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把燈關上走到院子裡,哭聲立馬兒又沒了動靜兒,好像那哭聲長着一雙我看不見的眼睛正在暗中窺視着我。
外面到底有啥,看了才知道,輕手輕腳爬上牆露頭朝外面一看,黑漆漆的,遠處的景物看不清楚,就見近處,離院子這裡不遠處的小路上好像蹲着個啥東西,很像一個人蹲在那裡蜷縮成一團,下面是黑的上面是白的,很像一個滿頭白髮身穿黑衣的老婆子。
我不動聲色的爬上了牆,整個身子趴在牆頂上等了一會兒,那東西沒動,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動,旋即一翻身,貼着牆出溜下去來到了外面。
從我這裡,距離那東西也就二十來米遠,不過因爲天黑,看不清那到底是個人還是個別的啥東西,朝那東西走了兩步,還是一動不動。我一尋思,別是條從村裡跑出來的大狼狗,待會兒到了跟前,這黑燈瞎火的我可弄不過它。
低頭在路邊找了找,給我找到兩塊半截磚,我身邊除了草就是石子跟半截磚。抄起其中一塊半截磚朝那東西砸了過去,二十多米遠我當然砸不中它,我也不是真想砸它,就是想叫它動一下看看它到底是個啥東西。
磚頭“噗通”一聲落在了那東西身前四五米遠的地方,不過,那東西連動都沒動,我又輕手輕腳朝它走了幾步,把手裡另一塊磚頭也扔了出來,這塊半截磚更近了,落在了它身邊兩三米遠的地方,不過,這東西還是一動不動。
我又在路邊找見兩塊半截磚頭,一手拎一個,給自己壯了壯膽,朝那東西走了過去,眼看快到跟前的時候,我故意咳嗽了一聲,這東西,居然還是一動不動,不過我心裡倒是鬆了口氣。
很快的,我拎着磚頭小心翼翼走到了那東西跟前三四米遠的地方,打眼仔細一瞧,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東西是個啥呢?
紙人!
五六歲小孩兒的高度,一顆腦袋白乎乎的,身上裹着一件大黑棉襖,整個兒圓滾滾的,看着上去十分臃腫。
看着紙人的就納了悶了,之前我跟強順回來的時候,路上啥都沒有,這時候,咋就憑空多出了一個穿棉襖的紙人呢,肯定是有人放這兒的,誰放這兒的呢?時間應該不長,應該在我跟強順跳進院子裡以後放這兒的。
我擡頭朝周圍看了看,黑漆漆的,遠處是他們的村子,路兩邊是麥地,不過整個兒除了我,一個人都沒有。剛纔的哭聲是從哪兒傳來的,眼前這紙人又是咋回事兒?
拎着磚頭我圍着紙人轉了兩圈,大半夜的,一個紙人放在路中間,這到底啥意思呢?是一種祭祀儀式?還是有別的啥用意?難道剛纔的哭聲,跟這紙人有關係?
我把手裡磚頭扔掉,把紙人身上的大衣釦子解開了,大衣穿在紙人身上這麼臃腫,大衣下面肯定有東西。
拿開大衣,紙人直接側翻在了地上,我低頭一瞧,在他腳前還放着一隻瓷碗,之前瓷碗給大衣蓋着,拿開大衣才能看見。
瓷碗上放着一雙筷子,碗裡面好像還有東西,我蹲下身子掏出打火機一照,愣住了,這不是剛纔在飯店裡吃的肉絲麪麼……
買面的那個女孩兒,難道是她放這兒的?
在飯店的時候,那女孩看我的眼神躲躲閃閃,看着像是眼生,不過我感覺她是心裡面有鬼,一般給啥東西附身的人,看見像我們這種人就會出現那種眼神,而且會遠遠的躲開。我當時讓強順弄出陰陽眼看看,並不是空穴來風騙他的,不過我也不能說十拿九穩這女孩就是有問題,一半兒也是想把強順的陰陽眼哄出來,不過他被我騙的次數太多了,沒上當。
蹲地上尋思了一會兒,我把紙人扶起來,大衣又給他披身上。一轉身,朝我們的住處走去,來到院牆根連停都沒停,直接翻牆進了院子,不過,我可沒回屋睡覺,到屋裡搬了兩把椅子摞一塊兒放牆根,站椅子上朝外面看了起來。
紙人不是自己走過來,一定是有人放這兒的,看樣子待會兒可能還會過來再拿走,我只要躲起來等着,一定能弄明白是咋回事兒。
一轉眼,我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四下裡整個兒靜悄悄的,連那女人的哭聲都不再傳來,不過就在這時候,叫我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就見披在紙人身上的大衣忽地從紙人身上掉了下來,這在我看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我明明親手給它披回去的,大衣的扣子還是我一個一個給它扣好的,紙人能把大衣從身上脫下來麼?
緊跟着發生的事兒,都叫我這個祖傳的捉鬼人瞠目結舌了,那紙人動了,動也就罷了,紙人這東西就容易給那些玩意附身,不過,它居然還端起地上那碗肉絲麪吃了起來,我都納悶兒它是咋吃下去的,最後還一仰脖,似乎把裡面的湯水都喝了乾淨。
看到這一幕,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雖然我是幹這一行的,千奇百怪的事早就見怪不怪了,不過,紙人吃飯這個,真的沒法兒叫我接受,這根本就不合常理了。
紙人把飯吃完以後,碗放到腳前,撿起大衣自己又披上了,再次一動不動,姿勢跟剛纔的一模一樣,就好像從一個活紙人又變會了一個真紙人。
我壓着心裡的驚駭又等了能有一個多鐘頭,隱隱約約的,我就看見村外好像出現了一個什麼東西,看不清楚,一團黑,不過那東西在動,速度還不慢,
又等了一會兒,那東西順着路徑直過來了,我仔細一瞧,是個人,身材瘦小,像是個女人。
那人走到紙人跟前連大衣帶紙人,一股腦拎了起來,跟着彎腰去拿地上的碗筷。
見狀,我一邁腿,翻到牆上,不過因爲動作稍微大了點兒,把腳下的椅子踢翻了,啪嚓一聲,遠處那人頓時一個激靈,朝我這裡看了一眼以後,撒腿就跑。
我一翻身跳到牆外,衝她喊了一聲,“哎,你別怕,我沒有惡意。”
不喊不要緊一喊,跑的更快了。
我撇了撇嘴,也沒看看我是幹啥的,想當年在學校裡的長跑冠軍,還沒見着能有幾個跑得過我的,我撒腿就追了起來。
前面那人因爲懷裡抱着個紙人,跑的跌跌撞撞並不是很快,我心說,就這速度,用不了十秒我就能攆上了。
心裡是這麼想的,不過我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沒追出去多遠,腳下不知道踩着個啥東西,踩上去以後猛地一滑,身子“噗通”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這下摔得我,感覺五臟六腑都挪位了,躺地上直抽抽。
等緩過來勁,從地上爬起來一看,那人早跑沒影兒了,吐了口嘴裡的泥,回頭朝身後地上一看,就見身後一米多遠的地方口朝下扣着一隻瓷碗,就是紙人腳下那隻。一想,我剛纔肯定是踩這玩意兒上摔倒的。
我罵了一句,走到瓷碗跟前踢了一腳,這一腳踢下去不要緊,踢的鞋子上全成了麪條,我頓時又納了悶了,碗裡的面不是都已經給紙人吃掉了嘛。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靜了下來,仔細理了理頭緒,明白了,這裡原本都是墳地,陰氣重,我在不知不覺中給陰氣影響了,我剛纔看見的,並不是紙人真的在吃麪,而是鬼附在了紙人身上,我看見的其實是鬼在吃麪,人吃的是食物的實體,鬼吃的是食物裡面的靈氣。
甩掉鞋上的麪條,嘴裡說了句真倒黴,一瘸一拐回到牆根底下,忍着疼翻過牆回到了屋裡。
打開屋裡的燈一看,身上全是土,手背也磕破了,左腿膝蓋上還磕出個指甲蓋大小的窟窿,所幸是條廉價褲子,還不到十塊錢,回家讓我媽縫的時候也不會過分數落我。
脫掉衣服躺到牀上,一邊抽菸一邊鬱悶,我就想不明白了,這麼個小村子咋這麼多怪事兒呢,又是井又是哭聲,現在又多了紙人,不行明天就回家吧,這裡事兒恐怕真的不好管。
想着想着,我也不知道咋就睡着了,感覺睡了還沒三分鐘,一睜眼,天居然亮了,從牀上坐起來扭頭朝對面強順牀上一瞧,強順還在睡着,也不知道幾點了,擡手去看手腕上的電子錶,電子錶居然不見了,我記得睡覺的時候沒把它摘下來呀,看看牀頭、牀下,都沒有。
撩開被子剛要穿衣,突然感覺有點兒不對勁兒,這房間裡靜的可怕,特別是強順那張牀上,打心眼兒裡叫我覺得瘮得慌,好像那牀上躺根本不是強順而是一個死人。
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我立馬兒警惕起來,快速穿好衣服走到強順牀邊,輕輕推了推他,沒一點兒反應,拉開被子一看,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就見強順頭上已經沒有了頭髮,半張臉都腐爛着,有些地方露着白森森的骨頭,那些爛肉上面烏烏泱泱的蠕動着無數白乎乎的蛆。
我趕忙一捂嘴,差點沒吐出來,把被子又給他蓋了回去。
我也時候也不知道咋回事兒,也顧不上強順了,快步走出房間來到院子裡,就見這時候院門居然四敞大開着,猛然間,門口出現了一個佝僂的老頭兒,衣着打扮很奇怪,頭上頂着個圓圓的瓜皮帽,身上穿着黑色的長衫,白白的山羊鬍子,咋看咋像清末民初的財主。
我頓時一愣,老頭兒上下打量的幾眼,停了一會兒,語氣不算客氣的衝我說道:“年輕人,這閒事兒你管不了,天亮就回家吧。”
說完,老頭兒扭頭就走,我喊了一聲,“哎,你這話啥意思?”
老頭兒沒理我徑直往前走,我拔腿就追,幾步追到他身後,伸手就去拉他的肩膀,不過還沒等我拉上,就感覺自己兩根手指頭像給啥東西燙了似的,趕忙收回來把手一甩,緊跟着,“騰”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渾身冷汗。
原來他孃的是個夢,朝窗外看看,天還黑着呢,屋裡的燈亮着,同時,鼻孔裡鑽進一股子焦糊味兒,好像是棉花套之類的東西燒着了,低頭朝自己身上蓋的被子上一看,一個菸頭正在被子上燒着,被子都冒了煙了,趕忙一抖被子,把菸頭抖到了地上,這時候感覺右手上有點疼,一看,右手食指跟中指上分別給燙出了一個大水泡。
我苦笑了一下,明白了,剛纔我抽着煙睡着了,煙燒完以後燙到了手指頭上了。
又摔跟頭又燙手,這到底是鬼在捉弄我,還是我今天真的很倒黴,又或者,是這裡的玩意在警告我什麼。
(謝謝“景瑞寓藍灣”打賞的皇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