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裡至的初夏無疑充滿了嘈雜而又凌亂的聲音,在每一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在那擁擠的酒吧和廣場之上,總能夠看到衆攏在一起激烈爭論着的人們,從來不會因爲缺少話題而顯得冷場,因爲這段日子裡面實在擁有太多可以用來談論的話題。
新老藝術家們的紛爭早已經成爲了過去的話題,雖然那份清單仍舊令所有人記憶猶新,不過最近卻出現了一些新的聲音,傳聞之中,那些老藝術家們絲毫沒有因爲他們的財富而變得幸福,相反那糟糕的名聲和衆人的唾棄令他們感到沉重和痛苦。
第一個忍受不住這種無形的折磨的便是那位曾經被譽爲美術和雕塑權威的老人,他放棄了自己所有的財產,他那驚人的財富在初夏的某一天轉移到了教會的手中。
教會將每一筆收入和這筆收入用於的地方向世人公佈,其中的大部份被用來救濟孤兒,而另外一部份則用來資助正在求學的貧窮的大學生們。
這無疑是一個絕對的善舉,而那位老者淒涼的神情令所有在場的人感到同情,將一切都捐獻出去之後,這位老者只剩下一間空空蕩蕩的兩層樓房屋,而他的兒女早已經在他聲名掃地的時候背棄他而去。
正因爲如此,每天傍晚,人們總能夠在帕琳市中心曼而那廣場上,看到一個蒼老而又孤獨的身影獨自一人坐在長凳之上。
或許是被這個善舉所打動,那位已然去世的音樂家的兒女也將他們父親積攢下來的財富捐獻了出去,教會同樣又忙碌了一番,而對於窮人來說則無疑是過節一般的高興和歡樂。
當然仍舊遭到唾棄和咒罵的並非沒有人存在,那位已然過世的老音樂家的表妹,以及那隻懂得奉承拍馬的詩人成爲了衆所注目的對象,前一位隱匿和吞沒了自己表哥放置在她那裡的財產,而後一個至今沒有顯露出悔改的跡象。
不過幾乎每一個得裡至人都在津津樂道與那個突然出現的強盜團伙,他們令人解氣地洗劫了那兩個不義之人的別墅和莊園,而第二天早上,在帕琳周圍的窮人居住的聚居區裡面,每一家窗臺上都放置着一個小小的錢袋。
而那兩個因爲遭到洗劫而哭天喊地,痛苦哀嚎的不義之徒則成爲了世人無情嘲笑的對象。
這或許是讓每一個人都感到滿意的最終結局,不過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新老藝術家們的紛爭並沒有就此停息。
事實上,幾乎在一夜之間?這種紛爭蔓延到了每一個家庭之中。
那些老藝術家曾經進行的創作被人重新翻找出來,得裡至人彷彿突然間發現大多數作品並非他們原本認爲的那樣膚淺和簡陋,它們之中的大部份確實散發着璀璨的光輝。
而那位每天孤獨地坐在廣場上的老鵰塑家,更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同情,特別是那些老人們,他們之中的一些人年輕的時候也曾經被這位老鵰塑家的作品所打動。
那個善舉也令曾經擁有了嫉妒和唾棄消失得無影無蹤,心平氣和之下,很多人開始對這件事情進行反思,而那些老人們所得到的最終結果無疑便是年輕人正壓迫和排擠阻擋他們前進的老人的地位,而在那些同樣上了年紀的老人看來,年輕人的做法顯然已經有些過頭。
同樣突然間如同璀璨明星一般出現的亨利德王子和曾經擁有過輝煌和卓越名望的巴世蒙大公,也被當作最好的證明,同樣這也是年輕人排擠老人的明顯例子,這樣的爭論幾乎發生在得裡至王國每一個擁有老人的家庭。不過年輕人和老一輩的紛爭,並不是最近吵嚷得最爲熱鬧的事情。
剛剛發生在南方的刺殺事件幾乎在一夜之間被人淡忘,因爲另一場更加駭人聽聞的血案引起了所有得裡至人的注意。
嗜血兵團對狂風騎士團發起的突然襲擊,令每一個得裡至人感到震驚不已,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事實上每一個得裡至人都將這看作是得裡至王國有史以來最令人感到憤慨的事情。
在得裡至王國,即便剛剛開始說話的小孩都被灌輸了這樣的思想——狂風騎士團和嗜血兵團是守衛得裡至王國平安和強盛的兩位守護神,而此刻這兩位守護神之中的一個舉起武器兇殘地砍向了另外一位,這在所有得裡至人的眼中是絕對不可饒恕的罪惡。
更何況嗜血兵團在世人的心目中原本就不像狂風騎士們那樣總是擁有着崇高光輝的形象,正因爲如此,在這場血案中幾乎每一個人都將所有的同情都加註於受到襲擊的狂風騎士身上。
不過卻偏偏沒有人敢於站出來對嗜血兵團表示唾棄和咒罵,嗜血兵團強橫的實力和血腥的手段顯然令他們和那些老藝術家們無法相提並論。
儘管強權一時之間壓迫了世人的喉舌,不過得裡至人仍舊希望看到有人站出來對抗如同瘋狗一般的嗜血兵團。
正因爲如此,當亨利德王子用激烈的言辭在南方發表了對嗜血兵團的挑戰書的時候,幾乎每一個得裡至人都感到歡欣雀躍。
同樣當聽說龐大的南方兵團已然開拔,並且即將北上前往帕琳,又是一番歡慶從民衆之中傳來。
不過當中偶爾也夾雜着一些擔憂和不滿的言辭,顯然同樣也有人害怕內亂即將因爲這件事情而開始。
正因爲如此,雖然戰鬥還沒有真正開始,各種各樣的激烈言辭和五花八門的消息,已然在酒館和廣場之上,在衆攏一起的閒聊之中開始了爭鬥。
正是這些看不到流血的爭鬥令得裡至的初夏顯得異常嘈雜,不過更爲躁動不安的是人心,每一個人都在擔憂着內亂的爆發。
同樣這種壓抑和鬱悶的心情也給藝術家們帶來的創作的靈感,憂鬱彷彿是藝術的源泉,壓抑最能夠給人帶來震撼。
雖然內亂還未曾爆發,但是得裡至王國的每一個人都已然看到了那副家園在烈火中焚燬,親人離散並且從此杳無音信的悽慘景象。
街頭小巷到處能夠聽到旅行中的演唱者和詩人彈撥着低沉憂傷的樂曲,戲劇之中也總是能夠看到骨肉分離,從此天各一方的場面。
得裡至的初夏不僅僅是激烈和喧鬧的,同樣也充滿了壓抑和鬱悶,緊張的氣氛瀰漫在每一座城市的上空。
那些白天興高采烈準備着迎接南方大軍經過的得裡至人,到了晚上也會獨自默默地疊上幾個祝福平安的紙鷂。
而此刻對於那些停留在莫納赫的人來說,對於王子殿下和他的護衛,對於瑞博來說,是無比忙碌的時刻。
他們即將出發,展開那不知道未來通往何方的征程。
雖然自從離開佛朗士以來,瑞博已然知道前途坎坷,難以預料,不過他仍舊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焦躁不安,因爲此刻他即將前往的正是得裡至王國的中心。
這不由自主地令他想起自己當初離開瑟思堡前往佛朗克時候的情景,那只是半年以前的事情,此刻回想一下,當時的心情確實和此刻有幾分相似,不過當初在自己的身邊,還有埃克特替他出謀劃策,而此刻他的身邊就只有芙瑞拉一個人。
看着腳下那澎湃激盪的河水,看着那映照着粼粼波光的河面,瑞博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河面一樣顛簸起伏。
只有他最爲清楚,此刻他正乘坐在一艘何等顛簸的船上,因爲就便現在船即將啓航,他仍舊不敢肯定自己的計劃有可能成功。
這是他自從加入海德先生的計劃以來,最沒有把握的一次冒險,以往無論是獲得瑟思堡的承認,奪取瑟思堡領主繼承人的地位,還是應付來自那位居心叵測的國王陛下的貪婪和刁難,他們都至少擁有八成的把握。
但是此刻,瑞博自己清楚,他對於成功的期望甚至不到三成。
另一個讓瑞博憂心忡忡的事情便是,這一次他所面對的是個可怕的敵人,雖然以往他同樣也面對過不少擁有着龐大勢力和強橫實力的對手,不過這一次的對手卻顯然比任何一個敵人都高超許多,剛剛經歷的那場慘敗足以證明這一點。
正是那場慘敗令他感到憂心忡忡,因爲瑞博幾乎可以確信,他此刻所面對的那個對手,同樣也對人性的弱點了解甚深。
懷着鬱悶和惆悵的心情,瑞博朝着大船的前橋走去。
這確實是一艘大船,以往瑞博一直以爲只有航行在海上的船隻纔會擁有如此龐大的體積,這一次確實令他大開了眼界。
從小生長在南港的瑞博對於船隻有着某種特殊的感情,不過他一直沒有機會乘坐船隻長距離旅行。
站在前橋,瑞博看着那走在舷梯之上,身揹着沉重貨物和行李的水手,這些水手蒼老而又佈滿皺紋的古銅色臉龐令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的托爾叔叔,那是一個早已經遠離他而去的身份,所留下的僅僅只有那段記憶。
“你好像非常悠閒。”突然間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對於瑞博來說,說話聲來自於一個不受他歡迎的人物。
只見那位刁蠻公主徑直朝着他走了過來,令瑞博感到驚訝的是,這位公主殿下居然脫卸下了長裙,像個男人一樣穿起了褲子。
“用不着感到驚訝,船上到處都是麻煩的東西,那些鉤子和滑輪隨時有可能勾住裙子,爲了行動方便,所以我換上了這身裝束。”那位公主顯然非常清楚瑞博心裡正爲什麼而驚訝。
“王子殿下呢?”瑞博問道,他打算找個藉口離開這位公主殿下的身邊。
“噢,你別在此時去打擾他,他正和瑪麗公主在小客廳裡面卿卿我我。”那位公主殿下冷冷的說道,不過從她的語調之中能夠清楚地聽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這位刁蠻公主對於她的哥哥的那種不太尋常的情感,瑞博並非一無所知,不過他絲毫沒有意思加以過問。
“對了,我正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那位公主殿下湊到瑞博身邊,壓低了聲音問道:“不知道爲什麼,最近無論是我哥哥,還是福斯特他們好像都對我刻意疏遠,另外幾個護衛更是躲着我,想必你知道這是什麼原因?”
對於刁蠻公主的問題,瑞博實在想像不出如何進行回答,事實上,這原本就是最爲棘手的難題之一,這個難題無論是王子殿下,還是睿智的老魔法師都沒有辦法給予圓滿的回答。
“有嗎?我絲毫沒有注意到,或許您應該給予王子殿下更多的安慰和照顧,這一次狂風騎士團遭受襲擊,對於他無疑是一次沉重的打擊,或許正是這個原因令他有些反常。至於那位護衛,就更值得原諒,畢竟沒有人比他們更加關心狂風騎士團,那些流血犧牲的正是他們的部下和同伴。”瑞博說道,他自然沒有說實話,此時此刻任何謊言都代表着善意。
正因爲如此,他絲毫沒有負疚感,也沒有顯得是在敷衍這位敏感而又狡詐的公主殿下。
“對了,我得去檢查一下我的實驗室安排得怎麼樣了。”瑞博連忙找了個脫身的藉口,當他消失在船艙門口的時候,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遠處的刁蠻公主。
此刻那位公主殿下的神情之中充滿了迷惘和疑惑,顯然她同樣也不清楚,自己所說的那些是否正確。
瑞博暗自嘆息了一聲,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連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他對於這位令他感到討厭和麻煩的刁蠻公主,居然有一份同情和憐憫。
這是一艘三層樓的內河客船,瑞博猜測這或許是航行在曼姆河上最大的一艘客船,而他的房間就在三樓靠近船尾的地方,唯一令他感到不方便的是,他的臥艙在船舷左面,而實驗室卻在右側,中間隔着一條走廊。
不過令他感到滿意的是,無論是臥艙,還是實驗室都足夠大,因爲這裡原本是三樓的休息室和小客廳,而此刻全都歸他所有。
二樓是王子殿下和兩位公主居住的地方,最近這段日子,亨利德王子和那位來自英格的瑪麗公主走得極爲靠近,不過在瑞博看來,這或許更多的是爲了能夠名正言順地避開那位刁蠻公主。
奧格大師和福斯特同樣也住在二樓,不過其他狂風騎士則和隨行人員一起擁擠在最下一層臥艙。
瑞博知道這樣安排除了爲了表示對於自己的尊重之外,同樣也是爲了保護那位王子殿下的安全,上面有自己這個魔法師守護,底下則是忠誠的狂風騎士,而那位狂風團長更是貼身保鏢。
這樣的佈置雖然還稱不上天衣無縫,不過卻已然將行刺的可能減少到最小程度,同樣乘船前往帕琳,也是爲了減少行刺的可能,河岸兩邊有南方兵團同行,任何一邊受到襲擊,只要靠往另一邊就能夠安全許多。
南方兵團的前哨在十幾公里之外的地方,任何一艘有可能襲擊他們的船隻,都在嚴密的監視之下,奧格大師還在船底用魔法佈設了一道無形的羅網,即便想從船底發起偷襲也根本做不到。
對於這樣的佈置,瑞博倒並沒有感到有什麼不妥,事實上,在現在這個異常敏感的時刻,最有可能引來敵人的刺客。
刺客或許來自於嗜血兵團,此刻王子殿下已經公開表示對於嗜血兵團絕對不會加以饒恕,已經傳言剝奪了嗜血兵團的領地和防守職責,雖然確實有人在暗中笑話亨利德王子擅自做出這種決定有些不自量力,不過那枚已然被證實是贗品的王室紋章多多少少堵住了一些人的嘴巴,而那浩浩蕩蕩向北方開拔的南方兵團,更是令所有人驚訝於亨利德王子的決定,在很多人看來,這顯然是無比瘋狂的舉動。
刺客同樣有可能來自於那位巴世蒙大公,經歷了這一連串搏殺,毫無疑問那位智謀高深的人物已然將王子殿下當作是首先要對付的目標。
當初那個令所有人爲之震驚的消息從凱恩大公那裡傳遞到他手中的時候,當他看到那極爲詳盡的描述的時候,他第一個感覺便是從字裡行間感受到一個和海德先生、埃克特和他自己非常相似的人物就隱藏在這一連串事件的背後。
這就像是同類之間所存在的直覺,直覺告訴他,那位擁有着高超地位,受人尊敬和敬仰的大公所信奉的一切或許和海德先生、埃克特和自己沒有什麼兩樣,或許他同樣也已然是個君王,一個同時盤踞在上層和底層的可怕君王。
瑞博相信自己如果同樣處在那位大公的位置之上,最完全的解決一切的辦法無疑便是從肉體之上將對手徹底消滅,而派出刺客顯然是最好的選擇和最直接的做法。
船隻啓航必然要舉行一番儀式,對於這種東西瑞博一向不感興趣,身爲特使的他同樣也擁有這樣的權力和理由遠遠地躲開這一切。
正因爲如此,此刻他正悠然地坐在自己的臥艙之中。
耳邊滿是嘈雜的聲音,歡送的人羣之多幾乎稱得上人山人海,而這一次卻和上一次迎接欽差大臣的時候完全不同,那些歡送的人或許正得對這位儲君有些戀戀不捨,至少瑞博相信佛斯大公確實捨不得王子離開,因爲王子停留在莫納赫的時候,他絕對稱得上威風八面。
因爲臥艙是由休息室改裝而成,因此外側全都是窗戶,這是唯一令瑞博感到不太滿意的一件事情,同樣也令他不得不收斂許多。
就像此刻他正悠閒地靠在窗口之上,他的前面坐着那位艾黎俊絲小姐,一個多月相處下來,這位小姐顯然已經充分了解了他的喜好,同樣她也完全知道如何才能夠取悅與他,以往的矜持和倔強顯然已經在一次次痛苦不堪的教訓之下消磨得無影無蹤。
就像此刻她所做的一切,如果在以往,這位高傲的女伯爵甚至連想都難以想像。
“這條褲子很適合你。”瑞博悠然地說道,他繼續着他那緩慢的征服,令他感到欣喜的是,他的女奴已然對如何取悅他相當明白,他喜歡那緩緩的蠕動,那輕微的吮吸令他沉迷,而更令他感到有趣的是,即便此刻這位女伯爵探出窗外的上半身仍舊保持着優雅高貴的神情。
這無比強烈的反差令瑞博想起了當初在那座佛朗士五世的城堡之中的那位高貴的夫人,或許這便是所謂的貴族的尊嚴。
不知道爲什麼,瑞博越來越想擁有一種渴望,那便是能夠公然嘲笑這種貴族的尊嚴。
“玩得很高興啊!”突然間身後傳來一陣輕蔑的冷笑。
“你想不想試試?”瑞博邀請道。
對於芙瑞拉來說,沒有什麼事情是她所在乎的,她輕輕地笑了一下,逕直趴在了窗臺上。
能夠同時享受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情,自然令瑞博感到欣喜,他從一個溫柔鄉之中退出來,立刻便進入另外一個溫柔鄉。隨着他的心意,他尋找着不同的快樂的源泉,那四個令他沉迷的所在全都能夠給他帶來不同的快樂和美妙。
芙瑞拉無疑是執掌着快樂的魔鬼,同樣也是賜予幸福的天使,她所擁有的是天堂的溫牀和地獄的火爐,而艾黎俊絲顯然沒有魔鬼那樣的強大力量,同樣也沒有天使般的溫柔,她所擁有的只有青春的活力和生命的激情,她給予瑞博的感覺便是那傳說中守護森林和山野的女神。
一個是純粹的絕對的美妙,一個是自然淳樸的美妙,瑞博幾乎徹底沉溺在這兩種美妙之中。
“非常精彩。”突然間身後傳來一陣令瑞博感到煩惱的聲音,那個長着兩條腿的大麻煩顯然又找上了他。
“這好像是我的艙室,而且作爲一位淑女!看到這種情景應該趕快避開。”瑞博淡然地說道,他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倒更希望能夠藉此將那位刁蠻公主趕走。
趴在窗口的芙瑞拉同樣不在乎這些,她悠然地享受着瑞博的手指給予他的美妙感覺,唯有那個女伯爵顯得有些驚惶失措,雖然她已然習慣了在私底下放棄所有的一切包括尊嚴,成爲這個小惡魔和肉慾的女奴,但是當有陌生人在的時刻,她仍舊希望自己還是那個擁有尊嚴的艾黎俊絲。
只可惜此刻她身不由己,羞恥感無情地舔蝕着她那曾經堅強此刻卻十分脆弱的心靈。
“你玩得好像非常起勁?”那個恬不知恥的小丫頭說着和芙瑞拉一模一樣的話語。
“既然知道,爲什麼你還不趕快離開,或許你打算加入我們的行列,旁邊還有一個窗口,你可以趴在那裡。”瑞博不以爲然地說道。
“我只打算在一旁欣賞,並沒有意思參與你們的中間。”那位刁蠻公主理直氣壯地說道,顯然她絲毫沒有感到自己有所理虧。
“我是否能夠請你離開,除此之外,我還想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瑞博問道。
“旁邊的欄杆很好蹬踏,而此刻的你顯然徹底喪失了警惕,如果有刺客潛入這裡,你恐怕已然成爲了一具屍體。”那位公主悠然說道。
“好吧,既然你是爬窗口進來的,就請你離開,不過我允許你從門口出去。”瑞博淡然地說道。
“你好像對我越來越冷淡,同樣也越來越不夠禮貌。”那位公主絲毫沒有動搖繼續說道。
“我非常禮貌,至少我絕對不會爬窗戶進入你的房間,更不會在你不願意看到我的時候,突然間闖進來找你麻煩。”瑞博沒好氣地說道。
“在我看來你一點都沒有感到麻煩,此刻你不是仍舊玩得非常起勁,絲毫沒有因爲我的到來而減弱你的激情。”那位刁蠻公主理直氣壯地回答道。
“公主殿下,難道您到我這裡來,就是爲了找我麻煩,或者是觀看錶演?”瑞博問道。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知道,爲什麼大家對我的態度突然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感覺得到你剛纔是在敷衍我,因爲我從那些護衛的眼神裡面曾經看到過一絲仇恨的目光,那是針對我的仇恨的目光,但是我相信我從來沒有做出什麼傷害他們的事情。”那位刁蠻公主說道。
“至少你此刻就在傷害我,傷害我的尊嚴和心靈,或許你同樣也在無意之間傷害了他們,最近這段日子以來,你確實太多威風和得意忘形。”瑞博胡扯道。
“不可能,我絕對不會看錯那種充滿仇恨的目光,我相信肯定有其他什麼事情發生,而且這件事情和狂風騎士團剛剛遭受的損失有關。”那位公主殿下突然無比肯定地說道。
“你顯然過於敏感了,你的猜疑根本毫無根據。”瑞博嘆息了一聲,從艾黎俊絲的身體之內退了出來。
“你擁有一件兇殘而又可怕的武器,怪不得有那麼多女人被你徹底征服,並且最終成爲了你的女奴。”那位公主殿下瞟了一眼瑞博迅速隱藏起來的東西說道,她又看了一眼放在旁邊的皮鞭:“那根尾巴也相當不錯,對於這個女人正好合適。”
“好吧,告訴我真正的實情,我不想再聽你那些胡扯,事實上我只是想從你這裡得到求證。那些狂風騎士之所以會對我充滿痛恨,想必是因爲我的母親大人擁有一位令他們痛恨的表哥,不過我同樣也相信,如此複雜的淵源畢竟不可能讓仇恨蔓延到我的身上。畢竟我身上所流淌的來自父親的血液要遠比巴世蒙大公的血液要濃稠許多,既然那些狂風騎士將仇恨蔓延到我的身上,那麼肯定存在着另外一些讓他們痛恨的事情。”
那位公主殿下凝重地說道:“我相信我從來沒有做出什麼真正令他們感到憤怒的事情,那麼毫無疑問仇恨的源泉肯定在我最爲親近的人身上,而我的哥哥顯然不是狂風騎士們仇恨的對象。另一個和我最爲親近的便是我的母親,她和巴世蒙大公之間的親密感情,在得裡至王國並非是什麼秘密。巴世蒙大公之所以能夠擁有今天的輝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因爲我的父親對他的信賴,而這種信賴來自於我的母親。而得裡至王國一直擁有着某種傳聞,傳聞說我的母親對於巴世蒙大公擁有一種對父親一般的依賴,因爲正是巴世蒙大公將她撫養長大,同樣也是巴世蒙大公令她結識了我的父親得裡至國王。”
“如果說那些狂風騎士有什麼原因對我感到憤怒的話,那麼無疑便是我的母親在這一次襲擊之中扮演了某種不光彩的角色。對此我早有懷疑,此刻我只不過希望從你這裡得到求證,我只需要你告訴我真相。”那位刁蠻公主嘆息了一聲說道,臉上顯露出從來未曾有過的深沉而又哀傷的神隋。
“你只是在胡亂猜測,事實並非像你想像的那樣,或許是你的年齡令你太過敏感,或許是因爲空間,讓你沒有事情打發時間。”瑞博仍舊咬緊口風,不肯將真實的情況透露分毫。
“好了,別再隱瞞了,我相信你根本無法打動得了你眼前的這位小姐,她顯然要比你想像的高明許多。難道埃克特不曾告訴你,說謊之前首先得選擇對象,在一個心中已然擁有成算而且相當精明的對手面前,那些經不起推敲的謊言還是別說爲妙。”突然,旁邊的芙瑞拉悠然說道,她轉過身來輕輕拉了拉裙腰,掩蓋住那裸露的美妙風光。
對於芙瑞拉的要求,瑞博難以拒絕,不過他仍舊感到有些猶豫不決,畢竟這件事情太過重要,稍微的不慎,或許會令他們陷入滅頂之災。
“我相信這位公主殿下有權力知道所有的一切,這件事情和她有關,而且關係到她最重要的兩位親人,而且在我看來她已然擁有了判斷是非的能力,同樣擁有着做出抉擇的權力。”
芙瑞拉說到這裡,重重地嘆息了一聲:“反正她遲早要做出最後的抉擇,讓她此刻便知道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可以讓她擁有更多的時間進行思考,在到達帕琳之前或許能夠想明白一些東西。”
芙瑞拉的這番話令瑞博終於放棄了抵抗,他微微皺起眉頭沉思了片刻。
輕輕拍了拍艾黎俊絲的臀部,讓這位美麗的女伯爵離開臥艙,瑞博嘆息一聲,坐在了窗臺之上,他從窗臺旁書桌的抽屜裡面掏出六塊刻印着神秘符咒的泥版,將泥版捏碎拋灑到空中,只見一層朦朧黯淡的灰色煙霧將每一扇窗戶都遮擋了起來,甚至就連四周的牆壁,天花板和地面之上都均勻地鋪灑着一層灰塵一般的煙霧。
“希婭公主,首先我得說,我們所擁有的僅僅只是一些懷疑,而之所以會擁有這樣的懷疑,是因爲令狂風騎士團走向毀滅的是一枚戒指,一枚象徵着王權的戒指,而這枚戒指我們原本相信始終保存在你的哥哥王子殿下的手中。福斯特親自鑑定了王子殿下手中的那枚戒指,最終證明那隻不過是一枚贗品,一枚製作得幾乎和真的一模一樣的贗品。正是那枚真品令狂風騎士團踏入了那致命的陷阱,幾乎每一個人都會有所疑問,那枚象徵着王權的戒指又是如何落到巴世蒙大公的手中?”
瑞博淡然地繼續道:“我相信此刻你的心裡同樣應該擁有了一個答案,一個令你不敢正視甚至連想都不敢想像的答案。同樣這個答案又帶來了另外一個猜想,這個猜想有關你的父親,尊敬的得裡至王國國王陛下的死亡。畢竟一枚王室紋章根本代表不了任何問題,無論是在得裡至王國還是在佛朗士,真正能夠決定一切的仍舊是強大的實力。如果你的哥哥一旦從佛朗士王國凱旋而還,你的父親完全能夠將大部份的權力移交到他的手中,到那時,無論是贗品還是真正的王權之戒,只要掌握在國王的手中,就沒有絲毫的區別。想必此刻你也已然知道,所有這一切是多麼地巧合了吧,而我和奧格大師實在很難相信,所有的巧合都是命運的安排。”瑞博淡然地說道。
如果說這番話的是那位王子殿下,他或許會顯得極爲激動,如果是那位老魔法師說這番話,他會感到憂傷,只有瑞博能夠非常平靜地看待這一切,因爲他和這一切都沒有太多密切和深刻的關係。
同樣他對於那位國王陛下的死亡也不感到悲傷,更不會爲王后陛下的背叛而感到憤怒和痛恨。
瑞博甚至用一種嘲笑和戲謔的眼光看待這一切。
而此刻他就用欣賞的眼光注視着這位公主殿下,顯然這位刁蠻任陸的公主也未曾想到,事情竟然糟糕到如此程度,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
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她猜測她的母親在這次事件之中扮演了背叛者的角色,已然令人不恥,那麼此刻她的母親已然不僅僅只是背叛者而已,謀殺丈夫這個罪名足以讓任何一個女人在審判席上佔據位置,同樣也毫無疑問會讓她懸掛在絞首架上,而地獄的大門更會替她完全敞開。
這位刁蠻公主從來沒有想到,她極力想要打探的秘密竟然如此可怕,可怕到令她感到恐懼,可怕到甚至令她深深後悔,爲什麼要將這緊緊掩蓋着的秘密親手撕開。
對於瑞博來說,此刻或許是他來到得裡至王國以來最爲滿足和欣慰的一天,因爲他終於看到這個曾經令他感到頭痛無比,曾經對他糾纏不休,還總是不停壓榨他的小丫頭顯露出黯然神傷的樣子。
他非常清楚這位公主殿下此刻的處境是多麼糟糕,她就彷彿被夾逼在兩塊燒紅了的鐵板中間,瑞博甚至彷彿已經嗅到了烤肉的香味。
同樣他也非常清楚這位令人討厭的刁蠻丫頭根奉就沒有緩轉餘地,雖然那僅僅只是一個簡單的家庭問題,這樣的問題或許在得裡至還存在很多很多,繼母和前妻之子因爲利益和家產而鉤心鬥角,但是偏偏她的家庭並非是那些普普通通的人家。
瑞博欣然地站在一邊看着熱鬧,如果他還是一年以前那個南港少年,或許他會滿懷同情並且安慰幾句,如果他是半年以前那個剛剛開始成熟的小騙子,或許他會感到悲哀,並且默默地遠遠離開。
但是此刻的他已然沒有了那氾濫的同情,他只會將同情給予他朋友和親人,同樣他也不再會替別人的遭遇而感到悲哀,因爲那個悲哀或許正是他一手造成。
面對着這位哭不出來,嘴角掛着悽慘笑容的公主殿下,瑞博不僅僅感到心情無比快慰,更想要用尖酸的言辭嘲笑這位曾經總是這樣做的小丫頭,不過最終他仍舊強忍住了這種衝動。
突然間舷窗之外傳來一陣整齊的鼓聲,緊接着悠長而又響亮的軍號響起,在軍號和鼓聲之中隱隱約約能夠聽到水手們吆喝的聲音。
瑞博走到舷窗前,只見那沉重的舷梯已然收起,水手正在解開那緊緊拴在碼頭之上的纜繩。
“終於要啓航了,您終於可以回家了。”瑞博最終還是忍不住想要嘲諷這位公主殿下的渴望。
他非常清楚,此刻對於這位刁蠻公主來說,家和親人恐怕是她最不願意看到和聽到的東西,因爲那裡已然成爲了一個戰場,一個真正的戰場,一個必須以死亡作爲終結的戰場,在這個戰場上必須有一方徹底倒下。
又是一陣軍號聲響起,伴隨着軍號聲的是那嘈雜凌亂的絞盤捲動金屬錨鏈的聲響,一個巨大的鐵錨正漸漸離開水面,無數水珠從鐵錨上滴落到河裡。
那些水手們也開始忙碌起來,他們爬上船頂拉起帆索,將船帆展開,而兩邊的縴夫們則驅趕着他們的馬匹,這艘巨大的船隻緩緩地駛離了碼頭。
最後看了一眼,那些爲他所熟悉的得裡至人,瑞博不知道會不會再見到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和在佛朗克的時候不同,瑞博非常清楚,自己僅僅只是匆匆經過這裡的過客。
“已經啓航了,公主殿下,您應該回到您自己的艙室之中。”瑞博淡然地說道。
“你儘管繼續你的娛樂,我不會礙你的事情,此刻我只想靜一靜。”那位任性的公主不以爲然地說道。
這番話令瑞博有些昏倒,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厚瞼皮的女孩。
“這裡的艙室很多,你儘管挑選。”瑞博嘆了口氣說道。
令他感到欣慰的是,那個胡攪蠻纏的小丫頭居然順從地離開了這件艙室,這是前所未有的。
“她很可憐。”旁邊的芙瑞拉突然說道。
“我曾經也很可憐。”瑞博聳了聳肩膀,不以爲然地說道。
“你有沒有覺得你的心已然變得堅硬和冰冷許多?”芙瑞拉笑着問道。
這令瑞博猛然一震,他立刻意識到事情確實如同芙瑞拉所說的那樣。
看着瑞博有些惶惑和茫然的樣子,芙瑞拉微笑着湊到他的眼前說道:“用不着擔心,我的小男孩,這完全是必然會發生的,歡迎你正式加入我們的行列,從今天起,你可以稱得上是海德、埃克特和我一樣的人,在我們這個世界裡面,一顆堅硬而又冰冷的心是必須的。”
說到這裡,芙瑞拉輕輕戳了戳瑞博的心臟部位:“你根本就不需要去擔心這種變化,冰冷而又堅硬的心臟能夠保護你免受傷害,只需要在那顆心臟的正中央還保留着一些溫度就可以了。”
“就像你和海德先生?”瑞博說道。
“海德的心裡裝着南港,那是他一切的根源和動力,而我的心裡原本已然是一片灰燼,是你這個傢伙用你那根魔棒將灰燼重新點燃。”芙瑞拉微笑着說道,不過她顯然沒有明說,那根魔棒到底指的是什麼,而且她的手顯然開始不老實起來。
瑞博自然不會忽略這樣的暗示,他輕輕撩起芙瑞拉剛纔放下的長裙,輕而易舉地便令兩個人沒有了任何間隙和距離。
“我或許會漸漸習慣這種感覺,我現在發現讓心的外表變得堅硬也並非是一件壞事。”瑞博說道。
“是的,我相信當我還是你心目之中的那位天使的時候,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明白墮落的美妙。”芙瑞拉戲謔着說道。
“那麼就讓我們爲墮落而慶祝,用狂歡來慶祝。”瑞博說道,他立刻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他所說的並非是空泛之言。
無盡的濃情,化解不開的蜜意流連於這個開闊的船艙之中。
突然間,一聲低沉的爆炸聲從旁邊的艙室之中傳來,這聲爆炸聲令正沉醉於甜蜜歡樂之中的兩人驚詫不已。
芙瑞拉往前走開一步,主動退出了那無盡的歡樂之中,她極爲迅速地整理好衣裙,而瑞博更是顯得匆忙和慌張,因爲他突然間意識到那聲爆炸是從哪裡傳來的、在他的艙室對面正是他的實驗室、而他的實驗室裡面放滿了危險無比的玩意兒。
彷彿一陣風般刮出了艙室,不過瑞博在打開對面的艙門的時候,顯然有些猶豫不決,因爲他不敢肯定此刻在他的實驗室裡面有些什麼,或許那裡已然灌滿了致命的毒煙,或許難以撲滅的火焰正噴吐着火舌。
正在這時,從樓梯口已經飛快地跑上來很多人,爲首的正是那位王子殿下。
“是閣下的試驗失敗了嗎?”王子問道。
“不,我猜想是希婭公主殿下在裡面,她或許動了我的藥劑。”瑞博無奈地說道。
看了一眼瑞博那猶豫不決的樣子,這位王子殿下立刻明白了少年特使所擔憂的是什麼,無論在得裡至還是佛朗士,都傳聞着同樣一件事情——那便是魔法師的任何東西都可能危險無比,一個不當心就會遇到生命危機。
但是這位王子殿下幾乎連想都沒有想,猛地打開了房門,只見一股綠色的煙霧從房門之中跡了出來。
瑞博幾乎反射似的朝一旁閃去,其他人同樣連忙退在一旁,唯一沒有退後的便只有那位王子殿下,只見他一步衝進了那充滿了綠色濃煙的實驗室裡面。
小心翼翼地試探了一番,瑞博終於放下心來,那綠色的濃煙看上去可怕而又邪惡,但是卻沒有絲毫毒性。
他用力揮舞着手臂煽動了幾下,將綠色的濃煙驅散了開來。
其他人自始至終都緊緊地看着他,此刻大家都放下心來。
驅散濃煙走進實驗室裡面,只見那位王子殿下正緊緊地抓住那個任性公主的手臂,他的眼神是如此嚴厲。
“我只是感到好奇,或許我同樣擁有着成爲魔法師的潛力。”公主的手上仍舊拿着那盛滿藥劑的燒杯,不過她的眼神是如此悲傷,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來,她所說的這番話顯然只是一番脫詞。
令瑞博感到驚詫的是那位王子殿下的反應,只見他毫不猶豫地猛抽了他的妹妹一記耳光,但是卻立刻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
無盡的淚水從那位刁蠻公主的眼睛裡面流淌而出,瑞博無從猜測那到底是因爲悲傷、痛苦,還是因爲喜悅和欣慰,那或許已然是他所無法猜測和理解的情感,這或許是令心變得堅硬和冰冷之後所失去的寶貴東西。
靜靜地站在那裡,瑞博掃視了其他人一眼,他沒有看見那位老魔法師,或許奧格大師早已經在過去的某一刻看到過現在這副情景。
而那些狂風騎士的眼神顯得那樣複雜,憐憫、悲哀、同情、彷徨,瑞博相信他如果想要研究人性、思想和情感的話,這些騎士們的眼神將是最好的標本。
沉默,一切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無盡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