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木板底下安着兩塊前端翹起的滑板。前部右側有一個扳手,扳手連接着槓桿可以用來控制木板末端的一排鐵犁。木板被兩條皮帶拴住,皮帶的另一頭拴住了一匹看上去頗爲小巧可愛的矮種馬。馬的腿部繫着雪具,馬背上蓋着厚厚的羊絨毯子。從小生長在南方的少女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新奇的東西。芬尼和莉絲汀一會兒摸摸那匹矮小得可愛的小馬,一會兒搬動一下雪橇的槓桿,看着鐵犁插進雪地之中。特德則忙着將行李搬到後面幾臺雪橇之上。一切準備停當,衆人登上雪橇。莉絲汀這個小丫頭始終無法抑制住對於乘坐雪橇的欣喜,她甚至有種衝動,想要坐到前面,親自駕駛雪橇。
天空仍舊顯得那麼低沉,狂風仍舊肆意席捲着。暴風雪將大多數人封閉在房子裡。街道上看不到行人的蹤影,只能偶爾看到一輛雪橇飛馳滑過。
仍舊是特德當前領路。後面駕駛雪橇的人甚至看不見前面那部雪橇的蹤影,他們只能看着雪地上碾壓過的痕跡,緊緊跟隨其後。
當暴風雪來的時候,佛朗克那高大寬闊的城門就已經緊緊地關閉起來了。特德只得在城門口停了下來。
扯開嗓門朝着城門裡面喊了一通之後,旁邊的一道小們才緩緩得打開了。衆人不得不從雪橇上下來,揉搓着凍僵麻木的四肢,費力得在厚厚的雪地之中行走。
“真是見鬼,爲什麼要關城門?”莉絲汀抱怨道。
“少見多怪的小丫頭。”芙瑞拉輕輕笑着解釋道:“北方城市全都是這樣,一旦下雪,厚厚的積雪會將城門堵塞,你想想,一旦發生狀況,臨時關城門還來得及嗎?如果這個時候有敵人進攻,被冰雪所封住的城門啓不是完全失去了它原有的價值。”
“哇!芙瑞拉小姐,你知道的東西真多啊。”莉絲汀驚訝得說道。
對於小丫頭的讚歎,芙瑞拉只是報以苦笑,顯然她並不在乎這樣的稱讚。
進了城門,眼前豁然開朗。京城的景象確實與衆不同。雖然到處都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但是從那高低起伏的建築,從那站立在風雪之中蔚然不動的恢弘雕像,就看得出來,佛朗克不愧爲佛朗士王國的首都。雖然瑟思堡同樣有恢弘的建築,雖然南港極爲繁華熱鬧,但是和京城比起來,它們只能夠算得上看得上眼的小城鎮。
佛朗克給人的第一個印象是高大。街道兩邊的建築就像是崇山峻嶺一般伸展開來。這裡很少看到兩三層的低矮建築物。高聳而又尖銳的房頂是這些建築物共有的特徵,就宛如一隻只利劍直刺天空。佛朗克的街道並不狹窄,普通的街道都能夠並排行四輛馬車,但是被兩邊高聳的建築物夾逼之下,街道顯得有些狹窄。
佛朗克給人的第二個印象便是擁有衆多雕像。一眼望去,無論是建築物的門口和牆壁上,還是空曠的廣場四周,到處都看得到精美的雕塑作品。黝黑的青銅,白色、紅色的大理石,黑白相間的花崗岩,各種質地的雕塑全都可以看到。宗教,歷史,風景,甚至包括戲劇、傳說人物,各種題材都能夠成爲雕塑的主題。雖然只是看到城門前的一景,但是瑞博已經感受到京城那與衆不同的氛圍。
佛朗克不僅僅是佛朗士王國政治的中心,也不僅僅是財富匯聚之所,佛朗克擁有其他地方所沒有的文法氛圍。這裡是藝術家和學者聚集的地方,這塊土壤擁有並且養育着無數人才。無論瑟思堡還是南港,都無法和這裡相提並論。這不僅僅是歷史和財富的原因,傳統造就了這座恢弘燦爛的城市。
正對着城門就是一座巨大的廣場。廣場正中的那幾棟裝飾古樸的建築物正好將佛朗克城市中心和城門分割開來。繞過這幾棟建築,一條筆直而又寬闊的大道便呈現在衆人面前。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的大道就像是一塊潔白無瑕的絲綢鋪開在人們面前。瑞博估摸了一下,這條大道之上就算並排行駛十輛馬車,也綽綽有餘。這就是京城的氣派。
中央大道上的建築物和雕塑更加精美,只可惜,暴風雪掩蓋了它們的光彩。縱馬飛馳在這一片潔白世界之中,瑞博有着一種異樣的感覺。瑞博見過很多城市,但是沒有一座城市如同佛朗克那樣給他帶來強烈的震撼。
南港雖然擁有衆多財富,南港的商業街繁榮的程度,其他地方根本無法相提並論,但是瑞博永遠不會忘記,南港到了雨季到處被積水所淹沒的景象,也絕對不會忘記那滿是泥濘,難以行走的小巷,以及那空氣中充滿了惡臭的平民區。
瑟思堡則和南港不一樣,它擁有高大氣勢磅礴的建築物,那是佛朗士南方的財富堆積起來的輝煌,除了這些歷史悠久的建築物之外,瑟思堡就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東西了。
但是這裡卻完全不同。整座城市就是一件完美的作品,衆多知名的無名的藝術家賦予了這件藝術品以生命。
……
當瑞博從感慨中清醒過來的時候,雪橇已經停在了一座式樣古樸典雅的別墅門前。一道普普通通的鐵柵欄將別墅圍了起來。暴風雪將草坪完全覆蓋住,因此根本看不出草坪原來的模樣。
那座別墅是佛朗士三世時期的風格。寬大的屋檐是它最顯眼的特徵,緊靠在一起的兩座側樓是那個時代的標記。佛朗士三世提倡節儉,因此那時候的建築沒有長長的走廊和離得很遠的側樓。
在僕人們的服侍下,瑞博和那些小姐們走進了他們臨時的家中。
“好暖和啊。”莉絲汀叫了起來。雖然坐在雪橇上她感到很開心,不過暴風雪的寒冷仍舊令她難以忍受。這個臨時的家對於她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避風港。
“埃克特先生在嗎?”瑞博問道。
旁邊走過來一位中年管家,他穿着得極爲體面,頭上搽着髮油,臉型削瘦,樣子看上去就不太老實。
“伯爵大人,今天是西斯提候爵的生日,埃克特先生被邀請去參加宴會了。”那個管家說道。
“他什麼時候會回來?”瑞博信口問道。
“您要我去將埃克特先生叫回來嗎?”管家並沒有回答瑞博的問題,反問道。
“不,那太不禮貌。更何況,我也沒有什麼事情要急着和埃克特商量,一路上真是累極了,我倒想好好休息一下。”瑞博說道。
“伯爵大人,您的房間已經安排好了,是埃克特先生親自安排的。行李已經幫你搬到房間裡面去了。”總管一邊說着一邊緊走兩步在前領路。
跟隨着總管來到頂樓的臥室之中。埃克特顯然很清楚瑞博的喜好。這座臥室同樣也可以說是一座書房。靠窗的牆壁放着兩排書架,窗臺底下襬着一張書桌。這樣的擺設和自己在海德莊園時的臥室看上去很像,唯一有所不同的是,無論是牀、書桌還是書架,都要比以前精美高雅得多。
臥室裡面最有特色的便是那張牀。瑞博猜測這張牀和這座別墅是同時代產物。佛朗士三世時期是戰亂紛爭不斷的年代,同樣也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那時候的貴族大部分是軍人,奢華和美觀並不是他們在意的事情。而且敵方還會常常派遣刺客。爲了抵擋住那來自黑暗中的致命一擊,三世時代的貴族們常常將牀打造得就像是堅固無比的籠子。瑞博用力扳了扳那筆管粗細的鐵絲,雖然經過了近千年的歲月,這玩意兒仍舊如此堅固。
躺在牀上,瑞博清理着腦子裡面的東西。昨天晚上,他根本沒有睡多少時間。整晚都在研究埃克特讓法英哥轉交自己的那本小冊子。小冊子上面的內容,讓瑞博有些琢磨不透。雖然上面也簡單得表明了埃克特對於事態的分析,不過即使是他也難以從這錯綜複雜的變動之中,找到一個肯定的答案。那位國王陛下不得已才進行這樣的職務任命,還是另有陰謀,好像每一個答案看上去都說得通,但又都存在着巨大的漏洞。和埃克特一樣,瑞博也陷入了迷惘之中,但是和埃克特不一樣的是,他沒有時間。瑞博猜測法政署派來扣押他的馬車,十有八九已經行使在半路上。
那個管家看上去就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物,恐怕是國王陛下安插在自己身邊的奸細。瑞博猜測埃克特之所以沒有將這個眼線搬掉,是因爲僕人裡面還有其他隱藏着的奸細。留着那個管家,也許到了時候還能夠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正當瑞博放鬆心情,想要從紛亂的情報中找尋到一絲線索的時候,他突然間聽到輕微的門鈴之聲,緊接着便是一羣陌生人嘈雜的腳步聲。法政署的偵探們速度倒是真快,瑞博心中暗想。
瑞博默數着那些腳步聲。從凱爾勒那裡學會的本領,告訴他,來的人至少有四個,其中有兩個傢伙顯然是精擅武技的好手。當門外傳來敲門聲的時候,瑞博已經從牀上爬了起來。
打開門,管家果然站在門口,他的臉上露出無比哀傷的表情,不過瑞博並沒有興趣觀看這過火的表演。除了管家之外,門口果然站着四個人。
爲首那個人身材瘦削,而且其貌不揚,不但鼻子低陷,下巴也像是脫臼一般向前衝出,只有那雙小眼睛顯得炯炯有神。從這個人頭上戴着的銀色假髮套看來,他的身份不低,爵位至少在男爵以上。他身上披着一條斗篷,斗篷裡面露出銀灰色的衣服。在他的右手食指上帶着一枚碩大的紅寶石戒指,式樣看上去極爲古樸,應該有些年頭了,不過瑞博無法分辨出那是哪個時代的作品。他身後跟着的那三個人身穿侍從衣服,從他們的神情和氣度之中,一眼便看出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偵探。
“閣下就是瑞博·梅丁·拜恩迪特伯爵?”那個身材瘦削的人問道。
“是的,閣下是哪一位?”瑞博平靜地問道,雖然他也曾經想過裝出一幅疑惑不解的神情,不過,那反而可能引起對方的懷疑。
那個貴族微微點頭致意道:“我是王家法政署搜捕處處長拉爾貝·伊斯塔,我奉國王陛下的命令,暫時拘禁閣下的自由,因爲有人控告閣下,對您的身份提出疑義。”
瑞博微微地點了點頭,這原本就在他預料之中,國王陛下只有可能在這件事情上做點文章。
“我知道閣下身份特殊,巴特森林之中,閣下憑藉一人之力擊退衆寇的驕人戰績早已傳到了國王陛下耳中,國王陛下對於佛朗士王國能夠有您這樣年輕有爲,實力高超的魔法師,而感到驕傲,因此吩咐我們一定要精心照料閣下,閣下雖然暫時失去自由,只不過是爲了澄清事實的需要。”那個貴族說道。
瑞博一言不發,他細心品味着剛纔這番話的意思。國王陛下顯然很在意他的魔法師身份,是對他的實力不放心呢?還是因爲愛惜魔法師這種擁有特殊才能的人的緣故?
“我能夠帶着我的魔杖嗎?”瑞博問道。
“請便。”那個人面無表情得說道。
將藏在袖管中的弩弓和匕首取出之後,瑞博跟在那個人身後走下樓去。那個人的手下則站立在瑞博四周,將瑞博夾在當中。
剛纔他們看到瑞博取出弩弓的一剎那,那個貴族和他身後左側站立着的那個大漢同時猛地渾身一震。見多識廣的他們,自然清楚,什麼人會使用這種武器。事實上,當房門打開,他們看到瑞博的一剎那,兩個人敏銳的直覺便感覺到面前站着的這個少年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危險和恐怖的味道。瑞博站立着的樣子,雙手垂放的位置以及眼神,在兩個經驗豐富的偵探眼中,顯得那樣熟悉。這種人他們見得多了。那個貴族臉上雖然顯得極爲平靜,但是他的內心卻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因爲他的感覺,完全推翻了他們原本的猜測。
無論是國王陛下還是陛下的宮廷顧問,甚至也包括法政署參與這件事情的所有高層人員,無不認爲,這個瑞博·拜恩迪特是瑟思堡或者梅丁家族泡製出來的一個騙子,一個冒牌貨。直到從南方陸陸續續傳來的消息,證明這個少年擁有魔法師的身份,衆人這時才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令他們感到遺憾的是,他們所得到的消息,大多數來自道聽途說,羅貝爾得伯爵的死亡,那些南港鬧事商人被他們所屬家族秘密處死,使得唯一能夠得到可靠消息的來源徹底斷絕了。而且從馬蒂爾伯爵那些已經被證明完全虛假的情報看來,菲利普斯親王早有預謀,讓國王陛下和瑟思堡互相敵視。
當初,他和另外幾個人就有一種糟糕的感覺。菲利普斯親王憑什麼會認爲區區瑟思堡能夠和國王陛下相抗衡。但是那個時候,國王過於相信那些持強硬態度的傢伙,更派出了羅貝爾德這個白癡,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現在看來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這個瑞博·拜恩迪特的身份越來越撲朔迷離,不但是一個魔法師,更是一個極度危險的殺手。這到底是梅丁家族的意思,還是菲利普斯親王在幕後搗鬼。拉貝爾苦思冥想起來,如果不想通這件事情,他寢室難安。
和羅貝爾德不同,拉貝爾·伊斯塔被人稱作是國王陛下的忠狗。伊斯塔家族世代在法政署擔任重要角色,而且這個家族的成員更是掌握在歷代國王手中的直屬密探。這個自從佛朗士九世時代便興旺發達的家族常常被京城之中的那些貴族戲稱爲狗窩。對於拉貝爾·伊斯塔來說,他並不在乎誰能夠成爲國王,他和他的家族永遠會爲坐在王位上的那個人效力。因此,對於瑞博這個身份極爲特殊的人物,拉貝爾感到極爲頭痛。他已經打定主意,一會兒要去晉見國王陛下,一定要讓國王陛下知道,所有人對於瑟思堡所發生的一切的猜測,很不全面,而且隱藏着可怕的危機。
瑟思堡遠沒有看上去那樣簡單,羅貝爾德和馬蒂爾的失敗並不是對手僥倖和錯綜複雜的利益紛爭的結果。事實上羅貝爾德和馬蒂爾註定要失敗。因爲他們的對手並不是拙劣的騙子,也不是一個和教庭關係密切的冒牌貨,更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魔法學徒。而是冷酷無情的殺手。有辦法訓練出這樣一個殺手,站在他幕後的那個人,又是何等神通廣大的人物。能夠施展魔法的殺手,精通魔法的刺客,只要想到這件事情,拉貝爾便感到毛骨悚然。一路之上,拉貝爾始終感到心驚肉跳,他越來越感到事態的嚴重。原本看上去並不起眼,如果不是因爲羅貝爾德鬧出來的這場差一點不可收拾的風波,國王陛下和其他人還不會真正重視的這個南方小郡,竟然隱藏着如此深沉的殺機。憂心忡忡的拉貝爾只想儘快將這位瑟思堡小領主儘快帶到“網宮”之中。
……
沿着中央大道往前行駛,經過安德菲大教堂、九星花園、大祭壇和邊那修道院,便可以看到一座樣子方方正正如同堡壘,頂部還有衛兵把守的龐大建築物。它就是佛朗克赫赫有名的倫巴底監獄。這座監獄是那位威名遠揚的佛朗士五世陛下親自下令建造的。他原本的用途是用來臨時關押那些就要被處死的死刑犯。但是,這個監獄後來並沒有起到那種作用。這完全是因爲,這座監獄曾經關押過一個身份極爲特殊的犯人——才華橫溢但是天性懦弱優柔寡斷的佛朗士六世。
六世在這座監獄之中度過了他人生之中最後的七年時光。從此之後,能夠被關進倫巴底監獄的人物,絕對不會是默默無聞之輩。上流貴族,內閣重臣,外藩諸侯,王室成員,只有這些人才有資格被關進這個赫赫有名的地方。在佛朗士王國甚至流傳着這樣一句話:“最美好的人生無過於在安德菲大教堂接受洗禮,在雷墨學院畢業,在撒伯頓大道九號工作,住在香特龍根區,最後死在倫巴底。”
對於這座富於傳奇色彩的監獄,瑞博以前雖然聽說過,但是他絕對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也會住在裡面。看着眼前這座花崗岩堆砌而成的城堡,看着那些狹小的佈滿鐵欄杆的窗子,瑞博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當初在南港做小職員的時候,瑞博就從東家馬蒂耳德先生那裡聽到過倫巴底監獄這個名字。馬蒂耳德先生曾經說過,他最推崇的那幾位思想家就曾經被關在這座監獄之中。倫巴迪監獄幾乎已經成爲一種標誌,對於一個人的地位表示認同的標誌。
馬迪耳德先生甚至說,如果有朝一日倫巴底監獄對外開放的話,他一定要來參觀一下大文豪赫特捏和思想家法內耳住過的房間,也許在那些房間的牆壁上,他還能找到這些思想家所留下的智慧的精華。
瑞博就像是朝聖一般走進這個固若金湯的地方,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倫巴底監獄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陰暗潮溼,死氣沉沉。裡面頗爲明亮。監獄的大牆之內,建造着好幾層用鐵條支撐,以細鐵絲編織成網覆蓋其上的樓面。身穿制服的守衛,繞着監獄走來走區,往返巡邏着。在監獄中間是一間間獨立的房間。底下那一層,大多數房間都已經被住滿了,越到上面,有人的房間就越少。頂樓之上只有一間房間亮着燈。
瑞博跟在那個消瘦貴族身後,爲他準備的客房顯然就位於監獄頂樓。令瑞博感到驚訝的是,這裡跟旅店一樣,頂樓同樣有套間。
“瑞博·拜恩迪特先生,委屈閣下暫時居住在這個地方,國王陛下並不是想要剝奪閣下的自由,只是想在召開聽證會之前,沒有人來妨礙到閣下。”拉貝爾客客氣氣地將瑞博請進了那間囚室後說道。
瑞博四下打量了一番。和他以前在南港的家比起來,這裡簡直就是天堂。囚室裡面的佈置十分簡單,靠着一邊的牆壁放着一張單人牀,上面鋪着潔白的棉布牀單和被褥。枕頭蓬鬆柔軟,裡面塞着的顯然是鵝絨。書桌上方的牆壁上釘着兩塊木版,正好可以用來擺放書籍。囚室的右側還有一道小門,那裡是浣洗室。
“伊斯塔大人,您能夠告訴我,我的鄰居是什麼人嗎?”瑞博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馬格勒·杜米麗埃這個名字,杜米麗埃家族是國王陛下的近親,只可惜馬格勒先生是個無可救藥的瘋子,我絕對相信那位先生應該轉到精神病院去,而不是住在這裡,這裡的環境無助於他的康復。”拉貝爾畢恭畢敬的回答道。
說完這些,他看看瑞博開始整理自己的行李,便推出了囚室。
離開囚室以後,拉貝爾立刻加快腳步,他要儘快晉見國王。
倫巴底監獄響起一片急促的腳步聲。
拉貝爾的手下倒是不辱使命,雖然法政署的雪橇已經全被借走了,不過他們從大街上徵用了一輛雪橇。一位長於此道的偵探,坐在前面駕御着那些狗。雪橇飛馳在大街之上。
三十公里的路程,對於狗拉的雪橇來說,轉眼就到。拉貝爾從雪橇上下來,將身上的雪拍落,向着王宮走去。
王宮門前的雪早已被剷平。地上的紅地毯已經被收起來了,陛下並不想讓心愛的紅地毯沾滿雪水。兩個宮廷女侍站在門口,他們手裡拿着抹布和海綿,顯然是爲了消滅每一雙沾滿積雪的鞋子。
“呵呵,伊斯塔子爵,你今天怎麼這麼有興致,居然坐着那玩意兒到這裡來,您真應該架着那輛雪橇,繞着王宮轉兩圈,讓每一個人都好好領略一下你的風采。”一位宮廷貴婦用綴滿羽毛的摺扇掩住嘴輕輕笑道。
拉貝爾從來不屑與這些宮廷貴婦閒扯,伊斯塔家族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用不着拉攏這些貴婦來穩固家族的地位。
其貌不揚的拉貝爾又早已經習慣於這些女人的冷嘲熱諷,對於她們所說的一切都毫不在乎。
“陛下,有閒暇嗎?我有重要事情稟告。”拉貝爾板着臉孔說道。
“陛下正在和你的頂頭上司法魯爾侯爵,布利撒大法官,宮廷顧問基恩侯爵商量事情呢。”那個宮廷貴婦說道。
“正好,我有事情要向他們彙報,陛下現在在哪裡?大客廳還是二樓會議廳?”拉貝爾問道。
那位貴婦用手指了指樓上。拉貝爾立刻朝着樓梯走去。
“這條狗不知又聞到了什麼東西。”那位貴婦瞟了一眼拉貝爾匆匆忙忙的背影輕蔑的說道。
“狗有狗的好處,除了他,誰能夠隨隨便便出入王宮?”站在一旁的侍從低聲說道。
急匆匆走上樓去的拉貝爾並沒有聽見侍從對他的議論,會議聽就在二樓西側到底那間房間。門口站着的兩個侍衛,說明國王陛下確實在裡面。
看到拉貝爾,那幾位重要大臣並沒有因爲他們的議論被打斷,而感到不耐煩。因爲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拉貝爾的嗅覺極爲敏銳,他往往能夠找到別人無法看到的危機。伊斯塔家族是佛郎士王家精心訓練的一條獵犬,這條獵犬無論從忠於王家還是能力來說,都無可挑剔。正因爲如此,無論是職務還是爵位都不高的拉貝爾,卻有着超然的地位。
“拉比,看你匆匆忙忙的樣子,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佛郎士十六世笑着問道。
拉比是拉貝爾的暱稱,不過這個名字只有國王才能夠用,因爲拉比同樣也是大家經常給狗取的名字。
不過拉貝爾對此顯然並不在意,他深深的鞠了個躬之後,畢恭畢敬的說道:“陛下,瑟思堡的繼承人已經住進了‘網宮’。”
聽到瑟思堡這個名字,國王不禁皺緊了眉頭,對於梅丁家族,他一點好感也沒有,正是因爲梅丁家族,他差一點失去了自己的王位。如果不是和得裡至王國簽定的那個協約,恐怕菲利普斯這個傢伙,已經堂而皇之的入主潘塞爾宮,坐在正中央的王位上了。
“有什麼新的發現嗎?”旁邊基恩侯爵自然看的出國王的臉色不對。
在衆人之中,他主張溫和的對待瑟思堡這件事情。南方的財富雖然誘人,但是佛郎士王國的根基畢竟不是南方這塊地方。北方曠野孕育的強悍騎士,中部山脈豐富的礦產,佛郎士和周圍地區衆多的學者和工匠,以及超絕的魔法文化,這一切纔是佛郎士王國力量的保障。爲了南方的財富,打破佛郎士王國一千多年的傳統,進而動搖整個王國的根基。這實在是太不值得了。現在安撫那些地方豪門貴族還來不及,如果在這種時候節外生枝,遭殃的恐怕不止是國王陛下一個人。這位年邁的宮廷顧問好像已經看到,國王和菲利普斯親王之間爆發全面內戰,等到雙方精疲力竭的時候,得裡至王國突然大舉入侵,得裡至的鐵蹄肆意踐踏着佛郎士王國的領地。
“陛下,請問,以您看來哪種人物最爲強大?”拉貝爾說道,雖然他很想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告訴國王和在座的各位大臣,但是拉貝爾很清楚,國王未必會聽的進去。想要讓國王明白自己的意思,說話的技巧很有講究。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那個梅丁家族的繼承人是個魔法學徒,這件事情大家已經知道了。”拉貝爾的頂頭上司法政署大人插嘴到。
對於這個腦滿腸肥一門心思想着如何撈錢的頂頭上司,拉貝爾向來不屑一顧。
他繼續問道:“陛下,哪種魔法師最難對付?”
聽到拉貝爾這樣一問衆人面面相覷。
現在沒有人再能夠猜測拉貝爾的用意。
“這個難題,我可沒有辦法回答,只有詢問瓦奇大師和尼勒埃雷理事長,也許能得到準確的答案。”國王搖了搖頭說道。
基恩侯爵好像突然間明白了拉貝爾的意思,他湊到國王面前輕聲說道:“伊斯塔子爵的意思,相比是說,站在我們一邊的魔法師並不難對付,但是站在敵人那邊的魔法師各個都麻煩無比。”
聽到這句話,其他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唯獨拉貝爾搖了搖頭說道:“基恩侯爵的智慧,我景仰萬分,但是我真正的意思是,最難對付的魔法師是那些不合常規的魔法師,陛下您還記得您那位偉大的祖父,佛郎士十四世陛下曾傾全國之力圍剿的那個嗜血魔法師嗎?十年時間,三萬多人被殺,波及整個王國的可怕瘟疫,還犧牲了一位魔導士,各位可曾聽說過比他還難對付的魔法師?”
拉貝爾所說的一切令衆人毛骨悚然,那個席捲佛郎士王國的災難,惡魔般的血魔法師曾經是這個王國最害怕的噩夢之一。雖然已經半個世紀過去了,但是,這裡每個人都不會忘記,那人人感到提心吊膽的歲月。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在血魔法師肆虐的時候,已經到了懂事的年紀,那段充滿緊張和恐怖的歲月,在他們心頭刻下了深深的傷痕。
“你的意思是那個小魔法學徒,同樣也是個精神正常的瘋子?”國王坐直了身子問道,他的語氣顯得凝重又緊張。
“不,陛下,比那個更糟糕,有一種人比瘋子更加可怕。這個世界沒有一個國王死在瘋子手中,但是喪命於他們手中的,倒是大有人在,即便是再英明神武的國王,對他們也會感到恐怖和害怕。”拉貝爾說道。
宮廷顧問顯然已經明白了拉貝爾的意思,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喃喃自語到:“刺客,一個精通魔法的刺客。”這一次拉貝爾點了點頭。
基恩侯爵的話,好像一下將肆虐的暴風雪引進了這個溫暖的會議室一樣。那些大人物不禁縮起了脖頸。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不必再兜圈子了,我已經明白了你的意思,將你所發現的一切告訴我們。”國王的神色凝重起來。刺客這兩個字,足以讓他心驚肉跳。
英明神武如佛郎士五世那樣的君王,他的胸中已經裝載不下小小的佛郎士,千軍萬馬和世上最強的魔法師全部聚集在他的麾下,世界幾乎已經掌握已經掌握在他的手掌之中了。但是一個沒有在歷史書上留下名字的刺客,結束了佛郎士王國最偉大君王的性命,也同時結束了佛郎士最輝煌燦爛的時代。如果說兇殘可怕的血魔法師是刻痕在這位國王陛下心頭的陰影的話,那麼對於刺客的恐懼,則深深的印在他的骨髓之中。
在此之前,對於瑟斯堡和梅丁家族,他只有憤怒和輕蔑。即便羅貝爾德事件令他站在了權利的懸崖邊上,這位國王陛下仍舊沒有將瑟斯堡當作足以威脅到他的對手。長老院,菲利普斯親王,教廷纔是他真正在意的敵人。原本在他看來,瑟思堡的事件只不過是他不小心將要害主動湊到對方面前,真正令他感到的痛苦來自另外那三個敵人。但是現在,在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精通魔法的刺客。如果這是瑟思堡真正的殺着的話,那麼瑟思堡將遠比任何一個對手都要可怕。
無論是長老院還是菲利普斯親王,他們想要的僅僅是自己的王位。但是刺客就完全不一樣了,自己的生命纔是他們的目標。恐懼在他的身上蔓延開來,就像是野火一般燒灼着他的靈魂。
“拉貝爾,你幫我將這個麻煩解決掉,徹底得解決掉。”國王歇斯底里得吼叫起來。
“陛下,如果這是您的旨意的話,我只得遵從,不過陛下,我必須說這是最壞的選擇。”拉貝爾平靜地回答道。
“陛下,我同意伊斯塔子爵的看法。”基恩侯爵也勸解道:
“瑟思堡真正的目的僅僅是保留梅丁家族對於世襲領地的所有權,平心而論這個要求並不過份,事態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原本已經超出了當初的預期。更何況,對於瑟思堡我們所知甚少,陛下,您知不知道,他們到底訓練了幾個這樣的殺手,會不會還有更加厲害的殺手沒有浮現在我們眼前?”
基恩侯爵看到國王陛下咬緊牙關,好像並沒有將他的話聽進耳朵裡面,不得不加重了語氣說道:“陛下,您別忘了,這位拜恩迪特先生,是梅丁家族最後一位合法繼承人,如果他死了,梅丁家族便失去了通過正當渠道解決問題的途徑,您殺了拜恩迪特先生,豈不是逼着梅丁家族動用殺手?”
宮廷法律顧問的話,讓國王猛地一驚。
“是啊,陛下,您怎麼忘了,您真正的敵人是您的弟弟,菲利普斯親王,瑟思堡的控制權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即便不將控制權收回,瑟思堡每年上繳的稅金已經相當豐厚了,這樣算來,瑟思堡是站在我們陣營之中的,如果將他們逼急了,他們被菲利普斯親王拉攏過去,那時候我們的麻煩就大了。”法魯爾侯爵連忙在一邊幫腔,畢竟一旦和瑟思堡撕破臉,瑟思堡派出刺客的話,國王的安全就得由他負責,這可是一件吃力不討好而且相當危險的事情。
“陛下,現在對於我們來說,是對付菲利普斯親王的最好時機,和得裡至之間簽訂的協議,可以讓我們名正言順得削減軍費,以菲利普斯親王的財力,那樣龐大的軍隊,他頂多能夠維持兩年,沒有了軍隊的親王大人,還有什麼可怕的?但是一旦瑟思堡和他聯手,事情就不是這樣了,瑟思堡的財力雖然並不足以支撐如此龐大的軍隊維持費用,但是,讓菲利普斯親王多支撐一天,對於陛下您的威脅就大一分,而且其他地方豪門也有可能會見風轉舵,到了那個時候,局面就沒有現在這樣樂觀了。”
老謀深算的基恩侯爵看問題的深度自然與衆不同,他的話讓國王陷入了沉思。
“拉貝爾,將瓦奇大師請到這裡來,我要聽聽他的意見。”國王皺緊了眉頭說道。
對於宮廷魔法師瓦奇,基恩侯爵一直有些反感。他無奈地看着國王陛下,在這個圈子裡面浸淫瞭如此之久的他,很清楚國王陛下並沒有完全接受他們的建議。在決定如何對待瑟思堡領主繼承人之前,召見宮廷魔法師,實際上已經將砝碼押在了靠近錯誤的那一邊。
瓦奇是一個極爲自負的人,他的意見只會讓國王陛下擁有盲目的自信。自負的人同樣也是不能夠容人的傢伙,基恩侯爵甚至能夠猜想到瓦奇會向國王陛下提什麼樣的建議。基恩侯爵感到深深的無奈,他只能寄希望於魔法協會理事長尼勒埃雷大師能夠扭轉這一切。尼勒埃雷大師是真正的智者。
正如基恩侯爵預料的那樣,宮廷魔法師瓦奇到來之後,所有人都被趕出了會議廳,這位魔導士大人想要和國王陛下單獨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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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王國,法政署長和監察長登上了各自的馬車,基恩侯爵和拉貝爾一樣是坐雪橇來的,不過基恩侯爵的雪橇要精美漂亮多了,拉雪橇的是四匹矮種馬。
基恩侯爵看了一眼拉貝爾的雪橇,笑着說道:“伊斯塔大人,閣下的興致倒是不錯,這種雪橇我小時候也玩過。”
對於基恩侯爵的玩笑,拉貝爾輕鬆得聳了聳肩。他很清楚基恩侯爵是所有大臣中對他最沒有偏見的人之一,他開的玩笑,都是善意的玩笑。
“伊斯塔大人,願不願意和我同行?”基恩侯爵問道。
對於侯爵的邀請,拉貝爾自然不會拒絕,在他眼中,基恩侯爵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物。
登上雪橇,基恩侯爵將一條毛毯搭在膝蓋上,這樣寒冷的天氣,對於他這樣的老人來說,實在有些受不了。
“伊斯塔子爵,你對那位瑟思堡繼承人有什麼樣的看法?”基恩侯爵問道。
“與他同行的是四位小姐,我並不認爲他此行是來刺殺國王陛下的,但是他是我所見過最危險的人物之一,他的行動、舉止、眼神無不證明他經過嚴格的訓練,是那種最恐怖的暗夜刺客。”拉貝爾說道。
“暗夜刺客?我倒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基恩侯爵笑着說道。
“侯爵大人,這是我們對於刺客的分類,暗夜刺客指的是那些受過最嚴格的暗殺訓練,精通各種武器和潛入逃生技巧,依靠夜色的掩護進行刺殺的刺客,還有一種刺客叫做表演刺客,這些人並沒有經過特殊的暗殺訓練,但是混在普通人之中根本就無法區分出來,他們可以是貴族也可以是平民。最後還有一種伏擊刺客,他們往往集團行動,精通聯手進攻的戰法,擅長使用重型武器和弓弩。”拉比爾解釋道。
“這就奇怪了,以那個繼承人的身份,將他訓練成表演刺客是最爲合適的選擇,伯爵,魔法師擁有這兩種身份的他,絕對不會有人猜到,他竟然是個刺客。”基恩侯爵自言自語道。
“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一件事情,我只能猜想,瑟思堡這樣做是爲了打造出最強的刺客,單單從殺傷力上來說,表演刺客和伏擊刺客無論如何都難以和暗夜刺客相提並論。想要成功得訓練出一個優秀的暗夜刺客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訓練暗夜刺客的方式極爲殘酷,甚至扭曲人性,因此被訓練成功的暗夜刺客不可避免得會和常人有所不同,他們的目光異常敏銳,瞳孔能夠自由收縮,眼神總是遊移不定,一點點動靜都會引起他們的注意。”拉貝爾說道。
“你絕對能夠肯定?那種特徵好像也能夠從優秀的劍手身上看到,還有小偷和盜賊同樣也是目光敏銳,隨時注意四周動靜的人物。”基恩侯爵問道。
“應該不會弄錯,這幾種人給我們的感覺完全不同,劍手有劍手的氣質,小偷和盜賊天生對我們有所畏懼,但是暗夜刺客給我們帶來的感覺是危險和一種壓迫感,他們是藐視人命的冷血殺手,而且沒有恐懼和害怕。”拉貝爾說道。
“這樣的暗夜刺客有多少?”基恩侯爵問道。
“據我所知,菲利普斯親王曾經訓練過不少刺客,其中暗夜刺客至少有十幾個,十年前庇隆家族控制着長老院的時候,長老院也養着一些刺客,地方豪門之中只有伍頓家族和西比流家族擁有一些刺客,這兩個家族互相之間刺殺了幾個世紀,恐怕是佛朗士王國訓練刺客經驗最豐富的兩個家族,除此之外,那些盜賊工會同樣擁有衆多刺客,最危險的暗殺刺客就出自於他們中間。”拉貝爾回答道。
基恩侯爵當然清楚拉貝爾還隱瞞了一些事情沒說,國王陛下手中肯定同樣擁有刺客,而這些刺客十有八九就掌握在眼前這位國王陛下的“忠狗”手裡。不過基恩侯爵當然不會去探聽這些事情。
“你有什麼辦法能夠有效對付暗夜刺客嗎?”基恩侯爵問道。
“侯爵大人,古往今來,有多少位國王陛下遇刺身亡?難道他們就沒有想過怎樣保障自己的生命?”拉貝爾反問道。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事情,不解決這個麻煩,國王陛下恐怕寢食難安,但願陛下不要做出錯誤的選擇。”基恩侯爵長嘆了一聲說道。
“侯爵大人,想必您不會袖手旁觀吧!您有什麼打算方便告訴我嗎?也許我能夠有所幫助。”拉貝爾暗示道。
基恩侯爵自然知道拉貝爾的意思是什麼。世代擔任王家直屬密探的伊斯塔家族掌握着無數不爲人知的情報,很多事情可能連國王陛下自己都不太清楚,但是伊斯塔家族卻有詳細的記錄。
“我正打算去拜訪尼勒埃雷大師,也許他能夠採取一些措施。”基恩侯爵說道。
“侯爵大人,您如此推崇理事長大人嗎?據我所知,理事長大人不大會和瓦奇大師發生衝突,他們之間可能存在某種默契。”拉貝爾壓低了聲音說道。
基恩侯爵確實大吃一驚,他同樣壓低了聲音問道:“陛下知道這件事情嗎?”
拉貝爾皺了皺眉頭說道:“陛下很信任瓦奇大師,而且我也只是憑藉一些蛛絲馬跡做出的猜測,這種無關大局的事情而且又沒有真憑實據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向陛下報告。”
“那麼你認爲那位拜爾迪特先生的背後又是誰在爲他撐腰?”基恩侯爵再次問道,雖然他的心中已經有所猜測,不過他仍舊想從拉貝爾那裡得到更確切的消息。
“難說得很,教廷在這件事情上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意雷和教廷是表裡的關係,如果說意雷在爲瑟思堡訓練魔法師,這我完全相信,更何況,最近瑟思堡突然擁有了製造玻璃的高級技術,這原本是意雷嚴格保守的絕對機密,意雷和瑟思堡的暗中聯手,已經不僅僅是猜想了。不過也有消息說,是安笛利和瑪世克兩位大師,在幕後爲瑟思堡撐腰,這並非絕無可能,安笛利大師和意雷關係密切,瑪世克大師同那位海德勳爵以及南港商業聯合會主席是多年好友。”拉貝爾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基恩侯爵。
“陛下知道這些嗎?”基恩再次問道。
“我怎麼敢隱瞞這些?不過陛下回答我說,不可能是安笛利和瑪世克兩位大師在爲瑟思堡撐腰,因爲尼勒埃雷大師確認過這件事情,那兩位大師正在忙於魔法研究,他們根本就抽不出空來管外面的閒事。”拉貝爾回答道。
突然間拉貝爾再一次壓低聲音悄聲說道:“國王陛下最近這段時間變得極爲自信,好像和尼勒埃雷大師帶來的消息有很大聯繫,我猜想,那兩位大師正在進行的魔法研究,可能會令陛下掌握一種極爲強大的力量,如果我猜測沒錯的話,尼勒埃雷大師已經在另外兩位大師身邊佈置好了一切。”說完最後那句話,拉貝爾輕聲警告道:“侯爵大人,我勸你和尼勒埃雷大師保持一定距離,那位大師並不是你所認爲的那種品格高尚的人物,他和瓦奇大師並沒有多少區別,只不過一個並不太懂得掩飾自己,而另外一個要高明得多。”
基恩侯爵看着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密探頭領,一時之間不知道還要不要到魔法協會去。
“侯爵大人,您完全可以按照您原來的計劃進行,剛纔所說的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測而已,現在您正好有機會驗證一下,我的猜測是否正確。”拉貝爾咧嘴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