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眼看去街道之上到處是各種各樣的帽子和頭飾,精緻的飄帶和華麗的流蘇隨意飄擺着,爲大街小巷增添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在這些形狀奇特而又誇張的帽子底下,則是一個個同樣奇形怪狀的面具。
在瑞博看來,得裡至人的祝豐節簡直就成了一個巨大的化裝舞會,穿行在擁擠的人羣之中看不到往日衆人朝着他卑躬屈膝的景象,瑞博彷彿回到了佛朗士王國,回到了那自由自在的南港。
看到那一張張遮蓋在臉上的奇特面具,瑞博彷彿能夠穿透這些面具看到一張張充滿了輕鬆和興奮的笑臉,看着這一切,他彷彿明白了爲什麼在此時此刻人們要用面具來掩飾自己的真實面目。
顯然第一個想到這種辦法的人肯定是一位充滿智慧,同時又洞穿人心的智慧長者,這些面具在遮蓋起人們面容的時候,恐怕同樣也遮住了得裡至王國那重重森嚴的等級和階層。
他壓了壓那寬大的帽檐,這頂巨大的帽子令他感到非常不方便,同樣身上的這件黑袍子也令他感到討厭,而更討厭的無疑便是手中的這把長掃帚,這令他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爲什麼普通人認爲魔法師會騎着掃帚在天空之中飛翔,至少他本人從來沒有看到過一位魔法師將這種用來打掃廚房的工具拿來飛行。
之所以這樣打扮,完全是芙瑞拉的意思,芙瑞拉自己的打扮令他感到羨慕不已,她只是向佛斯大公借了一套節日慶典之中使用的鎧甲,便輕而易舉地將她自己打扮成了一個騎士。
看一眼人羣之中其他那些高聳而又尖銳的黑色帽子?瑞博很快發現,他身上的這個裝束在大街之上並不少見,而那些和他一樣裝扮成魔法師的人,同樣也和他擁有着差不多的年紀,或許他們的心中也存在着幻想,幻想能夠有朝一日獲得某位魔法師的青睞,幻想能夠成爲真正的魔法師。
莫納赫的那一座座廣場就彷彿是一道道巨大的漩渦,川流不息的人羣到了那裡便顯得緩慢下來。
人們紛紛駐足留步,因爲這些廣場的正中央有深深吸引着他們的東西存在。
從人羣裡面傳來的那陣陣歡笑的聲音,顯然引來了更多人圍觀,到處能夠看到上上下下一跳一跳的帽子,顯然那全都是一些可憐的還未曾長高的少年。
瑞博並沒有加入圍觀者的行列,因爲他非常清楚,真正擁有高超才華的藝術家,絕對不會像街頭藝人一般對着平民百姓施展他們的才華,他們所需要的並不是那廉價的喝彩聲,而是獲得上流人士的認同。
那會令他們有可能躋身於上流社會之中,就像是那些受到巴世蒙大公青睞的藝術家們一樣。
突然間,瑞博看到了一個非常眼熟的東西,那是一輛南瓜馬車,不過無論是馬車本身,還是前面的那四匹馬,全部不是真正的貨色,那是用木頭框架搭建而成,外面包裹着一層五光十色的金銀箔紙。
這是那個變色龍伯爵從帕琳帶來的新鮮玩意兒,即便是那些南方領主們也是第一次看到。
那輛馬車的四個輪子其實是四個化妝成爲車輪的侍從,同樣那四匹拉車的馬也是由人所裝扮。
這八個人齊心協力擡着這輛看上去金碧輝煌的馬車招搖過市,即便再擁擠的人流,再狹窄的街道也能夠令他們輕易穿行。
而那兩位坐在馬車裡面的人同樣也是侍從改扮而成,他們同樣也得在裡面擡着這輛沒有底的馬車。
反倒是車伕最爲清閒,而這個清閒的位置自然屬於可彌蘭伯爵本人,此刻他正打扮成車伕模樣,手裡拎着馬鞭像模像樣地吆喝着。
早已經厭倦了那巨大的帽子和寬鬆袍子的瑞博,倒是並不介意搭一下順風車,他推開人羣朝着那輛馬車擠了過去。
對於突然間跳上馬車的,裝扮成黑袍巫師的少年,無論是可彌蘭伯爵,還是那些擡着“馬車”的侍衛們都沒有敢於加以叱責,因爲他們非常清楚敢於這樣做的絕對不會是普通人物。
在這全都用面具掩蓋正式身份的時刻,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原本絕對不能夠得罪的人物。
正因爲如此,那位“車伕”立刻將自己的面具往上一翻露出了一張市儈的笑臉。
瑞博同樣摘下了那佈滿了疙瘩、長鼻子,到處是皺紋,像樹根一般的老頭面具。
“噢,我猜就是您。”可彌蘭伯爵笑着說道,這倒不是隨口說說,因爲在莫納赫敢於這樣做,絲毫不感到無理或者擔心受到叱責的,也只有這位特使大人。
“閣下想必正急着前往那藝術家們的決鬥場。”可彌蘭伯爵笑着說道。
“您對於這場對決是否也有興趣?”瑞博試探着問道。
那位變色龍一般的伯爵搖了搖頭說道:“不,不,不,恕我冒昧,在我看來,這一次藝術家們的紛爭與其說是新的藝術形式和觀念向傳統的挑戰,還不如說是一羣飢餓的年輕人想要擠到餐桌前,而餐桌前的位置早已經被一羣老傢伙所佔據,必須將他們全都推到一旁。”
這位來自京城的伯爵大人難得直截了當地表現出輕忽和蔑視,突然間他的話頭一轉,用極爲殷勤和曖昧的語調說道:“梅丁伯爵,您對於這場藝術家之間的對決之所以感興趣,到底是因爲那公開的原因,還是因爲您對那位年輕漂亮的女伯爵感興趣?”
“您說呢?”瑞博並沒有回答,只是壓低嗓音反問道。
“我看是兩者兼而有之吧,其實閣下根本就用不着對那個女人如此客氣,她此刻正有求於您,只要您稍微露出一些意思,她自然會送上門來。”可彌蘭伯爵的語調越來越顯得曖昧和隱晦。
“閣下從何處得知我對於那位女伯爵有興趣?”瑞博故作驚訝地問道。
“嘻嘻嘻。”可彌蘭伯爵發出了極爲曖昧和詭異的微笑,對於這件事情他反覆求證了好幾次,甚至還費盡心機從其中一個狂風騎士所透露的口風之中打探到了一些有關這位特使大人在佛朗士王國的傳聞和名聲。
“特使大人,聽說您的身邊有一位美麗迷人的絕色尤物,我更聽說您經常往郊外的集市跑,說實話,那個裁縫鋪子裡面的老闆娘真是漂亮得沒有話說,就連我一看到那個老闆娘也忍不住動了心,而您想必知道,我並非是那種沒有見過市面的人物。”可彌蘭伯爵的笑容更顯得晦澀和曖昧:“而那位艾黎俊絲女伯爵也堪稱絕色,以閣下的眼光怎麼可能漏過她呢?”
聽到這位伯爵大人如此一說,瑞博禁不住心頭一動。
始終在一旁察言觀色的可彌蘭伯爵立刻捕捉到了這一絲變化,他自以爲找到了和少年特使拉近關係的機會。
想到這裡,他立刻湊到瑞博身邊低聲說道:“特使大人,得裡至女人可不像您的祖國佛朗士王國的女人那樣講究浪漫,閣下如果想要用以往的手段來對付她們,恐怕反而會事與願達,在這裡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崇尚實力,任何人都會在強硬的手腕面前卑躬屈膝,而那些女人們的腰和膝蓋更是顯得軟弱無比。您完全可以徑直摟住那位女伯爵的腰,您想要將她帶到哪裡,她都絕對不會反抗,因爲她的家族和那位已然被烤得香噴噴的軍需長官有着非常親近的關係,正因爲如此,此刻您是她所能夠找到最強硬的依靠,對於您的任何要求她都絕對不會加以拒絕。”
“我可不想拆散一對甜蜜的情侶。”瑞博笑了笑說道。
“噢,您又誤會了,在得裡至王國任何人部只屬於自己,即便兒子只要擁有足夠的實力和地位,也可以絲毫不將父親放在眼裡,而妻子如果擁有顯赫的家世和財富,丈夫將顯得絲毫沒有地位。更何況,那位才華橫溢的偉大詩人甚至連名義上的情人都算不上,艾黎俊絲女伯爵根本不希望給予別人這個糟糕的話題,只要您願意,您甚至能夠讓艾黎俊絲女伯爵斷絕和那位詩人的來往,您是遠遠勝過她的強者,她在您的面前根本就沒有說話的餘地。”那位來自京城之中的伯爵殷勤地說道。
而瑞博的腦子裡面所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他從來未曾忘記,當初在小鎮之上那位詩人先生對他的傲慢無理。
更何況,瑞博一直相信這些詩人和藝術家們絕對不會因爲他們的才華而顯得品格高尚,反而會因爲貧窮和那出衆的才華令他們比常人更加熱衷地位和名譽。
他們渴望輝煌,就像是衆攏在燈光下的蟲於,而能夠給予他們燈光的並非只有亨利德王子一個人,萬一巴世蒙大公向他們敞開胸懷,瑞博絲毫不懷疑他們是否仍舊會對巴世蒙大公耿耿於懷。
正如他相信那些詩人們對於名譽地位的渴望一樣,他同樣也對詩人們的“寬容”和“健忘”無比肯定。
正因爲如此,他已然開始考慮起如何控制那些詩人和藝術家們了,而那位戈爾得先生無疑便是他們之中的佼佼者和首領。
而控制那位戈爾得先生最好的辦法,無疑便是將那位美麗的女伯爵牢牢控制在手裡,而對於這一點,他卻擁有着絕對的信心,他擁有着任何女人都難以抵擋的強大武器?除此之外,那能夠增進情趣的油膏更是令他擁有着十足的信心。
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夠逃脫這種神秘油膏的擺佈,甚至連那位高傲的王后陛下也因此向他屈服,而向他敞開了心扉和每一個能夠用來取樂的孔穴。
就連那位久經訓練充當間諜的漂亮女人,也已然在這油膏的作用之下成爲了他的奴隸,並且向他招供了一切。
“或許我確實應該去摟一下那位美麗女伯爵的纖細腰肢。”瑞博同樣用那略帶曖昧的笑容說道。
一連串隱晦的笑聲從這輛與衆不同的馬車之上傳了出來。
※※※
在莫納赫的一角,一條清澈的小河從一座廣場的前面流淌而過,莫納赫人巧妙地運用這條小河將廣場佈置成爲一道難得的水景,只可惜廣場四周的那些房屋實在無法配得上那優美的景色。
這些房屋倒是並不矮小,大多數是四層樓的建築物,也有一兩座五層樓的房子建造在那裡,對於莫納赫來說,這些建築已然頗爲高大。
不過,這些建築物的造型卻令人不敢恭維,房間窄小而又擁擠,樓頂上甚至能夠看到一座座用木板搭建起來的簡陋帳篷。
在正中央的匿場之上,早已經搭建起來一座用絲綢和織錦裝點的彩臺,那便是即將開戰的戰場。
而此刻那些詩人和藝術家們正聚攏在一起,爲最後的決戰而忙碌着。
看着那些帶着厚厚面具,衣着奇形怪狀的人們,那位來自京城的伯爵大人露出了爲難的神色。
“噢,我必須爲自己的健忘而感到抱歉,在這樣的人羣之中想要找到那位女伯爵幾乎沒有可能。”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不過,也不急在一時,以後有的是機會。”
令可彌蘭伯爵感到驚訝的是,他突然間聽到身邊的少年說道:“用不着等到以後,我已經找到了那位小姐。”
“這怎麼可能?”可彌蘭伯爵驚詫地問道,不過他立刻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啊,我又得爲自己的健忘而感到抱歉,我忘了您是一位魔法師,魔法的力量無所不能。”
“不,我得承認這絲毫和魔法沒有任何關係,臺上的戈爾得先生非常醒目,我根本就用不着擔心認不出他,而我猜想那位美麗迷人的女伯爵肯定會在人羣之中替自己的情人助威,而我們這位偉大的詩人先生想必和親密的情侶早已經約定好了各自的服裝,我只要稍微注意一下戈爾得先生的眼神,自然能夠找到那躲藏在人羣之中的女伯爵。”瑞博淡然地解釋道:“你看,他們倆又在打招呼了,那個正在招手致意的馬戲團馴獸師想必閣下不會看不到吧。”
“噢,我必須得承認您的智慧無人可及。”可彌蘭伯爵立刻恭維道,不過其中多多少少也有一些真實的意味。
瑞博微微笑了笑,聳了聳肩膀,輕輕一躍,跳下了那輛奇特的“馬車”。
努力擠進人羣,瑞博順手扔掉了那個可笑的帽子,走到那位女伯爵的身後,此刻瑞博才發現摟腰實在不是一個適合的選擇。
在女人裡面,芙瑞拉已然顯得頗高,不過這位女伯爵更是一位“巨人”,瑞博估計她的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而他本人最沒有自信的便是身高。
猶豫了一會兒之後,瑞博仍舊決定去摟那“高高在上”的細腰,不過他絕對沒有忘記這位女伯爵那剛強的脾氣,他可不想再一次領受一記耳光,更不希望像那個小鎮少年一般被這位女伯爵用皮鞭痛打一頓。
一想起當初她揮舞着皮鞭絲毫沒有顧及,甚至連裸露胴體都不在乎的景象,瑞博又禁不住看了一眼這位女伯爵,令他感到有趣的是,今天她手裡又拎着一條皮鞭,不過這一次並非是上次看到的馬鞭,而是一根又細又長馴獸師用來馴服猛獸的兩米長鞭。
“艾黎俊絲小姐,能夠再一次見到您,正是我的榮幸。”瑞博一邊說着,一邊將手臂輕輕地搭在了那位女伯爵的腰上。
那豐盈柔嫩的感覺證明他的猜測絲毫沒有錯誤,他甚至能夠感受到這位女伯爵因爲吃驚而渾身一震。
“這裡的人實在是太多,也太過擁擠,而我的個頭又顯得有些矮小,我們不如到旁邊的那些建築裡面找一個合適的房間,在那裡能夠看得更爲清晰明白。”瑞博最終決定採取可彌蘭伯爵教給他的那種直截了當的做法,既然對得裡至女人來說用實力來逼迫最爲有效,爲什麼還要捨近求遠?
那位女伯爵顯然微微一愣,不過她絲毫沒有進行反抗,正如可彌蘭伯爵所說的那樣,順從地跟着眼前這個帶着可笑的老頭面具,身穿巫師黑袍的少年往人羣外擠去,因爲她已然猜到了這個少年的身份,而此刻她的地位和命運就掌握在這個少年的指掌之中。
在匆忙之間,女伯爵朝着臺上瞥了一眼,她突然間看到自己的情人正滿懷疑慮地朝着這裡走來。
艾黎俊絲只得朝自己的情人連連搖頭,想要阻止自己的情人做出那愚蠢至極的莽撞舉動,那隻會令他身處險境,同樣也會令她的處境變得更加困難。
令艾黎俊絲感到無奈的是,她的情人顯然因此變得更爲匆忙和急促起來,顯然此刻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燒着的並非是那橫溢的才華,而是嫉妒的感覺。
從人羣之中鑽出來,瑞博立刻看到那位才華橫溢的戈爾得先生正站立在面前,他臉上的神情顯得頗爲有趣,有些驚訝,又有些疑惑,不過瑞博仍舊能夠看到那嫉妒之火在他的目光之中熊熊燃燒。
“戈爾得先生,我正打算和艾黎俊絲小姐找一個更爲合適的位置,好好欣賞各位的表演。”瑞博笑着說道,不過他刻意摟緊了那位美麗的女伯爵的腰,令他感到滿意的是,他看到那位詩人先生眼睛裡面的嫉妒之火燃燒得更爲旺盛了。
值得慶幸的是,熊熊的嫉妒之火併沒有燒盡他的理智,前天那令他暈頭轉向,至今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拋擲,始終留在他的記憶深處,更何況他同樣也已然知道眼前這個少年擁有着何等高超的地位。
雖然理智阻止他做出莽撞的舉動,不過嫉妒也令他不肯退卻一步,他僵持在那裡,而此刻他的那些同伴們已經圍攏過來。
“我只是想要在公衆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華,我並不是專程表演給你們這些大老爺看的,並不是爲了讓你們用來取樂。”戈爾得儘可能壓抑住自己的心情說道,因爲他非常清楚,如果他顯得過於衝動將會發生些什麼,無論是讓法官,還是用武力來解決問題,都將對他們極端不利。
這位詩人先生所說的話倒是有些出乎瑞博的預料之外,他從來不認爲自己有資格成爲一個優秀的評論家,而對於詩歌和戲劇他同樣所知甚少。
不過,此刻他卻絕對不能夠有所退縮,正因爲如此,他在腦子裡面苦思冥想起來。
雖然他對於詩歌和戲劇一無所知,不過瑞博自認經過“戲子”嚴格訓練的他,絕對能夠稱得上是個優秀的演員。
沒有人比他正在表演的舞臺更大,也更爲恢宏,三個國度,兩位國王,王子和公主更是難以盡數,而這些人僅僅只是舞臺上的配角,憑藉這一點都足以直得瑞博感到驕傲和自豪。
更何況,在到達這座廣場的一路之上,他已然看到了那麼多表演和藝術家們,雖然他根本就沒有仔細看完任何一場表演,不過,那些圍觀者所表現出來的熱切程度早已經盡收眼底。
“戈爾得先生,或許我並非像閣下那樣擁有着高超的藝術天賦,不過我相信對於人心的把握,我或許還在您之上。”瑞博淡然地說道,他雖然用您來稱呼阻擋在他面前的這位詩人,不過任何人都能夠輕而易舉地看出他絕對沒有一絲敬意:“在我看來,您的詩歌和您的同伴們的表演或許足以受到一些人的讚譽,不過我絕對不會認爲此刻圍觀在這裡的觀衆之中有超過十分之一的人能夠真正知道閣下的藝術高妙在那裡,我更加相信能夠從中得到樂趣的將會是極小一部份人。”
“當然,閣下或許能夠用藝術家的孤高來面對那些無法理解您的偉大的平庸之人,不過我相信更多人的喝彩聲將會令一件藝術品擁有更多的光彩。一瑞博微笑着說道,他看着眼前這位藝術家,因爲他非常清楚,得到認可和讚譽是大多數人最希望的一件事情,在這方面,無論是孤高的藝術家,還是高高在上的國王和領主全都毫無例外。
看到戈爾得有些動容起來,瑞博繼續說道:“您爲這一次表演所譜寫的詩歌,我已欣賞過,恕我直言,這篇詩歌或許足以震撼人心,不過在這個衆人歡慶的節日,它恐怕會令大多數人感到厭煩。我並不認爲,太多的說軟和激烈的感慨會令那些想要在節日之中獲得輕鬆的人們感到高興,我相信他們更希望看到一場馬戲表演或者小丑演出,也好過聽您那慷慨激昂的詩篇。更何況,在我看來,您的那些諷刺實在是太過濃烈和深刻,你撥開了這個灰沉沉的世界的外皮,將那縱橫交錯的血管,以及那黑漆漆彷彿沾染了劇毒一般的血液,讓衆人在這原本應該充滿歡欣和愉快的時刻看個明白。如果這便是藝術,我相信這裡的大多數人將用“離開”來表示他們對於藝術的歡迎。”
瑞博略顯遺憾地說道:“您顯然在此時此刻選擇了一個不太合適的主題,並且用不太厶口適的方式來表現這個主題,您竭力描繪了一羣相貌猙獰可怕的地獄惡魔,您描繪了這羣惡魔用活人的血肉召開盛宴的情景。爲什麼惡魔必定要擁有那樣一副猙獰恐怖的樣子?爲什麼他們不能夠是優雅,甚至充滿光輝?爲什麼他們不能夠擁有優雅的舉止和美妙的外表,爲什麼他們吸食血肉的樣子不能夠溫文爾稚,爲什麼那些食物不能夠被佈置得美妙無比,就猶如是一場真正的盛宴?增加一些笑料,我相信只要手法高妙,無論在這些笑料之中佈下什麼樣的劇毒,大多數人都未必能夠體會出來,而您則可以盡情地將您所有的諷刺和嘲弄當作調料添加進去。讓那些味蕾遲鈍的傢伙去品嚐那膚淺而又濃烈的味道,讓真正懂得美味的人去回味盛宴的精緻和美妙,這將是一份足以取悅所有人的宴會,每一個人都能夠從中得到自己所需要的東西。”
說着,瑞博輕盈而又優雅地揮舞着手臂,用幾乎標準的姿勢朝着戈爾得行個宮廷晉見禮,不過瑞博的手臂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那位美麗的女伯爵的腰部,他顯然用最直接和貼切的手法,詮釋了一個優雅的魔鬼到底是什麼樣子。
重新站直身體,瑞博彷彿已然對阻擋在前面的戈爾得視若無睹,他拉着那位艾黎俊絲女伯爵徑直走過詩人先生的身邊,此時此刻的他,心中確實喻快和輕鬆極了。
突然間,瑞博發現諷刺和嘲弄有的時候確實是一件非常有趣而且有益身心的好事。
“噢,那傢伙說的好像沒錯。”剛剛圍觀過來的那些人之中的一個低沉地說道。
戈爾得雖然有些不太服氣,不過思索了片刻之後,緩緩說道:“或許我們還來得及改變劇本,只不過每一個人都得拿着對話本演出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即將消失在人羣盡頭的背影,突然間重重地嘆了口氣。
※※※
狹窄擁擠,髒亂不堪,行走在那黑漆漆的樓梯之上,瑞博彷彿回到了自己在南港的家中一般。
四周的一切顯得如此熟悉,粗木的樓梯板所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音也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這裡的喧鬧嘈雜,幾乎每一個靠窗口的房間都已然擠滿了人。
居高臨下欣賞廣場上的演出,顯然並非只有瑞博一個人能夠想得到的辦法,事實上,這些房屋的主人早已經準備好了,替家庭增加一大筆額外收入的乎段。
幾張椅子對於那些正在等待演出開始的有錢人來說,實在是太有必要了,而一杯泡着野雛菊花辦的糖水此刻更是價格不菲。
房間裡面絕對看不到桌子和櫥櫃,這是爲了儘可能騰出空間來容納更多人。
看着這副擁擠的模樣,瑞博顯然已經沒有了興趣,正當他訕訕地想要下樓離開的時候,那位一心一意想做成一筆生意的房間主人突然間拉住他,無比殷勤地說道:“這位小老爺,看得出您不喜歡太過擁擠,我倒是有一個地方能夠令您欣賞廣場之上的表演,而且那裡絕對安靜,不會有任何人打擾您。”
曾經身爲南港店員的瑞博自然不會相信有這樣的好事,那些竭力往外推銷的貨色十有八九存在着各色各樣的問題。
不過,此刻他最需要的只是一個靠近廣場的窗口,正因爲如此,他欣然地點了點頭。
跟在那個瘦削房主的身後,穿過一條放滿雜物的窄小樓梯,那位店主翻起一塊傾斜的木板,那顯然是個簡易的房門。
正如那個房主所說的那樣,這裡是沒有人打擾的地方。
高高的房頂就在腳下、剛纔的那個傾斜的房門原本應該是樓頂的天窗,外面是厚重木板搭建起來的一個小平臺,所謂靠近嘖場的窗口只不過是支撐住這個平臺的那相鄰的兩個屋頂之間所露出來的那一米多寬的縫隙。
瑞博清楚地感覺到那位女伯爵兩腳打晃,顯然她正在擔憂這些木板是否足夠結實,更在憂慮掉下去之後的命運。
顯然是爲了證明這座平臺的安全可靠,那位房主在木板之上蹦跳了兩下,不過瑞博卻清楚地知道,這番舉動令那位女伯爵更加感到害怕。
看了一眼吊掛在平臺之上的那些彷彿是彩旗一般的衣物,瑞博自然不會無法猜到這座簡陋平臺往常的用處。
和南港一樣,沒有多少錢的窮人會想方設法擠佔和運用有限的空間,而這裡顯然是晾曬衣服的最好地方。
“噢,尊敬的大老爺,您儘管放心,這裡絕對安全,樓裡面的人甚至在這裡洗澡,從來沒有一個人發生過意外。”
那位房主指了指吊掛在一角的一個木桶說道,木桶的底部開了一個小孔,並且塞着一個軟木塞子。
“你可以離開了,對於這個地方我非常滿意。”瑞博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說道,兩邊的屋頂擋住了大部份視線,身後是大街,顯得異常空曠,只有廣場對面的幾間房間能夠看到這裡的情況,不過那裡離得太遠很難看清。
拉着那位美麗的女伯爵,瑞博走上了那簡陋的平臺,他絲毫沒有打算靠近前面的欄杆,對於這些欄杆他並不是非常放心。
信手掏出兩枚金幣,遠遠地拋到那位房主的手裡,而房主因爲這兩枚金幣顯得更爲殷勤起來,連聲說着:“請等等,我立刻拿兩張椅子來。”
等到這位殷勤店主回來的時候,除了兩張椅子之外,還多了兩條羊毛毯。
等到那位房主離開之後,瑞博再一次朝着四下看了一眼,正如他預料的那樣,左右兩側的那兩座簡陋的房門全都有從裡面拴上的門閂。
將門閂拴上,瑞博朝着那位美麗的女伯爵微微笑了笑說道:“我們有的是時間,廣場上的表演還未曾開始。”
說着他輕輕地將兩張椅子併攏在一起,並且在上面鋪上了羊毛氈毯,用極爲優雅高貴的姿勢做了個邀請的動作。
※※※
歡呼和鼓掌的聲音此起彼伏,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廣場之上那飄舞翻飛着的華麗衣裙,所有的女演員都擁有着美妙的身材和漂亮的臉蛋,而男演員除了英俊的外貌,還有那優雅的氣度。
所有這一切都令觀衆們如癡如醉,他們不僅被那優美的舞蹈弄得眼花繚亂,同樣也被那圓潤美妙的音樂所陶醉。
看着那些演員,看着那華麗的衣服,看着那難以形容的漂亮佈景,那羣年輕的藝術家們紛紛皺起了眉頭。
“這些老傢伙倒是肯花代價,這一次他們的裁縫恐怕發了大財。二個從牙齒縫隙之中硬擠出來的聲音冷冷地說道。
“沒有任何內容,就像是華麗的花瓶,這些老傢伙已然淪落爲譁衆取寵的小丑。”另外一個人淡然說道。
“也不能夠這樣說,繆施科這一次譜寫的樂曲可以稱得上是我們的勁敵,而這些佈景和服裝恐怕全都出自布許瓦克之手,他非常清楚普通人所欣賞的是哪些東西,而開場的那一段長詩恐怕已然能夠稱得上珀特十年來最高明的作品,雖然除此之外確實沒有什麼其他內容,不過單單這些恐怕就會令我們感到棘手。”那位剛剛擺脫官司糾紛的漢納嘆了口氣說道。
“不知道我們匆匆忙忙改編的劇本是否能夠引起衆人的興趣。支爾得也在一旁喃喃自語道。
“或許我們應該再增加一些笑料,而且得重新準備一篇起頭長詩。”漢納思索着說道。
“有珀特那篇長詩在前面阻擋着,而且他們的演出顯然頗能夠抓住普通人的興趣和注意力,而我們的服裝和道具顯然和他們遠遠無法比擬,即便再美妙的長詩恐怕也未必會有什麼效果。”旁邊的一個人搖了搖頭說道。
“我同意納西的看法,情況對於我們相當不利,看來我們用平常的辦法絕對無法取勝,或許確實應該採取那個小魔鬼的辦法。既然珀特已然用華麗的辭藻和慷慨激昂的氣勢獲得了成功,我們就絕對沒有必要進行這方面的嘗試,用滑稽和笑料來讓觀衆感到有趣和輕鬆,或許我們能夠憑藉對於人心的掌握而獲得勝利。”戈爾得說道。
“能不能用宮廷小丑所擅長的那種三段滑稽詩的形式作爲開頭?”那個叫納西的小夥子立刻說道。
“用小丑開頭是否會讓人詬病爲譁衆取寵?用這種方法來吸引觀衆的注意力實在有些得不償失。”一個顯得頗爲嚴肅的藝術家說道。
“小丑未必一定是用紅白油彩來塗抹面孔,也不全都穿着兩種顏色相間的寬鬆格子衣服,那些身穿華服,高高之上的貴族老爺們,他們之中的白癡和小丑數量最爲衆多。”戈爾得淡然說道。
“話是沒錯,不過此刻我們必須面對的正是那些貴族老爺們的公正評判,無論觀衆對於我們的演出有多麼喜歡,最終的決定權仍舊在這些少數人的手中。”漢納立刻提醒道。
“我們爲什麼不好好思考一下,除了那些無能愚蠢的貴族老爺,還有什麼人令人討厭?我相信用他們當作是小丑來嘲諷,觀衆們肯定會感到非常愉快,而那些貴族老爺也能夠開懷一笑,只要嘲諷和他們無關的人,他們絕對不會在乎。”納西說道。
“對於我們來說,最討厭的無疑便是此刻正在那裡得意洋洋的老傢伙。”旁邊立刻有人插嘴道。
“這就對了。愚蠢的老傢伙,什麼都不懂的暴發戶,拍貴族馬屁對平民百姓卻趾高氣昂的管家和傭人,恐怕沒有誰會喜歡這些人,除了他們自己,而貴族們對於諷刺這些人想必不會感到憤怒,或許他們還可以從中找到一些新的樂趣。”納西悠然說道。
“不過只有這些恐怕無法產生足夠的高潮,這些老傢伙、暴發戶和管家傭人能夠做出些什麼來?恐怕他們連舉起決鬥的長劍的勇氣都沒有。”另外一個人連忙說道。
“這很簡單,你們難道忘記了不久之前所發生的事情了嗎?納西捲進一場官司裡面差一點出不來,騙子、小偷、沒有誠信的商人同樣也是大家所痛恨的對象,他們將是舞臺之上最好的反角,而另外那些讓我們和所有人痛恨的傢伙,完全可以在一旁充當配角,雖然他們甚至沒有拿起決鬥長劍的勇氣,不過在這樣一個由騙子和盜賊主導的舞臺之上,他們卻能夠盡情表演。”戈爾得淡然說道。
“看起來,你的腦子裡面已然有了完善的劇本。”納西笑着說道:“不過我可從來沒有嘗試過在表演前的幾分鐘裡面重新改變劇本和所有臺詞。”
“萬事總是有一個開頭。”戈爾得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說道:“不過,我相信這並不會顯得過於困難,因爲眼前就有最合適的範例和模特兒”。
聽到這些,圍攏在他身邊的那羣年輕藝術家們微笑着看着臺上那起勁表演着的老傢伙們。
※※※
呼呼刮過的風無法令瑞博心中的熱情平息分毫,一開始的時候,他還將部份注意力放在廣場之上的表演之中,不過很快他便發現,和表演比起來,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更加深深地吸引着他。
最初他只是打算逢場作戲,只是想要扮演一個好色荒淫,同時又喜歡玩弄權術的貴族少爺的角色,身邊有芙瑞拉這樣一位絕色佳人陪伴着,瑞博原本並不以爲他還會對其他女人真正感興趣。
沒有想到,這位艾黎俊絲女伯爵令他產生了深深的好奇,這種好奇最終變成了喜愛,雖然還談不上迷戀,不過這已然令他感到驚奇。
如果說這位女伯爵有什麼地方最吸引他,那無疑便是健美而又優雅的體魄。
瑞博只曾經在海德先生所收藏的那幾幅壁畫臨摹之中看到過同樣健美而又優雅的女性身軀。
和芙瑞拉那嬌豔的美完全不一樣,同樣也有別於王后陛下那高貴的美豔,這位艾黎俊絲女伯爵所擁有的美是活力和古典的混合體。
擁有如此完美而又健康的身體,同樣也意味着擁有無窮精力和充沛的體力,正因爲如此,這位女伯爵所能夠給予他的,是其他人所無法給予的美妙感覺,當然芙瑞拉是唯一的例外,如果說這位女伯爵是強韌的鬥士,那麼芙瑞拉無疑便是大師。
不過對於瑞博來說,這位艾黎俊絲小姐給予他的感覺更爲美妙,因爲她儘管是個絕佳的對手,但是最終的征服者畢竟是他,而面對芙瑞拉,瑞博可絲毫沒有自信能夠獲得勝利,他非常清楚,如果芙瑞拉想要和他真正比個高低的話,被征服的必然是他自己。
因爲興奮,同樣也是因爲快樂,瑞博微微顫抖着,他將那最爲強烈而又濃厚的激情獻給了這位並不是非常熟悉的小姐。
雖然激情已然過去,不過瑞博並沒有將他的“駐軍”退出他已征服的這塊豐腴的“土地”。
突然間,瑞博聽到廣場之上傳來一陣嘈雜的歡笑之聲。笑聲一陣接着一陣,就彷彿是夏日雨季的雷聲一般。
此刻瑞博才注意到,那華麗而又高雅的用豎琴和長笛演奏的宮廷音樂已然結束,此刻迴響在廣場之上的是一種用軍鼓和哨子的奇怪組合,營造而成的充滿了詼諧和玩鬧味道的樂曲,那雷鳴一般的笑聲夾雜在這種奇怪音樂之中顯得格外離奇。
雖然並不知道廣場之上發生了些什麼,不過瑞博相信,那位戈爾得先生十有八九已然明白了自己剛纔所說的那番話的意思。
與其板着面孔去嘲諷別人的愚蠢,不如用肆意的玩笑讓衆人從愚蠢中得到歡樂,這無疑爲自己拉攏了一大羣同盟者,被嘲笑者可絕對不會從那些嘲笑過他的旁觀者那裡請求幫助。
正如瑞博想像的那樣,他那敏銳的耳朵清清楚楚地從那嘈雜喧鬧的笑聲和滑稽音樂之中聽到有人高聲咒罵着,他同樣也能夠猜想得到是什麼人正在因此而憤怒無比。
看了一眼身下的這位美麗的女伯爵,瑞博的心中突然間也跳出了一絲想要嘲弄某個人的念頭,他所要嘲弄的是那個恃才傲物,卻仍舊對於塵世間的繁華和美妙充滿羨慕和憧憬的詩人先生。
瑞博輕輕抱起艾黎俊絲癱軟的身體,小心翼翼地走到欄杆旁邊,稍稍看了一眼前面那一排排晾曬着的衣服,它們阻擋住了底下人羣的視線,不過這原本就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因爲每一個人都緊緊盯着臺上的表演,根本沒有注意到頭頂之上還有更爲美妙的風光可以觀看。
將那位女伯爵輕輕搭在欄杆之上,瑞博用力扶住她那豐腴的腰身,他清楚地感覺到那位女伯爵想要拒絕這樣做,顯然這令她感到無比羞恥,不過瑞博用強硬的力量讓這位高傲的女伯爵屈服,而令她徹底屈服的是那士氣漸漸高漲起來的“駐軍”。
瑞博一邊悠閒地用緩慢的節奏享受着征服和蹂躪的快樂,一邊欣賞着廣場之上的表演。
此刻的廣場已然人山人海,甚至連旁逼的大樹之上都攀爬着頑童,那些小孩根本就不用擔心會掉下來摔傷,因爲底下密密麻麻站立着的人羣就彷彿是一塊厚厚的毯子一般。
正中央的那華麗美妙的佈景已然全部被撤走,兩個木桶,四根橫木便組成了一個舞臺。而那些演員們身上穿着的服裝更是簡陋無比,在瑞博看來,這些服裝甚至比不上觀衆們的裝扮。
一頂裝飾着雞毛的帽子便代表了貴族的身份,手裡拿着一奉帳冊的肯定就是商人,管家拿着雞毛撣子,而鞋匠則拎着鄉頭和一個破靴子,每一個人都擁有一件能夠證明他身份的東西,不過在瑞博看來,這並不比在他們背後貼上標籤更加花費心思。
他相信那些藝術家們顯然是將所有的才華放在了那些臺詞之中,從他們那生澀的表演,以及時不時要將手裡的靴子和雞毛撣子湊到眼前,好像裡面藏着什麼東西一樣,便完全能夠猜測出來,這些臺詞是倉促之間寫好的,演員們甚至來不及進行排練。
儘管一切顯得那樣簡陋和倉促,不過卻仍舊深深吸引住了所有的觀衆,他們的歡笑正好說明了一切,那雷鳴般的笑容證明了表演的成功。
瑞博不知道前面的演出是什麼樣的,不過此刻臺上的那個貪婪而又壞心眼的掌櫃,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南港時那個討厭的駝子,看到那個傢伙碰了一連串的釘子,連瑞博也不知不覺地笑了起來,他笑得是那樣快樂,彷彿南港的駝子正在因爲他的壞心眼而遭受報應。
“我沒有想到,您會因爲這無聊的笑料而顯得如此愉快。”那位艾黎俊絲女伯爵,顯然因爲被強迫而做出如此羞恥的事情而耿耿於懷,她有些尖酸地說道。
這無意中的一句話令瑞博心中一驚,因爲他突然間意識到他在無意間露出了馬腳,此刻的他已然是一位身份高貴的貴族,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一心一意想要升到買辦的港口店員。
當他進入海德先生的那座別墅的時候,他過往的身份已然一去不復返,這兩個身份之間絕對不能夠有任何交集,他必須徹底忘卻當年的一切,包括那曾經令他討厭和痛恨的駝子。
或許是爲了轉移視線,或許是爲了對於這位美麗的女伯爵表現出的不滿和嘲諷施以懲罰,瑞博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回到了這位小姐的身上。
只可惜身邊沒有帶着一串項鍊,而項鍊正是他最擅長的玩具之一,不過有一件非常不錯的東西可以代替,那便是這位小姐用來裝扮馴獸師的皮鞭。
用無盡的激情沖垮那位美豔女伯爵抗拒的意志,小心翼翼地將那塗抹着特殊油膏的皮鞭握柄推入了這位小姐那從來未曾開墾過的土壤之中。
瑞博相信經過他的耕耘那裡將成爲新的沃土,那裡將成爲另一個快樂的源泉,不過此刻他還只能夠播種而無法得到收穫。
當然,他所擁有的並不僅僅只是期待,瑞博清楚地感覺到,當他的皮鞭進入那陌生的土地,那位曾經高傲而又強烈的女伯爵在剎那間徹底崩潰了,顯然這前所未有的征服對於她來說過於猛烈,猛烈得甚至摧毀了她的意志。
感受到那無力的掙扎,享受着抗拒帶來的快感,瑞博心滿意足地笑了,他突然間感覺到自己或許真的已經成爲了一個魔鬼,不過此刻的他已然非常清楚地獄有多麼美好。
享受着艾黎俊絲那美妙的顫抖,傾聽着那陣陣恍惚的不由自主的囈語,瑞博的心中感到異常充實,這是自從來到這個陌生而且懷有敵意的國度以來,他第一次擁有這樣的感覺。
正當他享受着這一切,正當他沉醉在征服的感覺之中時,突然間底下傳來了一陣騷動,而這陣騷動顯然並非因爲舞臺之上的表演而引起的。
瑞博下意識地將軟癱在欄杆邊上的艾黎俊絲小姐拉了回來,他原本以爲有人看到了他們正在做的事情,不過等到稍稍定下心來,他發現,騷動並非是針對他,而是來自廣場正中央。
“真是遺憾,在如此歡樂的時刻發生了這種事情。”
“但願那個傢伙能夠升上天堂,他真是讓太多人感到掃興。”
“噢,親愛的,你應該原諒那個不幸的老人,他成爲了衆人嘲笑的對象,並且因此而付出了生命,這已然夠可憐的了。”
“親愛的,話不是這樣說,這是他自找的,即便臺上的演出影射的是他,不過我相信這裡的所有人之中恐怕沒有幾個知道這件事情,是他自己突然間跳出來,說那個小丑原來是他,還有比這更加愚蠢和可笑的事情嗎?在我看來,他的表演甚至比臺上的那些演員更加絕妙,唯一令人遺憾的是,他沒有讓表演順利結束,而是用意外死亡終止了演出。”
“我的朋友,難道你不認爲這同樣也是一個不錯的結尾嗎?還有誰比這位先生表演得更爲真實。”
從那紛亂嘈雜的聲音裡面,瑞博找到了一些他所需要的東西,遠處廣場之上圍攏在一起的人羣阻擋住了他的視線,不過此刻他已然知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而這個意外的結果,令他的計策更顯得完美。
他正缺少一個令所有得裡至人關注的主題,藝術家之間的爭吵很容易被強大的聲音掩蓋下去,而此刻讓歡樂的慶典蒙上死亡的陰影,這條意外的人命大大加重了爭吵的聲音和份量。
看着那紛亂的人羣,看着那掃興的觀衆,瑞博的心頭突然間涌起了一股想要嘲弄世人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