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神泣

“不必驚慌,本座就在堂上——”四人正心神不定地惶恐着,緩慢而幽冥的宏音再度響起,無形波Lang一般在古廟裡迴盪着,這一下,四人驚恐更甚,急忙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搜尋過去。

霎時,羅琪悚然發覺,這意外的聲音,竟然是從神像處幽幽發出的,眼前,三座高大的神像中,中間的戰神像已是身姿微動、眉目靈動,雙脣正在微微蠕動着——雄魂歸體,神像復活!

不知是懷疑得難以置信,還是太過震驚,此時的四人都以詫異而銳利的目光,緊緊盯着眼前這千年不遇、匪夷所思的駭異變化。

“兩位自中土而來,”神像俯首看向身前衆人,目光忽然一亮,沉緩道,“如何這般慘遭追殺,避身神府,又驚動本座,這是爲何?”神像雙眼一眯,兩道犀利的目光霍霍灑向大驚若呆的龍宇和羅琪。

波爾奔和卓爾汗恍然一悟,神像的聲音,顯然意有所指。

聽此一言,羅琪和龍宇都是一凜,相顧間,都在驚異於這靈氣威然的詢問,這時,龍宇強自穩住內心的慌亂,穩穩進前一步,抱拳施禮道:“戰神在上,我等初來乍到,不知貴座顯靈,今日冒闖神府,多有不恭,還望前輩恕罪——”言罷,復行一禮,其他三人見龍宇言敬禮恭,連忙依言附和。

“唉——”神像微嘆了一聲,目光一閃,又問,“你等跨海入島,所爲何來?”

龍宇凝神一頓,躬身禮道:“回稟前輩……當今,神州聖土,正道繁昌,但沿海邊島,魔影重重,黑靈內虐島民,外接魔國,妄圖自立,致使島內生靈日漸頻危……”龍宇壯着膽子看了看神像,又道,“身爲正道之士,豈有袖手旁觀之理,然而,後輩此番入島,本只爲尋一摯友,未曾想一路慘遭黑兵追殺,實在是……”龍宇說着,不知爲何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羅琪三人見龍宇說話中斷,側目向他看去,誰知龍宇閉口之際,只定定地凝望着高大的神像,三人迷惑之中,順着龍宇的目光看去,但見晨曦初照中,原本氣宇威嚴的神像早已閉上了雙目,幾人一時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似乎過了很久,驀地,神像緊閉的雙眼中,竟有兩行渾濁的淚水汩汩溢出,即刻,順着他闊大的臉頰,倏倏滑落了下來,濁淚流過的地方,立時洇出了兩道水痕,緊接着,又一次,涌出、滑落……

戰神,竟然,哭了!

“……”神秘肅穆的氛圍中,神像復活已是舉世罕見,此刻,卻又毫無來由地傷心垂淚,這與他戰神的威猛氣度顯然極不相稱,頓時,一種巨大的對比落差直令恭立着的四人詫異難安,莫名的動容和不知該說什麼的惶惑,立時充斥了周遭的空間。

卻在四人手足無措時,神像緩緩睜開了雙眼,淚光瑩動,沉沉道:“本座戎馬一生,滅敵無數,只爲泱泱神州,歸於一統,以了百姓安康之夙願,可是……”神像說着,頓了頓,轉目道,“可是後來爲異族大勢所逼,率部上島,以國家之念,驅逐外侮,方爲後世興邦奠定了大統之根基,”說到此,神像雙眼一亮,聲音逐漸高昂,“誰料本座歸天后的今日,島中卻內魔橫生,戰雲又起,殃及遍島生靈,此非爲它,實乃外敵易逐、家賊難防也!”宏大的聲音,渾厚莊重裡透着憤怒,彷彿整個廟宇都在顫抖。

羅琪見狀,躬身施了一禮,蔑道:“若非依仗西澤魔國,黑靈斷不敢囂張到如此地步!”

神像聽言,沉重地喘了一口氣,顫聲道:“私通魔番,爲禍家邦,其罪至大矣!”說到此,轉而溫言道,“兩位後人來島,率多少將士?”

衆人都是一愣,龍宇心道:戰神雖英靈長存,但還不知我等爲修法之人,當下也不便多說。想到這裡,龍宇直言道:“後輩此次進島,並不曾帶有兵卒,不過……”

龍宇話沒說完,神像面目一驚,幾乎不可置信地盯着龍宇,目光中隱有擔憂之色,但依然控制住了神情,略有責意,道:“島內妖氣滿空,豺狼遍地,你等手無兵丁,豈不是以卵擊石,自投羅網?”

這時,羅琪眼中精光一閃,忙趁機道:“我等原本只爲尋找一位失散摯友,如今見島內形勢愈發危急,更有黑兵如附骨之錐處處追殺,這纔不得已而反擊……”說着緩了口氣,又道,“眼下,摯友下落不明,不知要尋到何時,這一途中,我等屢遭追擊,疲於奔命,未來景況更不可料,”這麼說着,漸漸垂下雙目,但忽又擡頭道,“戰神在上,如不嫌冒昧,後輩有一事相求……”

羅琪話一出口,直如一聲隱雷在破廟中炸起,即刻,不但神像突感意外,身旁的龍宇和波爾奔、卓爾汗更是驚訝萬狀,俱不知她這句話裡隱藏着什麼玄機。

神像面目一沉,良久,雙目忽閃着幽幽道:“本座乃一古靈,上天入地,晝隱夜出,對人間瑣事,早已拋卻身後,即使靈魂不甘,又能做些什麼——”說罷,闊口開合着,嗚嗚空響不休。

羅琪近前道:“前輩生爲人傑,而今位列仙籍,神威盈天,舊部英靈亦應在前輩統御之下,今日後輩入島,僅有火後族兩精靈相伴,”說着示了示身旁的波爾奔和卓爾汗,“前途兇險莫測,若在未來遭遇兵險奇難,還望前輩率兵相救,不知前輩尊意如何?”言罷,抱拳行禮,遂又暗示波爾奔和卓爾汗,兩個火精靈恍然一悟,連忙施禮道:“戰神在上,望聖靈垂憐島內蒼生,助我火後族驅魔消災——”

“嗯……起來吧——”好久,神像纔開了口,轉而嘆了一聲,道,“如此……也罷,當年驅妖護島,如今也不妨再助後人一臂之力……”

見神像允諾,四人急忙近身答謝,此時,神像又道:“你等儘可前去,如需兵力,只管呼一聲‘江山大統’便可,那時,本座定會率兵相助,以盡綿力,可否?”

四人聽言,連謝不止,龍宇即刻感言:“將來,我等定爲前輩修繕神府,再塑金身……”

龍宇話未說完,神像卻是一頓,長聲道:“此事非你所爲,日後便知,去吧——”

神像說着,晃亮的雙目忽而一暗,緊接着,身姿面部迅速凝固起來,恍然間,竟又眼睜睜地化做了原來的泥胎面目,變幻情景直如夢境一般,而此時,神像面部,順着淚痕流下的走向,驚然留下了兩道曲折縱裂的長縫,自兩側眼角曲折而下,將整個神像面頰崩裂了開來,在初升的曙光折射下,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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