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跟我走吧

2014年,夏。

文龍經過了將近二十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帶着一身的風塵僕僕趕到鄭州。

再次踏上這片土地,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還有那個她。

她遠遠的看見了文龍,在出口處雀躍的揮手示意,文龍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就好像十年前的那個女生突然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後面所有的一切就像一場夢,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女孩變得更漂亮了,穿着時髦了許多,她脫下自己的紅色高跟鞋提在手中,給了文龍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身上的土味兒好像淡了。”文龍摸了摸女孩的頭髮,看了一眼她的高跟鞋感慨道。

“你瘦了,但還是胖。”女孩從他懷中掙脫捧住他的臉,眼神和從前一樣溫柔。

“小白,我們去吃個飯吧。”坐在出租車上,文龍對女孩說道。

“吃什麼?”女孩問道。

“去擼串吧。”文龍笑了笑,指了指街口的燒烤攤。

是七年前的那個攤位。

“你現在發展的怎麼樣?”二人坐下,文龍詢問到女孩的近況。

“都挺好的,現在已經是總監了,只是再也沒有理由去北京了。”女孩笑着,眼神裡掩飾着一絲落寞。

“我在墨爾本讀了語言,做了網絡管理,在一家大公司裡面...小白,這次跟我去墨爾本吧,我們一切重新開始。”文龍懷着一絲希冀的說道。

“這次我不會回答你再等等了。去墨爾本我英語不好,找個好工作怕是困難,況且...父母的年紀都上去了,再換個環境他們也不適應。”女孩想了想說着。

“小白...墨爾本的天很藍,不經常下雨,你不是最喜歡晴天了嗎?如果我們在那邊重新開始生活,想辦法把你父母也接過來一起生活,我們會比現在還好,比現在還好上許多。”文龍扶着女孩消瘦的肩膀,激動的說道。

“但我父母都過了花甲之年,現在讓他們去一個沒有朋友,甚至沒辦法正常聊天的地方定居,對他們而言很殘忍。”女孩說道。

“可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永遠在一起。”文龍陷入沉默,一時無從反駁。

“你要留在墨爾本嗎?”女孩身體不可察覺的顫抖。

“是,我拿到PR以後,想定居在墨爾本。”男孩沒有絲毫猶豫的說道。

女孩陷入了長久的靜默。

“四年前,你就像是北京,我們隔了六百九十公里,想你的時候還能有個盼頭;四年後,你又是墨爾本,我們相隔了八千八百公里,這次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思念你,該如何做才能讓一切變得有意義一點。“

“這四年裡,我想你的時候,不敢打電話給你,我怕你覺得我煩,我後悔那一晚對你發火,我後悔沒有跟你去北京,我後悔我沒有把你留下來,我後悔十年前愛上你。“女孩垂下頭,看不清晰臉上的表情。

“我做的一切,只是想讓你更幸福一點,看見你爲我做飯的時候我心疼,看見你辛苦加班的時候我心疼,看見你哭的時候我心疼,我只是想要讓你過更好的生活啊!”男孩終於哽咽。

“如果我不去墨爾本,你會留在鄭州...娶我嗎?”女孩帶着一絲希冀擡頭,鼻涕眼淚混在臉上,看起來醜極了。

“我打拼了幾年,現在這邊過的挺好的...所以...如果可以,我帶着你和你父母一起來墨爾本,你能嫁給我嗎?”

“跟我走吧, 讓我給你一個家。”男孩脖子和眼睛梗得通紅。

“我們已經回不到從前了文龍,那個‘家’也許從你決定去墨爾本的時候,就已經不復存在了。”女孩崩潰大哭。

晚風送涼,周圍和七年前一樣什麼也沒改變,唯有物是人非,今非昔朝。

“對不起,我愛你。”

那一晚,他們共同回憶了許多曾經的事,也一起喝得酩酊大醉,在黎明時分的路邊被行人搖醒,走向了長街二側不同的方向。

那一夜之後,他們再也沒有聯繫。

原來,南半球和北半球的記憶是相反的。

相反的車道,相反的經緯,相反的四季,我說晚安的時候你已經睡了,你說銀河很美我擡頭卻什麼也沒有看到。我們生活在同一片星空下,卻彷彿有着二個星球的孤單。

2015年,冬。

她的好友告訴他,她再也沒有談過戀愛,再也沒有去過街口的那個燒烤攤,只有那個比人還高的玩具熊在搬家的時候依舊拖帶着,也偶爾看到她在學校的花壇邊香菸一根接一根的抽着,抽着,直到她被氤氳的霧嗆得鼻涕眼淚流了滿臉。

文龍似乎沒有什麼改變,只是比以前變得沉默了許多,再也沒有辦法喜歡上其他女孩。

2016年,冬。

那是文龍最後一次聽朋友提起過她。

聽說女孩要結婚了,對象是鄭州當地的一個人民教師,沒有很帥也不是很有錢,有一點微胖,戴着一副寬寬的黑框眼鏡,笑起來和氣極了。

女孩的婚禮在2017年即將到來的最後一夜舉行,寓意辭舊迎新,聽說很喜慶,很熱鬧,來了許多親朋好友。

那天晚上,文龍坐在二樓的天台上,從通訊錄裡刪除了一個叫做白鈺靜的聯繫人,對着墨爾本夜晚的星空整夜發呆,香菸一根接一根的抽着,抽着,直到他被氤氳的霧嗆得鼻涕眼淚流了滿臉。

啤酒喝了一瓶又一瓶,直到眼睛變得開始腫脹,他終於斜斜倒在滿地空亂的酒瓶中,酣睡一夜。

2017年的鐘聲敲響。

自此之後,二人再無交集。

......

......

“你後悔過嗎?”二人坐在山頂汗流浹背,紀彥用力拍了拍文龍的肩膀。

“有過後悔,更多是無奈。”毛巾覆在他的頭上,遮擋住了真實的表情。

“如果時間倒回過去,你最想對她說的一句話是什麼?”紀彥俯瞰山腳下的森林和城市,眼眶泛紅。

“這麼多年,我也想過找個別的人,但就是覺得少了點什麼,總有那麼一絲希望...那麼一絲幻想,想着你還會回到我身旁。”

“這是一個遺憾的故事,有時候錯過了便是永遠...謝謝你,文龍。我喜歡一個女孩她笑起來會皺着鼻子,看起來像一隻可愛的小白兔。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追她,我總覺得自己的喜歡是否能配得上她,但我決定要勇敢的試一次。”紀彥揉了揉文龍頭頂的毛巾,眼神從寂寥變得堅定。

“如果真的喜歡了,就一定要讓她知道你有多喜歡她。”文龍的聲音已經沙啞。

天色漸暗,夕陽從雲層中探頭,沉入西山。

“紀彥,千萬不要再錯過了,有時候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別忘了,我可是作家!也許哪天,當我遇見自己真正喜歡的女孩兒,我會寫一本小說給她,讓她不論想或不想,都只能永遠和我在一起。”

“那你怎麼知道她會開心?”

“這也許是我這輩子目前爲止能做的,最拼盡全力的事。”

“但你怎麼知道她會開心?”

“我只是...太笨,沒有其他辦法。但我不想錯過那個人,永遠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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