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櫻看着那一顆顆向她襲來的子彈,表情像是在看着迎風而來的花瓣。
第一顆子彈已經襲來,然後徑直穿過了錢櫻的身體,飛向了無窮遠的彼方。
是真正的穿過。
這個始終微笑着的少女身體就如同煙霧一般,或者像是從另一個世界投來的剪影,就好像你對着水面上的自己扔石子,當漣漪散盡,石子穿過你的身體,你依然毫髮無傷。
隨着一顆顆子彈徑直穿透錢櫻的身體,軒一已經打光了自己身上的子彈。
他毫不猶豫地取下自己背上的大槍,將鋼釘壓入槍膛,瞄準錢櫻的頭顱,悍然扣下了扳機。
藍色的雷光閃動,鋼釘呼嘯而出,撕裂空氣,攪動雪白的湍流,錢櫻一點阻止的意思都沒有,靜靜看着那道雪白的湍流靜靜穿過了自己的身體。
然後她才笑着開口:“還真是軒一你的風格呢。”
“我以爲你看到我復活,至少會給我一個擁抱呢。”
軒一見自己的槍擊對對方全然無效,不再試圖再開大槍,但是他始終沒有和這個錢櫻媾和的意願,匕首與單刀已經握在手中,然後咬着牙向着對方衝去。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死而復生的人,要麼是被人操縱的傀儡,要麼就是所謂死去的人根本就沒死。
無論是哪種可能,對軒一來說都不是值得高興的可能。
只有死掉的錢櫻纔是好錢櫻。
如果她不願死,那麼只好讓自己親手殺掉她了。
錢櫻看着向自己亡命衝來的男孩,不由伸手輕輕打了個哈欠:“我想。”
“你應該不會意識到不到我們之間的差距吧。”
這樣說着,錢櫻的身體瞬間消失,在下一剎那便來到了衝刺中的男孩身畔,軒一隻來得及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眼神,錢櫻已經伸出一根手指掃過了少年手中的匕首。
“叮噹”一聲。
這把削鐵如泥的五級合金匕首,在這個少女嫩蔥一般的手指面前,像是蠟燭一般被輕鬆切斷,半截匕刃落在腳下的石塊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軒一完全沒有看清對方是怎麼過來的,也無法理解對方是如何用手指切開五級合金的。
無法理解,便意味着無法抵抗。
少女的聲音靜靜在他的耳邊響起:“是不是要把你揍到躺在地上爬不起來,你才願意安靜下來。”
軒一停了下來。
他看到錢櫻仍然站在之前的原地,似乎方纔那個來到軒一身邊的人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軒二。”軒一在心中默默呼喚魔鬼。
“我有幾成勝算?”
軒二在腦海中傳來嗤笑的聲音:“你是認真的嗎?你還想要勝算?”
軒一鬆開了雙手,折斷的匕首與單刀應聲落地。
然後他拔出已經沒有子彈的手槍隨手扔在地上,再然後是兩發還沒來得及使用的手雷。
當軒一取下身後的大槍遠遠擲出之後,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了任何武器。
“搖尾巴真是快啊。”錢櫻站在那裡感慨道,然後她瞬間出現在了男孩的身前,伸出手指撫摸他的嘴脣,表情耐人尋味:“剛纔佔我便宜是不是很爽?”
軒一一動不動,等到錢櫻抽回手指,纔看向這個看起來與之前那個溫婉堅韌的少女一模一樣的女孩:“你究竟是誰?”
錢櫻哈哈大笑,轉着圈手舞足蹈:“我都和你親過嘴了你問我是誰?”
軒一重複問道:“你究竟是誰?”
錢櫻看着少年的黑色眸眼,嘻嘻笑道:“我不是錢櫻還能是誰?”
軒一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他打開了生死感知。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這個黑白線條的世界此時目之所及完全是純黑一片,只有錢櫻的剪影站在那裡,白得像是高山上的雪。
這意味着,他無論做什麼都會死,除非錢櫻不想殺他。
“這是你的圓滿能力嗎?”錢櫻看着他閉上眼睛,終於有點好奇地問道。
“做個交易怎麼樣?我告訴你我的圓滿能力,你告訴我的。”
她承認自己至少有一境圓滿。
軒一緊繃着嘴,沒有回答。
生死感知這樣的底牌,被人知道便等於廢掉了。
倒是錢櫻嘻嘻笑道:“我的圓滿能力告訴你也無妨。”
“我十歲便格物圓滿了,洞天境我拿到了察言觀色,到了巔峰境升級爲了心理感知,我原本一直以爲到了圓滿境拿到的能力會是洞悉人心,不過沒想到竟然是完美扮演,浪費了我好大的期待。”
完美扮演?這意味着她是在扮演錢櫻?
如果她是在扮演錢櫻,那麼真正的錢櫻是不是根本就沒有來到這個試煉場?
而扮演錢櫻的她又究竟是誰?
軒一腦中飛快思考着,但是依然一言不發。
對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也沒必要回答她的。
錢櫻嘆了口氣:“好啦好啦,我就滿足你一下好奇心好了。”
“但是事先說好。”
“我滿足你的,你也要滿足我的。”
“我是錢櫻的朋友,替代她來參加這次試煉。”
“我的真實名字是椒月。”
“但是,這一路上陪着你的人都是我懂嗎?”
“殺死錢梨的人是我,和你親嘴的人是我,跳下白淵的人是我,找到安旋草的人也是我。”
“當然,最後選擇反抗星鶴渡被他殺死的人也是我。”
“自以爲自己就是錢櫻的我。”
軒一睜開眼睛,看着眼前那個平靜說出真相的少女。
她的扮演技巧是那樣的高超,別說是自認爲已經很細心謹慎的自己,就連身爲錢櫻哥哥的錢梨,至死都沒有發覺自己用生命保護的妹妹是個贗品。
或許真如她所說,她真的是格物圓滿,而圓滿境的能力便是完美扮演。
這樣的扮演能力,只能用天衣無縫來形容。
“椒月又是誰?”
軒一問道。
眼前的少女看着他微笑,淺藍的眼睛微微發光:“你真的想知道椒月是誰嗎?”
“如果我變回椒月,那麼錢櫻便算是死了哦。”
軒一搖頭:“錢櫻本來就已經死了,你已經變不回她了。”
出乎意料的,錢櫻認真點了點頭:“是的,你說得對,她觸發了死亡的安全詞,將我喚醒了。”
“完美扮演的含義就是忘記原本的自己,成爲一個全新的人。”
“所以,當她死了的時候,我便再不能告訴自己我就是錢櫻了。”
錢櫻看着軒一,表情有些微妙。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誰的話。”
“我感覺你會後悔的。”
這樣說着,錢櫻低下頭用手用力揉了揉臉。
軒一看到有奇特的透明粉末簌簌往下掉落,然後少女伸手用力將那頭金燦燦的長髮拽了下來。
椒月擡起頭,認真看向軒一。
她有着一雙黑色的眸眼,像是看不到盡頭的夜空。
“再次自我介紹一下。”
“我是椒月,奧斯椒月。”
“這次試煉的監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