華,用來修煉的,不過,饒是我太爺閱歷這麼豐富的人,也沒見過這麼大個兒的珍珠,實屬罕見。
停了能有一袋煙的功夫,大蟒蛇雙鄂猛地一合,又把珠子吸進了嘴裡,整個小山坳裡頓時光華落盡,霎時又暗了下來。
又停了能有一袋煙的功夫,“噗”地,珠子又給大蟒蛇吐了出來,迎着月色依舊五彩斑斕,整個小山坳再次明亮起來,就像點了上百支蠟燭一樣。
大有看到這一幕,都他孃的看傻眼了,捂着嘴的那隻手也放下了,呆呆地看着那顆珠子,驚愕的眼瞳裡被珠子放出的五彩華光映的一閃一閃的。大有心裡在想,這顆珠子要是拿到城裡,估計能換上不少大洋。
就在這時候,哎呦!!
也不知道從哪兒飛來個啥,重重砸來了大有後腦勺上,大有猝不及防,有驚又疼,忍不住叫出了聲兒,扭頭一看,砸自己後腦勺上的竟是塊石頭,擡手一摸,後腦勺都給石頭砸出了血。與此同時,痛叫聲驚動了潭裡的大蟒蛇,大蟒蛇轉頭朝大有藏身的這裡一看,原本懸在空中的珠子倏地失去光華,“噗鬥”一聲掉進了水潭裡,大蟒蛇緊跟着一擰身,瞬間消失在了水面上。
大有見狀,再傻也明白大蟒蛇發現了他,從草窠裡站起來,轉身就跑,不過,沒跑出兩步,“咣”一下撞在了啥東西上面,那東西似乎還有股子腥臊味兒,就跟剛纔大蟒蛇從水裡出來時那股氣味兒差不多。
大有撞的身子向後一仰,踉蹌倒退幾步,險些沒一屁股坐地上,等穩住心神定睛一看,自己撞上的是個人,還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天見過的那個黑大個兒。大有嚇得魂兒差點兒沒從身體裡飛出來,不敢跟黑大個兒照面兒,一轉身,朝另一個方向撒腿就跑。
黑大個兒似乎也認出了大有,怒吼一聲,攆在大有屁股後頭就追,大有聽到動靜回頭一看,就見黑大個兒跑起來跟陣旋風似的,比自己快多了,再一想南蠻子說的,這傢伙是山神,差點兒沒哭出來,腳下不停朝前跑,嘴裡帶着哭腔討饒,“山神爺饒命,山神爺饒命……”
就聽身後黑大個兒再次一聲怒吼,說道:“討擾本尊清修,豈能饒你!”
大有一聽這話,差點兒沒雙腿一軟跪地上,感覺自己這次是躲不過去了,不過他並沒有束手就擒的意思,撒開雙腿用上全力,沒命的在山樑上跑了起來,能跑多遠是多遠,能多活一會兒是一會兒。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大有鼻孔裡突然聞到一股腥臊味兒,心裡暗叫一聲不好,追上來了,還沒想完,右肩膀一緊一疼,好像給啥東西抓住了,回頭一看,再沒力氣跑了,一下子癱在了草窩裡,抓住他的是一隻鋼鉗似的大手,正是那黑大個兒的手。
大有直接哭上了,嘴裡再次討饒,“山神爺饒命,山神爺饒命,俺再也不敢來咧,再也不敢來咧……”
黑大個兒抓着大有一條肩膀,拎小雞兒似的把大有從草窩裡拎了起來,滿臉怒氣,一雙銅鈴大小的眼睛珠子瞪的滾圓,死死盯着大有,問道:“你爲何又來此地?”
大有其實也不算慫包,不過面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他就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道:“俺、俺也不想來,俺、俺沒辦法,俺今天要是不來,就、就活不到明天……”
黑大個兒聞言,把大有上下打量了一遍,問道:“此話怎講?”
大有這時候啥也不說了,豁出去了,哆哆嗦嗦把中年人讓他來這裡拿瓦盆的事兒,跟黑大個兒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黑大個兒聽完臉色一變,嘴裡大叫一聲,“不好!”一把將大有扔在地上,轉身就往回跑。
大有這時候仰面朝天摔躺在地上,已經徹底嚇傻了,褲襠裡溼乎乎的,呼哧呼哧拉風箱似的喘着粗氣,感覺自己就快要死了,不過,他還能感覺到疼,後腦勺給石頭砸的那一下,肩膀給黑大個兒抓的那一下,又給黑大個兒扔山地上摔的這一下,紛沓而至的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有終於把氣兒喘勻實了,腦子也清醒了不少,他感覺自己還沒死,慢慢從地上坐起了身,揉揉生疼的肩膀,朝四下看了看,四下裡靜悄悄的,月光似水,從地上爬起來,又朝四下看了看,自己真的沒死,不過問題很快來了,自言自語問自己,這是哪兒?
因爲剛纔跑的時候沒辯方向,而且也不知道跑了多遠,大有這時候發現眼前這山這草,眼生的要命。
就在這時候,周圍傳來一聲聲狼嚎,大有再次害了怕,往身上一摸,壞了,那個荷包不見了,估計是跑丟了,而且從家裡帶來的柴刀也不見了,可能是撞在黑大個兒身上的時候,從自己手裡撞飛了出去。
沒停一會兒,狼嚎聲越來越近,有沉沉低吼的,有幽幽長哞的,好像正在朝他這裡圍攏過來,這要是再多呆上一會兒,非給狼羣圍住撕碎了不可。
這可咋辦咧?大有四下看了看,心裡雖然慌亂,不過他腦子裡還算清醒,眼下唯一的活路就是往回跑,說不定能在路上找到荷包,就算找不到荷包,找到來時的路也行呀。
大有剛想到這兒,身旁不遠處的野草叢裡就傳來了悉悉瑟瑟的聲音,這說明狼羣已經近在眼前了!
大有不敢再猶豫,撒開腿就往回跑,一邊跑一邊低頭找荷包,只不過,腳下草深葉茂,哪裡還能找得到,跑了沒多遠,忍不住回頭一看,就見身後草窩裡無數雙綠瑩瑩的眼睛,跟鬼火似的,幽幽地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