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燒香的朋友可能最明白,前面好像也提到過,焚香冒出黑煙,一般都是大凶大厄之兆,比如說,給某人祈福燒香,結果冒的是黑煙,這說明這人不久就要攤上大事兒了,或者已經攤上了大事兒;再比如到墳地裡燒香,墳頭香冒黑煙,這說明死去的親人正在那邊遭大難,亡人遭難,家裡的活人也會跟着倒黴。遇上這種事兒的朋友,可別問我該咋破解,這個一般都是凶煞,天道里註定的,像我們這種人遇上這種情況,也是要回避的。唯一能緩解的辦法就是積德行善,同時在心裡懺悔自己或者家人做過的那些虧心事。
歆陽子顯然也知道線香冒黑煙的厲害,忙對我奶奶說:“白仙姑,線香冒黑煙,乃是大凶之兆,母女兩個只怕已經化成了厲鬼。”
聽歆陽子這麼說,我奶奶很平靜地扭過頭朝歆陽子笑了笑,蹲在墳頭沒挪地方,對歆陽子說道:“沒事的,您接着再往下看……“
我奶奶話音沒落,就見那母親墳頭的黑煙慢慢恢復了原色,兩柱香菸一青一黑相互纏繞着,一會兒青煙壓住黑煙,一會兒黑煙壓住青煙,就像在激烈爭辯似的,沒停一會兒,女兒墳頭的那柱香菸顏色逐漸變淡,恢復了正常,又過了一會兒,兩柱青煙分開,正常狀態燃燒起來。
歆陽子見狀長長鬆了口氣,我奶奶在心裡也暗暗鬆了口氣。
沒等線香燒完,我奶奶再次從包袱裡拿出一沓黃紙,分開後放進兩個圈子裡點着,然後拿起先前那塊石頭當鏟子使,把釘在女兒墳堆上的那兩根桃木楔子又刨了出來。石頭、桃木楔子放在腳邊,雙手合十朝兩座墳丘拜了拜,嘴裡說了幾句,多有得罪,莫怪莫怪。
隨後,我奶奶把包袱裡所有的黃紙拿出來,分給歆陽子一半兒,兩人挨着個兒給每個墳丘上壓了兩張墳頭紙,最後,在亂葬崗正中央位置畫了個大圈兒,把剩下的黃紙全部放進圈裡點着,眼看着黃紙快燒完的時候,也不知道從哪兒刮來一陣風,冷森森的,呼啦一下,圈子裡的紙灰頓時四散而飛……
鬼,其實就是這麼回事兒,驅邪抓鬼也就是這麼平淡無奇,要說大戰上三百回合,那絕對是扯淡。
我奶奶給我講到這兒的時候,她跟我說,要是這對母女死了以後,薛家的人能夠逢年過節到亂葬崗那裡祭拜一下,母女兩個的鬼魂也不會有這麼大的怨氣,最多也就是讓他們老薛家走幾年背運。不過,人往往都是一錯再錯,等知道錯的時候,已經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母女鬼魂的怨氣,就這麼被我奶奶以連哄帶恫嚇的方式給化解了,(不明白的可以把上一章再看一遍,我已經修改過了。)之後母女兩個再沒鬧騰過。各位可能覺得這樣的處理有點兒輕了,但是就是讓她們母女兩個魂飛魄散,又有啥用呢,那些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再復活。再說了,歸根究底她們也是受害者。這算是一個惡性循環的連鎖反應,當初要是她們不死,哪兒會死這麼多人呢?不過,現在說啥都晚了。
事情到這兒呢,並沒有結束。
離開亂葬崗,我奶奶和歆陽子回到黃花洞的時候,已經後半晌了,原本歆陽子打算親自下廚給我奶奶做點好吃的。不過,歆陽子的大徒弟見歆陽子和我奶奶返回,還沒等兩個人喘口氣兒,又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歆陽子大徒弟說,上午我奶奶和歆陽子下山以後,他就派最小的師弟到左廂房照看薛老四那閨女,後來,小師弟發現這小女孩有點不正常,睡得倒是挺香,但是臉頰特別紅,小師弟用手一摸,燙手的要命,就把他喊進了廂房裡,他給小女孩看了看,像是發燒了。
歆陽子這大徒弟,跟着歆陽子學過點醫術,雖然只是皮毛,不過發燒這種小病他還是能治的。大徒弟在觀裡找了些草藥,給小女孩熬了一小碗藥,不過等他把藥端進左廂房喊小女孩喝藥的時候,小女孩居然怎麼都喊不醒,再給小女孩兒看看,又好像不是發燒,到底是咋了,這大徒弟弄不清楚。原本準備下山找歆陽子和我奶奶的,不過這大徒弟剛一出廂房門,就看見我奶奶和歆陽子就在山樑上,喊了幾聲,歆陽子卻讓他先等着,他也只好先等着了。
聽大徒弟說完,我奶奶和歆陽子同時皺了皺眉,忙到左廂房一看,就見小女孩兒在牀上躺的好好兒的,臉上這時候已經紅的發紫,我奶奶擡手碰了下她的額頭,果然燙的要命,不過呼吸還算均勻,把手腕拉出來給她把了把脈,脈象平和,又翻開眼皮看看,也正常,撩開衣服往小女孩身上一摸,身上居然一點都不燙,很正常。
歆陽子過來也給小女孩檢查了一下,最後搖了搖頭,看樣子他也搞不明白小女孩兒這是怎麼了。
尋思一會兒,歆陽子跟我奶奶說,小女孩是不是又丟魂了。我奶奶搖了搖頭。我奶奶試着喊了小女孩兒兩聲,真的沒有反應,不過這倒是看着像是丟了魂了。
我奶奶弄不明白了,隨後想了想,不如先給她招一下魂兒試試,不行再下山找郎中看,當即讓歆陽子準備了一些招魂的物件兒,開始給小女孩招魂。
書說簡短,歆陽子把招魂的物件兒準備齊全,我奶奶給小女孩招了下魂兒,不過,小女孩的魂兒並沒有招來,依舊深睡不醒。這下讓我奶奶犯了難,這時候呢,天色已經黑了。
最後,我奶奶跟歆陽子商量了一下,不如自己把小女孩帶回家去,我太爺見多識廣,讓他先看看,真不行村裡有郎中,再讓郎中給看看。
歆陽子點了點頭,眼下看來也只能這麼辦了。
我奶奶把自己身上的棉襖解開,把小女孩包進自己懷裡,趕着毛驢車回了家。
回到家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大概在晚上十一點左右。我太爺他們早就已經睡下了。
我奶奶呢,是個急性子,回到家裡一通折騰,把全家人都吵醒了。
我太爺洗了把臉過來給女孩兒看了看,不過讓我奶奶沒想到的是,我太爺居然也看不出是啥毛病。
最後我太爺對我奶奶說,趕緊把村裡的張郎中請來給孩子看看,越快越好,我看這孩子治晚了就醒不過來了。
我奶奶一聽,提個燈籠就出門了,也就一盞茶的功夫,把個一臉睡意的張大夫請到了家裡。
在這裡,必須交代一下這個張郎中了,這個張郎中是誰呢?各位還記不記得日本鬼子的飛機把我太爺家房子砸塌那件事兒?當時村裡的房子總共給那些日本鬼子炸塌兩家,一家是我太爺家,另一家,就是這個張郎中家了。當時也說了,這張郎中的爹孃、老婆全被炸死了,就他跟他七八歲大的兒子活了下來,不過,他兒子的一條腿給炸彈彈片擊中,落下個終身殘疾。當時我還着重介紹過他這個殘疾的兒子,名叫張敬安,是我們村裡德高望重的醫生,現在已經八十多歲,前好些年得了癌症,到現在還奇蹟般的活着。張敬安這時候已經十五六歲,已經開始跟着張郎中學醫了。
其實以下這一小段經歷呢,不是我奶奶給我講的,是我父親跟我講的,我父親不知道張敬安的父親叫個啥,跟我講的時候,一直稱呼“張敬安他爹”。咱在這裡,就不能這麼稱呼他了,還叫他“張郎中”吧。
這個張郎中的醫術也是祖傳的,他們家在我們村裡行醫好幾代,當時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他。張郎中不算是他們家最傑出的一代,不過卻是我們村裡最受人尊敬的一個,醫術算不上精湛,醫德卻很好,口碑更好,就連村長都很尊敬他。
我奶奶這時候大半夜把他從家裡喊出來,他沒有半點兒不耐煩的樣子,到了我太爺家以後,很細心地給小女孩檢查了一遍。
這時候呢,我太爺全家人早就沒了睡意,除了我父親還在牀上睡着。包括我太奶在內,一家四口滿眼期待地看着張郎中。不過,等張郎中給小女孩兒仔細檢查了一遍以後,一臉爲難地搖了搖頭。
我奶奶見狀忙問他:“咋樣兒了張郎中,這孩子到底得的是啥病?”
張郎中看了我奶奶一眼,嘴脣動了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太爺見狀說道:“張郎中,咱們都不是外人,有啥話你就直說吧。”
張郎中把目光又看向了我太爺,輕聲問道:“老爺子,這女娃……你們是從哪兒抱來的?”
我奶奶忙說:“白天我到山裡採野菜,打山溝裡撿來的。”
張郎中聞言,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說道:“有些話……本不該我這個行醫的人說出來,不過……”
我太爺笑了,說道:“張郎中,別吞吞吐吐的,直說吧。”
張郎中又看了我太爺一眼,低聲說道:“我跟你們說……這孩子身上的不是實病,是虛病,虛病要不就是丟了魂了,要不就是撞了邪了,得找驅邪的法師來看……”
張郎中這話一說出口,我太爺全家人都愕然了,試想,我們家是幹啥的,祖孫三代驅邪抓鬼,真要是虛病,還有我們家治不了的嗎?
當然了,張郎中不知道我們家這些底細,他這時候也沒注意我太爺全家人臉上的表情,接着又說:“現在上頭查的緊,我也不該說這些話……黃花觀裡的歆陽子驅邪手段高明,你們不如把他請來給孩子看看吧。”
一聽張郎中這話,我太爺全家都苦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