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絕地,就是令人絕望的地方,這是顧墨的理解。
就像是迴應鳳尾竹“絕地”二字的評價,櫻桃竟然將玉手搭在顧墨的肩上,然後俯下身,低頭開始吐血。
吐出的血沒有血液那腥味,反倒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顧墨卻皺了皺眉,他已經選擇了立場,當然希望櫻桃可以戰勝那個風魔,在櫻桃手上他只是俘虜,但在風魔手上,他肯定是具屍體。
櫻桃隨意抹了抹嘴角,本就蒼白的臉色竟泛過一縷縷不正常的紅暈,感覺到顧墨關切的注視,微笑道:“在你們九霄盟就受了傷,剛纔一戰,終於成重傷了。”
顧墨多少有點愧疚,他先前主持陣法,一下讓這麼濃郁的陰氣涌入混沌,連風魔都不得不盤膝療傷了,同受影響的櫻桃,肯定也不好過。
就似洞察到顧墨的心思,櫻桃認真道:“受重傷,主要是因爲風魔下了狠手,都說了與你無關,所以你不必愧疚!”
櫻桃繼續前進,但搭上顧墨肩膀的手,卻沒再放下,感覺到櫻桃手上傳來的重量,顧墨知道,櫻桃是真受重傷了。
不過櫻桃依然淡定的模樣,也讓他心裡稍稍一鬆,這裡已經是絕地,氣餒是絕望之母,最起碼,現在櫻桃沒有氣餒。
但鳳尾竹卻像是看到了什麼,幽幽道:“因爲這裡的絕世大陣,還有陰氣的影響,所以重傷的你,終於感應到紫蘭陵在你身上所下的禁制,對嗎?”
櫻桃的臉色更是蒼白,卻是一言不發。
鳳尾竹稚氣的聲音又道:“或許,我們可以考慮聯手。”
櫻桃終於道:“鳳尾竹,你有什麼提議?”
“先解除蘭陵絕丹的毒,讓我們看到誠意!”鳳尾竹稚氣的聲音不疾不徐。
顧墨的心也急跳了起來,他十分支持這個提議。
櫻桃眼中變幻不定,焦點忽然凝聚向前方,疑惑道:“楚天賜不行了?”
顧墨藉助了櫻桃的視角,也不知是否對方受傷的原因,白霧明顯要比之前要濃郁了許多,只見前方白霧深處,楚天賜竟坐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櫻桃和顧墨只能加快腳步,來到楚天賜身前,明顯能感覺到,這裡的壓力要大了許多,這股壓力源自天地元氣,或許也源自自己的內心。
楚天賜是強弩之末,有點要崩潰的樣子了。
你倒了,豈不是輪到我走前面了……顧墨如此想時,不禁連聲音都柔和了許多,道:“要不是怕自己裝得不像,恐怕你已經裝成暈過去的樣子了,對吧,楚天賜?”
楚天賜微微擡頭,大有遇見知音的意思,苦澀道:“可不是,我實在撐不下了,走不動了,讓我死在這裡吧。”
櫻桃蹙眉,立即有了淡淡的殺氣。
顧墨忙勸道:“世上沒有絕望的處境,只有對處境絕望的人。楚天賜,你不該死在這裡!”
楚天賜不由得有點感動了,沒想到竟然是顧墨勸自己不要死。
不過,顧墨下一句回到正題:“櫻桃大人快要發飆了,你也歇夠了,趕緊在前面帶路吧。”
“……”
山峰腳下的兩儀陣,櫻桃所佈置那片小混沌世界,終於一片支離破碎。
風魔從凌亂飄蕩的碎片中走出,一身華麗的黑袍,被崩潰的混沌撕裂得處處支離破碎,形象已從強大的神秘人變成了侍天城街頭的叫花子。
最觸目驚心的是,頭上的罩帽也破碎掉了,露出了他真實面目,滿臉都是深刻的皺紋,那炯炯有神、充滿了懾人神采的詭異獨眼,正充斥滿羞怒的情緒。
他很快看清了周圍的絕世大陣,也看到了回頭路的山道已經消失,但他沒有絲毫退意,因爲他還看到了遠方徐徐而行的櫻桃等三人,已快到達那處連綿山脈。
風魔疾步而行,可憐的藥園主事人,明明已經徹底暈死過去了,可現在風魔卻殘忍一腳,直接喚醒,也不管人家真元已經無比凌亂,生死一線,只冷冷道:“不想死的話,老規矩,你在前面開路。”
“……”
遠看那山脈時,只覺平凡無奇,但三人到達它的腳下時,才覺得它的高大與險峻,尤其,它並沒有上山的路!
幾十丈高的光滑峭壁佇立眼前,還一路往兩邊延伸而去,成爲了你想進入山脈的最好屏障。
楚天賜粗喘着大氣,終於止步,很是爲難的回過頭,他可不是攀巖高手,也沒有足夠的元力去支持他去攀登這般高的峭壁,實在執行不了櫻桃要求繼續前進的命令,只等櫻桃一聲吩咐,他便延着峭壁繞過去,希望能找到一處可以上山的道路。
這時的櫻桃卻回過了頭,淡淡道:“風魔脫困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顧墨的目光落到峭壁下的一處略微凸出的石塊處,它通體漆黑,剛好到常人高度的位置,彷彿你擡起手,就能在上面書寫上什麼。
櫻桃自然也注意到了,輕聲解釋道:“這是陣眼,它也好比鑰匙孔,只要正確的鑰匙,就能打開它。一般大規模的陣法,都會有幾處這樣的鑰匙陣眼。打開它,或許就能進入這座山脈,或許是離開這裡,又或許是掌控這座大陣……”
“我們碰碰運氣吧!”
櫻桃徑直來到這塊黑石面前,擡手便以元力畫寫上一個複雜的符號,隨着她指尖落入,黑石上竟留下白色的痕跡,看起來玄妙極了!
但隨着她最後一筆的落下,整個符號成形,黑石四周的空間都似顫慄了一下,但緊接着,符號又變得了無痕跡。
櫻桃微微搖頭,道:“失敗了。”
她再度擡手,又畫上另一個符號,自然仍是失敗。
櫻桃還想再試一次,但指尖落下,黑石上卻不再留任何白色的痕跡。
她只能無奈一笑,道:“看來沒有這樣的好運氣,打不開。兩次機會之後,這陣眼鑰匙拒絕我的元力了。”
櫻桃正待離開,顧墨卻深吸一口氣,低聲道:“能否讓我試試?”
他腦海裡,情不自禁浮現了一堆凌亂的曲線,那是來自先祖留下的賬簿,最後一頁,上面畫滿了線條,有點像小孩子提着毛筆在這裡塗鴉,毫無規律可言……
他也不想在櫻桃和楚天賜面前畫出那些曲線,可身後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猶如死神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