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馮扶着喬爾斯回到宴會宮的時候，可以發現桌子上的食物、酒水都已經被換了一遍，或許是害怕牛扒和薯條放久了會變硬，或者沒有紅酒沒有冰着會變酸。
氣氛慢慢變好，有一些貴族故意疏離喬爾斯，有一些則相反。
“喬爾斯啊，你今晚打得可真好。”克格魯舉着酒杯，大笑着向喬爾斯走去。
喬爾斯的臉色依然有點蒼白，不過吃了一點東西之後體力已經恢復了一點，此刻連忙行禮：“親王閣下。”
克格魯擺了擺手，說道：“不用這麼拘謹，小夥子，誰不知道我克格魯最喜歡的就是賭，今晚我賭贏了很多，心情也變得很好，你可以說說你想要什麼，我可以送你一點。”
喬爾斯正想婉拒，克格魯又說話了：“我除了喜歡賭，就是好面子，如果你不要我送東西那就是不給我面子！況且我今晚贏了這麼多，給你一點兒也是你應得的。”
不遠處，兩個貴族看着這一幕竊竊私語。
“親王閣下怎麼親自找那個泥腿子聊天？就因爲賭贏了一回？”
“你傻啊，喬爾斯才十四歲，在魔法上的實力就已經這麼強了，和他交好就相當於和一個強大的高階魔法師交好。你知道吧，一個真正有天賦的高階魔法師抵得上十幾二十個那些高階魔法師中的二流貨色。”
“說得有點道理，但是親王閣下的麾下有大魔法師吧？”
“所以說你傻啊，你就敢說喬爾斯不能成大魔法師？我看機會還不小呢。相較來說，用錢能換來的東西那就都不是事兒，強大魔法師的友誼才最難得。”
……
喬爾斯面對熱情的克格魯有點不知所措，考慮了一下之後小心翼翼地說道：“我能……要一個鋪面麼？最小的那種就行。”
克格魯眼睛一瞪，“發怒”道：“什麼叫‘最小的就行’！你還是不給我面子對不對？這樣吧，皇后街的服裝店兩間、酒樓一間，全送你了，要用什麼人我也一併給你請了。不要拒絕，不然你就知道克格魯的脾氣也不太好！”
喬爾斯見無法拒絕，無奈道：“謝親王閣下，雖然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男爵，但如果您需要我的幫助的話，可以隨時派人來找我。”
克格魯笑着說道：“這纔對，你可不知道，我送你的都是今晚那些貴族們輸掉的，你不知道他們的臉色……”
一些貴族臉色變得鐵青，克格魯說這話兒的時候可沒有壓低聲音，反而像是炫耀或者說嘲笑一樣地故意擡高了音量。
馮看着這一幕微微一笑，克格魯這種舉動就幾乎是把喬爾斯放進了他那一邊，算是變成了“自己人”，以後有誰要動喬爾斯的話只怕都要好好考慮一下克格魯的態度了。
當然……某個已經有點癲狂的貴族除外。馮望向門外已經重新拾掇好、又是一派從容貴公子做派的斯奎，他正面帶微笑地步行過來，彷彿先前被嚇得癱在地上的人不是他一樣。
馮很清楚，斯奎越是這種做派就越是可怕——最危險的毒蛇從來不會隨便露出自己的毒牙，最能僞裝自己的人也最能隱藏自己的手段。
“斯奎犯下這麼多事情還能活得這麼好不是沒有原因的。”馮無聲地感嘆了一句，“他爹這麼看重他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或者很多人不齒斯奎的行徑，對他的人品抱以極大的蔑視，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貴族所依靠的從來就不是什麼品德、榮譽，而是各種明裡暗裡的手段。斯奎手段陰狠，性格能屈能伸，要說有誰能讓卡佩家族的勢力膨脹一圈，他只怕是最佳人選。
喬爾斯和克格魯隨便閒聊了幾句，在婉拒了克格魯想要將一個侄女嫁給自己的建議之後，一個慵懶中帶着不可置疑威嚴的聲音響起了。
“我的弟弟，聽說你今晚贏了不少東西啊。”
所有人都看着門口，一架包裹着厚實小牛皮、鋪着華貴白熊皮的“敞篷”車攆出現在衆人眼前，車攆上掛着裝飾用的盾牌，上面雕刻着雄鷹、毒蛇與孤狼三種生物，它們糾纏在一起彷彿在做殊死一搏。
這是凱里姆嫡親王室的徽記，所有人都向着車攆上那個半躺着地男子單膝跪下：“陛下。”
只有克格魯微微彎了下腰就當行完禮了，他嬉皮笑臉地說道：“今晚可是有一場好戲上演了，可惜你錯過了，某個位高權重的貴族被嚇得癱軟在地，這種場面不是經常能見到的。”
斯奎毫無疑問地聽到了這句話，但他只是臉上的肌肉抖了抖，然後就再無異色。
凱里姆皇帝無奈地說道：“你還是這副德行，都多大歲數的人了還不收心。”雖然這是教訓的話語，但是所有人都聽出來了皇帝對自家弟弟的親近。
或者是在上位的時候害了太多的兄弟，又或者是覺得克格魯對自己毫無威脅，這種時候皇帝的表現無疑是個非常合格的兄長。
“好了，大家都起來吧，不必這麼拘束，好好享用這些名貴的食物。樂隊呢？先來點柔和的音樂，本皇要稍微活動一下再來跳舞。”皇帝的車攆直接進了宴會宮，而他帶來的家眷則是在外面停了下來，下車步行。
皇帝看起來也就四十歲左右的樣子，面容方正，沒有蓄鬍子——只有北方纔流行蓄起一大把的他們認爲很“威武”的鬍子，凱里姆帝國說到底還算是個南方國家。
皇帝的一雙碧綠的瞳孔看起來並無異常，但是一般人和他對視的時候都會覺得自己被一頭猛獸盯上了，移開目光也不是，不移開目光也不是。他身上是一件很厚的白色毛皮大衣，邊緣用金線縫了起來，針腳非常細膩；他的腳上則是一雙被改造過的馬靴，看起來更加像是一般人常穿的皮靴。
後邊進來的是他的妻子——娜塔莎皇后，還有他的一雙兒女，年紀不過十二三歲，比喬爾斯略小。
皇帝下了車之後輕輕擺動胳膊，然後將大衣脫下丟給旁邊的侍衛，露出裡面裝飾着紅色緞帶的皮衣，有一點像是打獵裝：“好了，親愛的娜塔莎，我們該活動下身子了。”然後他低聲嘀咕了一句：“該死的傳統。”
貴族們只當沒有聽到皇帝的牢騷，假裝在欣賞着樂隊所演奏的曼妙的小夜曲。
第二支舞照例會讓皇帝指定一個貴族，一般會選一個年輕貴族，以顯示皇家的氣度、拉攏某些有前途有潛力的外姓貴族。
“我說，老哥，我們讓喬爾斯來跳第二支舞把。”克格魯笑嘻嘻地說道。
“哦？喬爾斯？”皇帝順着克格魯的目光看去，“就是今晚競技場的獲勝者嗎？”
喬爾斯見皇帝朝自己看了過來，單膝跪地道：“男爵喬爾斯·蒙提裡埃，陛下。”
皇帝沒有再多關注喬爾斯，而是望向了克格魯：“難得你這麼熱心，我看就你來跳吧。”
克格魯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這怎麼行，我……”
“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知道找人打牌、鬥雞，到現在都還沒成家。你不用說了，你看看哪位女士閤眼緣的，就邀請她跳支舞。”皇帝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克格魯的“求情”。
於是克格魯“摟着”空氣自顧自地跳了一支舞，苦着臉說道：“這樣總行了吧。”
皇帝哭笑不得地揮了揮手：“一邊去，別在這搞得我心煩。”
許多夫人小姐都是掩嘴而笑，沒想到克格魯還有如此一面。
就在克格魯歡天喜地想要離開的時候，皇帝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父親快不行了，你平時可以的話多去看看他。”
克格魯渾身一震，眼中露出一抹稍縱即逝的哀傷，點了點頭。
皇帝的目光隱晦地看向了喬爾斯，喬爾斯回頭張望了一下，卻沒發現有誰在看自己，只當是錯覺沒有在意。
“剩下……六年半了，歐吉利特的血脈，或者是最後的血脈來到了我面前，難道是命運的安排嗎？不行，希望應該寄託在更多人身上……”皇帝垂下眼瞼，隨意和坐在旁邊的娜塔莎皇后閒聊。
克格魯親王離開了宴會宮不知去了哪裡，喬爾斯也沒有在意，他在意的是不遠處在自顧自享用一隻奶油焗大龍蝦的歐佩珊。
斯奎在晚上倒是表現得很安分，他去找人搭話的時候別人也不好無緣無故冷落他，看起來不久前的戰敗並不能影響到他的情緒——或者說那些情緒還在他的控制範圍內。
喬爾斯望向正在和某個女子爵跳舞的馮，又看了看正準備叉起一塊烤土豆的歐佩珊，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歐……歐佩珊。”喬爾斯沒有稱呼“格林小姐”。
“蒙提裡埃閣下，請問有什麼事情嗎？”歐佩珊若無其事地迴應道，但是手中的叉子也放了下來。
“歐佩珊，我們到外面走走？”喬爾斯說道。
歐佩珊看向外面被魔法照得通明的草坪，略微有點遲疑地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