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朗士城郊的小旅店之中,一個剃着平頂頭的商人上了頂樓走進了他一直包下的那間房間。
從這裡依稀能夠看到城裡最繁華的貴族住宅區之一,那裡住着很多在佛朗克聲威顯赫的豪門家族的分支成員,同樣也是那些外藩諸侯在京城之中的宅邸最密集的所在。
瑟思堡的小繼承人就居住在那裡。
洛美爾之所以離開那個安全的藏身所在,這是因爲他一向以來的習慣,只有他最親近的幾個人知道,他喜歡親眼看着自己的對手死亡。
同樣也只有他最親近的幾個人知道,每一次殺手迪埃離開他身邊去執行某項危險而又重大的任務的時候,他都會離開原來藏身的所在,獨自一個人在茫茫人海之中尋覓藏身之所。
遠處火光沖天,火光令洛美爾明白,迪埃的行動失敗了,顯然他的那些老對手早已經對他們的進攻有所準備。
一直以來洛美爾便擔心海德的手下一旦遇到危險便會躲到地道之中,達克魯給了自己一份圖紙,證明別墅底下確實有一條地道存在。
迪埃是否能夠暗殺成功,關鍵就在於他是否能夠在對方察覺他之前發起攻擊。
正是這個原因一定要想方設法將老對手手下的那個頭號殺手遠遠地調開,想要不讓他有所察覺,即便連迪埃這樣高明的殺手也沒有絲毫的把握。
令洛美爾感到無奈和憂鬱的是,迪埃的失敗顯然證明老對手還擁有一位實力絕不亞於迪埃的殺手存在,他同樣能夠察覺迪埃的存在。
在遠處,洛美爾信任和器重的那位殺手之王,待在牆角的陰影之中,火光令這裡顯得更加陰暗難以察覺。
對於這一次失敗,他感到相當奇怪。
因爲他並沒有感覺到那個別墅之中有哪個能夠威脅到他的高手存在,但是顯然別墅之中的某個人發現了他的到來。
迪埃並沒有將整座別墅搜索一遍,因爲那是一座殺機四伏的別墅。
他已經損失了兩個手下,他不打算讓自己也陷入困境。
畢竟住在這座別墅之中的是一位魔法師,而魔法的力量並不爲他所知,他絕對不想同不清楚底細的對手正面交鋒。
看着熊熊燃燒的大火,這位縱橫佛朗士西南海岸的殺手之王耐心地等待着,既然第一目標已經逃出了他的掌握之中,就只能等待其他目標自投羅網。
迪埃躲在角落陰影之中揣測着誰將會是觸動羅網的第一頭獵物,是那個令自己好幾次品嚐了失敗苦果的對手,還是瑟思堡年幼的繼承人。
同樣躲在嚴密封閉起來的地道之中的人們也在揣測着危機何時纔會過去。
芬妮、莉絲汀和那位有些瘋癲的杜米麗埃先生並不知道他們是一個複雜得難以想象的巨大圈套之中的一部分。
蘭蒂小姐雖然同樣對盜賊們的計劃一無所知,不過她多多少少察覺出一些不一樣的氣息。
最近這段日子,瑞博每天都要用他那個致命的魔法將整座別墅佈置成一個巨大的陷阱。
對於住在這裡的每一個人來說,就連通過走廊都必須小心翼翼,因爲過道的一大半籠罩着那致命的迷霧,房間和大廳之中也同樣如此,甚至從門口到牀邊也只有一條正確的通道。
這樣的佈置顯然已經遠遠超出了保障自身安全的程度。
而更令蘭蒂小姐感到不安的是,包括瑞博在內海德先生的手下變得神神秘秘。
所有這一切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某個驚人的計劃正在進行之中。
蘭蒂小姐揣測着瑞博現在正在幹些什麼,按照已往的經驗,賦予瑞博的往往是最爲危險的任務。這是蘭蒂小姐唯一對那位海德勳爵感到不滿的地方。
……
瑞博象一隻壁虎一般緊緊貼着牆壁,他離開地面只有兩米,但是他卻不敢挪動分毫,因爲有兩個殺手正站立在他的下方,而且這兩個殺手配合地相當默契,他們站立的位置有一定距離,想要一下子將這兩個傢伙全都解決絕非他所能做到。
瑞博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他等待着這兩個同行能夠離開,但是現在看來這兩個傢伙顯然並不打算離開。
殺手之王親傳的弟子終於決定進行一次冒險,最令他感到擔憂的便是他實在無法確定,手套上那些用來鉤住岩石縫隙的鋼鉤是否同樣也能夠用來殺人,這可不像是一件強有力的武器。
瑞博決定冒險一試,他放脫雙手輕輕跳下。
些微的聲音立刻引起了那兩個殺手的注意,但是當他們擡起頭來查看的時候卻沒有發現任何東西。
突然間靠近外側的那個殺手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咽喉,鮮血從他的手指縫隙之間激射而出。
令另外一個殺手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並沒有看到任何兇手存在,只有一直沾滿鮮血的爪子憑空漂浮在半空之中。
那絕對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恐怖東西,不過他絕對確信那是一頭來自幽冥世界的可怕惡魔,因爲只有惡魔纔會擁有一雙和人類很相似但是卻長着鋒銳利爪的手。
更令這個殺手感到恐怖的是,那隻血紅的利爪正在漸漸消失。
他更加確信那是一頭可怕的魔鬼,同時他確信這頭可怕的魔鬼是那位同樣可怕的瑟思堡小繼承人,那個聲名顯赫的小魔法師從地獄深淵召喚出來充當他的殺戮工具。
“惡魔,他召喚了一頭惡魔。”那個殺手尖叫着落荒而逃,他臉上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充滿恐怖的神情,令每一個人深信他確實親眼看到了一頭可怕的魔鬼。
幾乎在一瞬之間殺手們的信心徹底崩潰,因爲他們或許還有勇氣面對致命的詛咒,但是他們絕對不想被一頭魔鬼撕成碎片,或者吃掉。
聖書上說被惡魔所殺的人,他的靈魂將爲那頭殺死他的惡魔所擁有,甚至連仁慈的父神都無法拯救這個可憐的靈魂脫離那無盡的苦難。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那些護衛隊並沒有因爲殺手們的動搖而加緊進攻,顯然瑟思堡小繼承人召喚了一頭惡魔的消息也已經傳到了他們的耳朵裡面。
和殺手們一樣,法政署護衛隊的成員同樣擔心自己會被惡魔所殺,同樣害怕那無法超脫的苦難。
在狹小的街道之上,雙方默默地對峙着。
瑞博穿過小巷,這裡彷彿是一道天塹,中間的道路僅僅能夠允許一個人通過,因爲這個小巷顯然對於防禦者太有利了,因此無論是護衛隊還是殺手都不打算從這裡通過。
小巷很深,盡頭站立着兩位法政署的護衛隊成員。
瑞博無聲無息地從他們的身邊通過,他並不打算讓別人知道他擁有隱身的能力。
街道之上到處是法政署護衛隊的官兵,到處能夠聽到沉重的鎧甲互相碰撞發出的雜亂聲響。
瑞博四下張望着,令他感到遺憾的是這裡並沒有適合騎乘的戰馬,馬車倒是停着幾輛。
瑞博繼續朝着遠處走去,走了兩條街仍舊沒有看到一匹裝了鞍鐙的馬。
“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的事情。”瑞博暗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他走到陰影之中看了看四下無人悄悄地撤去了籠罩在身上的隱形魔法。
摘下右手那支沾滿血跡的手套揣進兜裡,瑞博拔出了匕首,對於他來說現在最需要的便是一匹馬。
朝着旁邊停着的那輛馬車走去,馬車的主人從窗口探出頭來,看樣子是一位商人,這位先生顯然正爲了是否繼續前進而感到猶豫不決。
瑞博徑直朝他走來,令他感到疑惑不解,更令他疑惑不解的是,這個在初春季節僅僅只穿着一件襯衫和皮背心的少年只說了聲“對不起,借用一下閣下的馬”便一刀將拴住馬的皮索割斷。
馬車車伕原本打算阻止,但是那個商人卻吩咐車伕不要妄動,他確實是一個精明的人物,已經開始猜測起眼前這位貴族少年的身份來。
事實上瑞博原本就是一個惹眼的人物,只穿着一件襯衫,右臂和襯衫的袖口滿是鮮血,這已經夠與衆不同的了,而瑞博的神情又顯得那樣若無其事,彷彿這些血跡只不過是某種特殊的裝飾或者點綴而已。
瑞博將那條顯得過長的繮繩割斷,試了試長短之後打了個結,那些剩下來的皮索繞過馬脖子同樣也打了個結,兩條低垂下來的繩頭各結成一個鎖釦。
所有這一切都是凱爾勒教給他的,一匹馬可以沒有馬鞍但是絕對不能沒有馬鐙。
瑞博飛身跳上馬,正要朝着遠處飛馳而去。
“梅丁伯爵,如果您方便的話,我希望能夠有幸再一次拜訪您。”那個商人畢恭畢敬地說道。
瑞博的回答僅僅是點了點頭,不過這足以令那個商人興奮不已,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好好利用一下這個天賜良機。
……
在佛朗克的另外一條街道之上,激烈的廝殺已經進入尾聲。
自從幾個月前德輝納侯爵府邸遭到法政署護衛隊和聖騎士團的聯手攻擊之後,京城之中每一個人都知道,那些豪門貴族府邸再也不是沒有人敢碰的安全之所了。
但是同樣也沒有人想到,波夏利侯爵的府邸會遭到攻擊。
畢竟波夏利侯爵不同於德輝納侯爵,他不但在宮廷和長老院頗有權勢,而且因爲同王后陛下之間有着一層親戚關係,因此一直以來都是國王陛下駕前的紅人。
事實上看到護衛隊衝進波夏利侯爵府邸,大多數人以爲這是一支化妝成護衛隊的匪徒,至少他們的首領確實像是一個匪徒,而不像是某位在法政署任職的官員。
凱爾勒衝進波夏利侯爵宅邸的時候,裡面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舞會。
出席舞會的除了波夏利家族的成員,以及那些同他交好的家族之外,頗有幾位權勢人物在場。
正因爲如此,看到護衛隊闖入大廳,其中一位在軍方供職的顯赫人物甚至拔出佩劍想要以此顯示自己的勇敢和無人能夠企及的威望。
在大多數情況下,這樣做確實有效,因爲令他這樣一位重要人物受到傷害確實會替任何一個人惹來天大的麻煩。
只可惜這一次他十分不幸地遇上了凱爾勒。
劍光一閃,一柄細刺劍穿透了那位先生的咽喉,這個意外不但令那些貴族們感到恐慌,甚至連跟隨着凱爾勒闖入波夏利侯爵府邸的護衛隊們也感到害怕和擔憂。
唯一對此不以爲然的便只有凱爾勒這個殺手之王,他指揮着護衛隊們佔領府邸的每一個地方。
凱爾勒本人則一馬當先朝着後花園奔去,他並不喜歡這個工作,作爲一個殺手他應該躲在角落的黑暗之中,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衝殺在最前方,這是騎士或者戰士的工作。
後花園之中聳立着一座孤立高聳的小樓,這便是暴露洛美爾行蹤的神秘留言中提到的那把“勇士的長劍”。
凱爾勒不得不承認,這座小樓確實像一把劍,它建造得很高,簡直就是一座塔樓。
不過和塔樓比起來,這座小樓要精緻得多,四周的窗戶全都由精美的彩色玻璃鑲嵌拼接而成,外表佈滿了各種精美的雕塑。
突然間十幾支箭失從小樓之中射了出來,它們瞄準的目標正是走在隊伍最前列的凱爾勒。
當初埃德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受了重傷,但是對於凱爾勒這樣的高手來說,這些箭失根本就構不成威脅。
他立刻退到一株大樹背後,並且信手將那些有可能威脅到他的箭失輕輕撥開。
第二輪密集的箭失再一次朝着凱爾勒藏身的所在射來,箭失深深地釘進了樹木之中。
那些躲藏在暗處放冷箭的殺手們絕對沒有想到殺手之王已經不在那個地方了。
在樹冠頂部一個枝葉繁茂令陽光也無法穿透的所在,殺手之王躲藏在這片陰影之中。
他已經知道了每一個守衛躲藏的位置,突然間他縱身一躍撞破那精美同時又昂貴無比的彩色玻璃窗戶。
還沒有等到那些守衛這一層樓的殺手反應過來,凱爾勒的長劍和匕首已經開始痛飲鮮血的滋味。
小樓之中仍舊顯得那樣平靜,除了剛纔那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之外,再也沒有傳出任何聲息。
法政署的護衛隊躲在安全的角落,剛纔那輪箭失並沒有給凱爾勒帶來任何傷害,卻有幾個不幸的護衛隊成員傷在了流失之下。
一切顯得如此平靜,甚至平靜得令護衛隊成員感到恐懼。
正當所有人越來越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甚至有人打算暫時撤退的時候,小樓那緊閉的大門輕輕地打了開來。
“所有人給我仔細搜,別漏掉一個地方,一定要找出洛美爾藏身的地方。”殺手之王面無表情地說道。
那些護衛隊成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沒有人敢於向這位殺手之王提出質詢。
聽從命令這些法政署官員們立刻朝着四面八方涌去,對於他們來說,這是發財的最好機會。
雖然那些貴族們是絕對不能招惹得人物,但是府邸之中的僕婦和傭人身上可以刮到的油水同樣不少,這些如狼似虎的法政署官員個個都是這方面的專家。
其中幾個膽子最大的護衛隊成員朝着那座小樓奔去,京城之中誰都知道這座小樓是波夏利家族歷代族長最鍾愛的所在。
同樣這座小樓也以擁有衆多收藏而聞名,實在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那些體積龐大的珍貴物品也許無法帶走,不過這些護衛隊成員猜想,總能夠找到一兩件珠寶首飾吧。
在現在這種狀況下丟失一兩件珠寶,完全可以推在那些殺手們的頭上。
但是當他們進入小樓之後,每一個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小樓之中到處躺滿了屍體,從屍體排列的方向和狀態來看,這些被殺者沒有一個人對於這場可怕的殺戮能夠及時做出反應,他們佩戴的短劍甚至沒有出鞘。
難道那個可怕的殺手就在剛纔這片寧靜之中,悄無聲息地將這座小樓裡面所有的人都殺了個乾乾淨淨?難道所有人都是這樣無聲無息地被一把致命的匕首送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甚至連屍體也是輕輕地不發出任何聲音地滑落到地上。
難道這一切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所能夠做到,幾乎每一個人都想到了魔鬼,因爲在他們看來只有魔鬼才擁有這樣的能力。
恐懼令每一個人渾身冰寒,他們只想儘快離開這個不祥的地方,也許那個魔鬼的力量仍舊殘留在小樓之中,也許他們中的某些人也會加入到屍體的行列。
幾乎在同時之間,這些滿懷貪婪之心的護衛隊成員朝着門口衝去,恐怖和害怕的神情佈滿了每一張臉孔。
在花園之中凱爾勒看着每一個忙忙碌碌跑來跑去的護衛隊成員。
洛美爾並不在小樓裡面,這件事情多多少少令他感到有些意外。
難道洛美爾已經識破了他們的部署?還是這頭老狐狸有一套行之有效的逃亡秘訣?凱爾勒很清楚現在再想將洛美爾找出來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像埃克特悄悄離開京城深入洛美爾牢牢控制的地盤,而在那裡廣佈眼線的洛美爾對此仍舊一無所知一樣,想要在失去目標之後重新在茫茫無際的人海之中將洛美爾找出來根本就是一件難以做到的事情。
除非洛美爾暴露自己的行蹤,如果他安安靜靜地躲在京城之中的某個角落,恐怕沒有人能夠找到他。
等到京城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解除封鎖,他便可以大搖大擺地回到自己的老巢。
凱爾勒盤算着他應該繼續留在這裡指揮法政署護衛隊的官員們搜查整座侯爵宅邸,以期望能夠找到蛛絲馬跡,還是儘快趕回自家老巢,對付那個和自己交手數次,但是令自己感到深深遺憾每一次總是被他成功逃脫的老對手。
如果說洛美爾是一頭老狐狸的話,那麼自己的對手便是一條危險的毒蛇。也許這一次該是做最後了結的時候了。
……
瑞博駕馭着那匹馬,凱爾勒嚴格訓練出來的騎術令他能夠得心應手地應付眼前的情況。
事實上瑞博大部分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駕馭坐騎上面,街道上空蕩蕩的沒有多少行人,來來往往的全都是法政署護衛隊的士兵。
雖然法政署護衛隊的戰鬥力並不怎麼樣,不過用來維持秩序,他們的效率倒是很高。
混亂剛剛開始的時候,佛朗克的大街小巷已經被法政署的護衛隊嚴密封鎖了。
平民百姓全都被驅趕進街道兩旁的房子裡面,任何不聽勸告在街上肆意走動的行人立刻會遭到逮捕,並且被冠以可疑分子的罪名。
能夠在大街之上隨意行動的只有象瑞博這樣的貴族子弟和神職人員。
沒有人敢於阻攔瑞博,因爲看到一位貴族少年騎着一匹沒有鞍鐙的馬,飛馳在佛朗克的大街之上,再愚蠢的人也知道肯定有相當緊急的事情發生。
京城之中以騎術精湛聞名的少年沒有幾個,但是有一個人的名字卻爲所有人深知。
幾乎所有人都確信瑟思堡小繼承人的騎術在整個佛朗士王國都稱得上數一數二,這種說法最初來自於那些在賽馬大會中失敗的騎師們。
瑞博隨時注意着周圍每一個人的反應,現在他必須完成賦予他的任務。
作爲一個誘餌,他必須要吸引住那位迪埃先生,這個建議並非來自於埃克特或者凱爾勒之口,而是那個在魔鏡上留下神秘文字的人的提議。
也許這是一個圈套,不過考慮到親王殿下很有可能正是那個在幕後策劃着所有一切的人物,這個提議的可行性增加了不少。
親王殿下想必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影響洛美爾,讓他吞下這個致命的誘餌。
另一個讓瑞博信心大增的原因是那位魔法協會理事長的保證。
顯然那番佈置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爲了能夠讓自己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保住性命,那位理事長甚至送給了他三張極爲珍貴的卷軸。
這三張卷軸之中封印着的全都是極爲強力的魔法,其中的一張能夠召喚出一頭實質化的火精靈,那是宮廷魔法師瓦奇的拿手好戲。
瑞博絕對不會忘記正是那隻火精靈化成的小鳥,在聽證會那天將泊梭斯魔法師在衆目睽睽之下化爲灰燼。
另外兩張卷軸雖然沒有如此強大,不過同樣是了不起的魔法,一張能夠讓岩石或者大地化作一片流沙。
另外一張讓持有者可以通過連接成一片的液體狀態的水迅速逃跑,有了這張卷軸任何一條河流都將成爲最爲安全的庇護所。
這三張卷軸到手之後,瑞博作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將封印其中的魔法存儲到那塊瑪世克老師送給自己的“術士石版”之中。
製作卷軸原本就是煉金術士最拿手的本領,正因爲如此瑞博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個製作卷軸的人同樣也能夠輕而易舉地令他的作品失去效用。
魔法協會理事長大人對自己的關心只是暫時的,因此這三張卷軸能夠發揮的威力恐怕同樣也是暫時的。
不過有了那塊“術士石版”,一切就變得完全不同了。
力量被封印入石版之中,原來的那三張卷軸相當於已經被使用過了,而封印在石版之中的力量不再受到原來那位力量提供者的控制。
對於那三張用過的卷軸,瑞博並沒有將它們隨手丟棄。
這些空白經卷全都是最上等最寶貴的魔法物品,組成經卷的每一根纖維都經過極爲特殊的魔法加持,正因爲如此才能夠將神奇的魔法封印在裡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卷軸便是這個時代魔法師們所擁有的“術士石版”,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能夠封印在卷軸之中的魔法極爲有限。
只有那些純粹召喚和聚集能量,用不着任何觸媒和材料的魔法能夠被封印其中。
瑞博所掌握的大多數魔法都必須藉助於特定的材料和藥劑,這是煉金術士的特徵。
不過他偏偏懂得一種能夠用來製作卷軸的魔法,這種魔法並非學自於他的老師瑪世克,而是來自於那位古代最強的魔法師開米爾迪特。
瑞博在那三張空白的魔法卷軸之上,畫上了刺在他背後的那座魔法陣,並且將魔力封印在裡面。
騎在飛馳的駿馬之上,瑞博得手掌心裡面始終攥着一張卷軸,這是他得以保全性命的基礎。
另一個讓他能夠獲得安全的保障,來自於那報告警兆的紅煙。
現在瑞博總算明白,海德先生根本就不缺錢,爲什麼手底下還聚集着一大批掏人腰包的小賊。
在這種時候,實在沒有比這些賊頭賊腦的傢伙更好的眼線了,他們不但是盯梢的專家,而且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賊恐怕是所有人中警惕性最高的一種。
突然間瑞博看到前方涌起了大片紅煙,幾乎每一條小巷之中都冒起了一道紅煙,那是通往自家巢穴的必經之路。
而法政署護衛隊還悠閒的在附近的廣場之上溜達着,他們的工作僅僅是不讓那位被驅趕進房間裡面的平民百姓出來。
看着那些紅色的煙霧,瑞博完全能夠感受到危險的氣息,也許在那每一幢樓的後面都有一支鋒利的箭失對準那條狹窄的小巷。
這裡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反常,甚至連巡邏的護衛隊成員都沒有一個。
瑞博取出魔杖,這一次魔杖之中灌滿了那種極度危險的火油。
和迷幻劑比起來,瑞博並不太喜歡用火油對付他的敵人,雖然樣子看上去威猛得多,而且更加具有震撼力,但是效率實在無法和迷幻劑相提並論。
如果將無聲無息致人於死地的迷霧看作是擅長從背後下手的殺手和刺客,那麼火油便是光明正大當面較量的騎士。
和凱爾勒相處了這麼久,瑞博越來越不認爲騎士比殺手更值得尊敬和敬仰,他已經被訓練成爲一個殺手,而且他對於這個身份並沒有感到有所不滿。
不過迷幻劑一旦使用之後,一時之間難以將其徹底驅散,這是最大的缺點和麻煩。
念頌咒語將一團團熊熊燃燒的火球遠遠地射了出去,一旦遇到阻擋便立刻爆炸開來,將周圍的一切化作一片火海。
瑞博那漫無目標的攻擊令所有人以爲看到了世界末日的景象。
只見整條街道都在一連串的爆炸聲中震顫着,到處是一團團熊熊燃燒着的火焰,停在路邊的馬車,兩旁種植着的行道樹,商店的招牌……以及殺手們的屍骸。
那雨點般的暗箭停息了下來,殺手們在如此猛烈的攻擊之下選擇了撤退。
“誰願意跟着我往前衝,每一個人都可以得到一萬金幣和一個收入豐厚的悠閒職位。”瑞博朝着廣場上叫道。
那些法政署護衛隊成員互相張望了兩眼,終於有人抵受不住金錢的誘惑站了出來。
“好得很,各位全都是勇士,跟我來。”說着瑞博騎着馬衝進了倒是燃燒着火焰的街道之中,那些護衛隊成員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那一連串爆炸聲同樣驚動了迪埃,他知道第二號目標人物已經到來。
這個縱橫西北沿海的殺手之王並不打算親自動手,他最擔心的是自己的那個老對手會從他背後出現。
對於他們這樣級別的殺手來說,誰先暴露身影便意味着死亡。
迪埃靜靜地等待着,作爲一個頂尖殺手,他的耐心一向很好。
迪埃並不擔心瑟思堡小繼承人能夠逃出生天,因爲他相信另外一個人會很樂意奪取這位天才少年的性命。
那個墮落的聖騎士想必已經蠢蠢欲動了吧。
令迪埃感到吃驚的是,塞爾奧特居然還沒有出手,難道這個平日裡一向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的傢伙現在也明白了在背後下手的好處?如果確實如此的話,倒要對這個名聲差到極點的傢伙重新進行估量了。
也許他已經從一連串的失敗中吸取了教訓,也許他變得比以往更加難以對付了。
無論是哪種解釋都不是這位殺手之王所願意看到的。
正當迪埃揣測着塞爾奧特的想法,遠處再一次傳來一陣轟鳴聲,這一次轟鳴聲離得較近,因此將隨之而起的慘叫聲完全壓抑住了。
在街道另一頭,瑞博並沒有莽撞地徑直闖出火海,他站立在一團火焰後面憑着直覺發出了最爲致命的一擊。
那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證明他的預測完全正確,瑞博立刻催馬躍出火海。
只見眼前一片狼藉,就像當初在餐廳遭到襲擊那次發射的火焰彈一模一樣,顯然這一次火球同樣命中了殺手們聚集得最密集的所在,到處是燒焦的殘肢斷臂,鮮血被灼烤成爲黑色。
這確實是一幅地獄般的景象,那些從火焰之中闖出來的護衛隊官兵個個感到毛骨悚然。
他們只想儘快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什麼獎賞,什麼待遇豐厚的職位全都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
看到護衛隊官兵紛紛逃進火海,瑞博正打算嚴厲叱責一番,用威脅來加重顯然不太成功的獎賞的效果。
突然間,一陣風將他從馬上推了下來,這陣風推着他翻滾到一邊。
正當瑞博感到驚恐萬狀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他看到了被整整齊齊斬成兩截的那匹可憐的馬。
那個曾經在瑟思堡召開的聽證會上露過面的年輕騎士,手提着一柄模樣奇特的長劍站立在一旁,將馬劈成兩半顯然是他的傑作。
瑞博十分慶幸剛纔那陣風救了他的性命,想必是那位魔法協會理事長暗中施以的援手吧。
瑟思堡小繼承人並不知道,在他頭頂上有一隻鷂鷹正盤旋在天空之中,看到一切正按照他預想地發展,那隻鷂鷹感到相當滿意。
他盤旋在高高的天空之中,注視着周圍一切。
對於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便是,在那位令人敬佩的來自南方的殺手之王接近塞爾奧特之前,將他的身影找出來。
如果在這件事情上發生失誤,那麼塞爾奧特就將變成一具真正的屍體。
達克魯伯爵相當清楚那位殺手之王的可怕,正因爲如此他纔將自己變成了一隻鷂鷹,這種動物擁有最爲敏銳的眼睛,就連一隻老鼠也躲不過飛翔在天空之中的鷂鷹的眼睛。
不過達克魯伯爵絕對不會將那位殺手之王當作是一隻老鼠,這位實力高絕的殺手潛行在黑暗之中遠比一隻老鼠更加難以察覺。
在地面上塞爾奧特繼續着他的演出,剛纔那記偷襲,以及偷襲之後的失手恐怕是他一生之中最出色的一場表演。
雖然是表演,不過塞爾奧特絕對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這一方面是因爲他確信肯定有人正通過魔法暗中監視着這場戰鬥,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從上一次失敗中獲得的教訓。
如果對眼前這個少年有絲毫的輕視,那麼自己恐怕會再一次品嚐失敗的苦果。
眼前這個少年並不是自己已往所面對過的任何一種對手。
他並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魔法師,但是在塞爾奧特看來這個少年無疑比大多數的魔法師更加危險。
同樣這個少年也不僅僅是一個殺手,塞爾奧特已往面對殺手的時候,根本用不着擔心殺手會施展出什麼令他意想不到的殺着。
塞爾奧特自信無論是面對暗器攻擊,還是和對手貼身近戰,他都不會落在下風。
但是一個能夠施展魔法的殺手就很難說了。
沒有人能夠準確地預測一個魔法師的行動,魔法師所擁有的力量稀奇古怪,而且大多數都超越常人的想象和理解範圍。
最令塞爾奧特感到頭痛的是,他並不清楚瑟思堡小繼承人的底細,並不清楚他到底擅長什麼樣的魔法。
當塞爾奧特看到瑟思堡小繼承人在他的面前憑空消失的時候,他更加感到頭痛了,因爲這正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比一個看不見的刺客更令人感到恐怖的存在了。
和塞爾奧特一樣,在魔法協會的高塔之中另外兩個人同樣嚇了一跳。
“隱形,這個傢伙精通隱形,瑪世克難道瘋了嗎?他不會不知道自己弟子的另外一個身份,讓一個殺手能夠自由隱形,實在沒有比這更加可怕的事情了。”瓦奇驚叫道,他的聲音充滿了恐慌。
“也許這並不是瑪世克的傳授,仔細看看,這絕對不像是你我所熟知的任何一種隱形魔法,我沒有看到光線的異常折射,也沒有看到彷彿變色龍一般的僞裝。”魔法協會理事長冷冷地說道,和瓦奇比起來,他看到了一絲隱藏得更深的威脅的存在。
“難道你的意思是這同樣是開米爾迪特留下的力量?”瓦奇立刻明白了理事長的意思。
“是的,那座城堡最有名的地方,除了塔樓和通往塔樓的樓梯擁有與衆不同的空間特性之外,便是整座城堡能夠消失地無影無蹤。隱形的秘密隨着開米爾迪特的神秘失蹤也成爲了失傳的諸多秘密之一。”尼勒埃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看來你我對於瑟思堡小繼承人的認識仍舊有所偏差,他好像已經找到了開啓開米爾迪特所遺留的寶藏的竅門。”瓦奇看了理事長大人一眼說道。
“這正是我最擔心的一件事情,想必瑪世克也還不知道這件事情,這個少年到底掌握了多少秘密?到底擁有哪些不爲我們所知的能力?”理事長大人憂心忡忡地說道,恐懼感再一次佔據了他的心頭。
一個念頭同時從兩位魔導士的腦子裡面跳了出來——也許現在對付那個少年已經稍微晚了一點,如果再允許他繼續成長下去,他將會徹底超出他們的控制範圍之外。
但是無論是宮廷魔法師還是魔法協會理事長,誰也不願意將這件事情說出來。
“天譴之怒”對於他們來說實在太具有吸引力了,而且這種吸引力對於他們這些實力高超的魔導士來說是如此致命。
同樣神奇而又強大的魔法對於那位墮落的聖騎士來說也是極爲致命的存在。
他的神情一反常態顯得異樣凝重,現在已經不是一場演出,塞爾奧特相信自己一個失手便可能喪命。
實在沒有比一個擁有隱身能力的殺手,更令人討厭的對手了。
塞爾奧特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睛和耳朵,哪怕是一粒被風吹拂而滑動的沙礫,哪怕是火焰燒灼木頭髮出的噼啪聲,也不會被他所遺漏。
塞爾奧特彷彿一尊銅像一般聳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瑞博也是如此。
他同樣很清楚一旦妄動對於他來說意味着什麼。
凱爾勒是唯一知道他擁有隱身能力的人,同樣也是凱爾勒令他真正掌握了隱身作戰的技巧。
應對完全不同的對手,需要採取不同的對策,不過有一件事情完全相同,那便是面對塞爾奧特這種級別的高手,隨意妄動只會令自己喪失隱身的優勢。
面對這位墮落的聖騎士,瑞博並沒有想過能夠獲勝,就像他在練習之中一次也不曾威脅到凱爾勒這位殺手之王一樣。
實力的差別明擺在那裡,這並不是某種神奇的力量所能夠彌補的。
瑞博唯一要做的便是等候凱爾勒的到來,這原本是他們商量好對付洛美爾手下那位頭號殺手的辦法。
計劃之中原本並沒有爲這位墮落的聖騎士預留位置,因爲幾乎所有人都以爲給他們留言暴露洛美爾行蹤的正是那位親王殿下。
塞爾奧特是親王的手下,如果親王決定出賣他曾經的盟友,必定不會讓塞爾奧特阻擋在他們面前。
瑞博越來越感到疑惑不解。
也許這原本就是一個圈套。
也許親王根本就沒有打算出賣他的盟友。
也許他早已經將瑟思堡當作必須剷除的潛在對手。
只要一想到賽馬大會那天差一點將他炸成碎片的那座獎盃,瑞博便越發感到自己的預感的正確性。
不由自主地瑞博寒毛直豎。
唯一支持着他面對那強大而又可怕的對手的原因,除了困在地道里面的芙瑞拉、蘭蒂、芬妮和莉絲汀之外,也是因爲埃克特替他做出了最好的榜樣。
在一片寂靜之中,所有人都凝固一般對峙着,能夠活動的只有他們的大腦和思想。
那個來自西北海岸的殺手之王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爲塞爾奧特的停止攻擊感到奇怪。
不過他相信肯定有某種特殊的原因令塞爾奧特不敢輕舉妄動。
他感受到塞爾奧特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濃重殺氣,如此強烈的戰鬥意志絕對不會是在作僞。
不過在老對手暴露行蹤之前,他絕對不會出手。
在空中化身爲鷂鷹的達克魯伯爵欣然地觀賞着底下那僵持不下的戰場。
這實在是一場相當有趣的決鬥。
不過他絲毫不敢有所鬆懈,因爲他們現在正在進行一場艱難的賭博。
勝負的關鍵就在於是否能夠騙過瑟思堡小繼承人和他那位高明的殺手老師的眼睛。
連達克魯伯爵這樣足智多謀的陰謀家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項極爲艱難的任務。
突然間達克魯伯爵那雙犀利無比的鷂鷹的眼睛捕捉到牆壁的陰影之中有一團黑影正迅速朝着塞爾奧特靠近過來。
塞爾奧特燃燒起來的那勃勃的戰鬥意志顯然是吸引這道黑影飛奔而來的原因。
一塊銀幣從高空之中翻滾着掉落下來,碰到地面之後立刻響起一連串清銳悅耳的金屬碰撞之聲。
聽到達克魯和自己約好的信號,塞爾奧特的神情顯得更加凝重。
突然間他揮舞着那把“血神長矛”劃出一道完美的圓弧。
“血神長矛”瞬息之間劈開了他身後的那堵牆。
只有一條非常淺的切口,在那犀利得難以抵擋的劍技面前,厚實的牆壁彷彿只是一塊奶酪。
牆壁轟然倒塌,灰塵瀰漫在整個街道之上,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突然間一道紅色的閃電劃破灰塵組成的迷霧,這道閃電彷彿能夠劈開萬物。
在遠處一隻枯槁的手彈了兩下,旁邊站立着的一個魔法師立刻開始施展他早已經準備好的魔法。
烏雲將佛朗克城籠罩在一片陰沉之中,瓢潑大雨從天而降洗滌着大地上的一切。
大雨澆熄了四處蔓延的火苗,但是對那熊熊燃燒的大火絲毫沒有辦法,因爲這並不是普通的火焰,用魔法制造出來的火油令大雨失去了作用,不過大雨卻沖走了漫天的灰塵,不過取而代之的是蒸發的雨水瀰漫而成的迷霧。
站在大雨和迷霧之中塞爾奧特彷彿是一尊魔神,手中的“血神長矛”散發着陣陣紅色的光芒。
“嗜血”的力量令他找到了藏身在黑暗之中的那可怕的殺手,雖然他隱藏地如此完美無缺,但是塞爾奧特仍舊能夠從他跳動着的脈搏和流淌着的血液之中感知到他的存在。
令這位墮落的聖騎士感到煩惱的是,他仍舊沒有發現年輕的瑟思堡繼承人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