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冷夜心混睡着,臉色蒼白的嚇人。
北星沉坐在牀畔,眉頭緊蹙,一手緊緊握着冷夜心的手腕,柔和的銀光緩緩灌輸到冷夜心的身體中,恢復着她的傷勢。
他的另一隻手則緊緊握着,暴露了他的怒意。
流霞頗爲緊張的立在一邊,垂着頭,眸光不住的轉頭。
北星沉忽然擡眸看向流霞,沉聲道:“怎麼回事?”
流霞吞了口唾沫,神情凝重道:“回殿下的話,奴婢也不知曉,姑娘喝過補藥之後便歇下了?,奴婢也不知爲何會發生這樣的事。”
爲今之計,她必須撇的乾乾淨淨。她說的鎮定自若,可是北星沉卻不見得信。
他淡淡掃了流霞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麼,轉眸看向冷夜心,眸光深沉如水,任誰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整整一夜,他都在給冷夜心輸送靈力。
而冷夜心也的確消耗過甚,直到天明時分才醒過來。
當她睜開眼的時候,房間內只有她一個人,北星沉早已離開。空氣中還殘留着他身上的味道,她微微動了動身子,只感覺體力充沛,一點受傷之後的虛弱也沒有。
微微斂眸,她嘴角劃過一抹沉沉的笑。
這時候,流霞推門走了進來,手中端着還冒着熱氣的湯藥。她見冷夜心醒了,露出了欣喜的笑:“姑娘醒了?昨夜裡可嚇壞奴婢了,好在姑娘您沒事。”
冷夜心看着流霞毫無破綻的演技,心中卻是有一絲讚賞,這女人不簡單,可惜的是隻是一介婢女,否則也是個厲害人物。
心底冷笑一聲,她面色卻是十分柔和,淡淡道:“無妨,好在有驚無險,殿下來過了?”
流霞端着湯藥走了過來,扶着冷夜心坐起,笑着道:“殿下剛走一會呢,一整夜殿下都在給姑娘療傷,一夜沒閤眼呢,看來殿下對姑娘您的確是十分看重呢。”
流霞攪動着湯匙,吹了吹熱氣,將藥遞給了冷夜心,關切道:“姑娘身子還虛着,這補藥又加了不少的名貴藥材,對您的身體恢復真好,您快趁熱喝吧。”
冷夜心看了她一眼,笑着點點頭,伸手接過湯藥,一口口喝了下去。
流霞笑看着她將補藥喝下,心底一鬆,至少證明了冷夜心尚未懷疑到自己的身上。她悄然呼出一口氣,接過空碗,笑着道:“今日外間天色極好,姑娘用過早膳出去走走吧。”
冷夜心點頭,起身在流霞的侍奉下洗漱更衣,簡單用過早膳,便去了庭院裡。清晨的薄霧還未完全散去,陽光透過霧氣落在地上,是一種迷濛的金色,溫暖卻不刺眼。
感受着陽光的溫暖,冷夜心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長舒出一口氣,心底暗暗想着,眼下就是等着莫紷的消息了吧。以北星沉的聰慧不可能不知道這事與莫紷脫不了干係。
就看他到底會如何對待莫紷了。
想到這裡,冷夜心不由得露出了幾絲笑容,那是勝券在握的笑容。昨夜裡北星沉肯守了她一夜,就已經說明了許多問題。
而這時候,北星沉正在書房內,他一手指着紫毫筆,一手背在身後,低眸練字。陽光從窗外落下,籠罩着他金色的長袍,散發出一層淡淡的金光。
他長髮一絲不苟的束在腦後,整個人透着一股清冷卻柔和的氣息。這樣的他,就像是畫中仙的,帶着一股出塵的意味,全然不似凡塵中人。
當莫紷端着香茶走入書房時,看到這樣的北星沉,眼底也不由得劃過濃濃的眷戀。她停下腳步,咬着脣思量了片刻,而後綻放了燦爛的笑容笑着道:“星沉哥哥,我給你沏了你最愛的春芽雪,喝口茶歇歇再練字吧。”
她快步走到了北星沉身邊,將茶杯放下,親暱的挽着北星沉的胳膊,甜膩膩道:“歇會吧,這茶香着呢。”
筆尖一滯,北星沉沒有看莫紷一眼,只淡淡道:“放下吧,我一會再喝。”
莫紷眉頭一蹙,低聲道:“星沉哥哥,這是紷兒親自給你沏的,你不能這麼不給面子啊,先喝一口吧,好不好?”她胡攪蠻纏的抽去了北星沉手中的筆,耍賴般的搖着他的胳膊。
北星沉眸光一沉,轉眸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你知道我練字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
這樣清冷而疏離的語氣讓莫紷心頭一痛,當即眼眶一紅,她咬着脣不滿道:“又不是第一次,以前你練字的時候也會抽空陪我的啊,爲什麼現在——”
“莫紷。”北星沉極少叫她的全名,每次一叫,必定是真的動了怒。
莫紷面色微變,眼眶紅紅的,有淚滴開始打轉。從前星沉哥哥從不會這樣對她的,爲什麼現在——爲什麼那個女人出現之後,他就變了,爲什麼!
莫紷心頭在怒喊,可是表面上確實不敢表露出來,只低下頭,柔聲道:“星沉哥哥,你變了。你以前從不會這樣對我,你知道你冷落我多久了嗎?”
她這樣柔弱哀婉的模樣的確叫人心疼,可是北星沉此刻卻是提不起一絲憐惜之意。
以爲他的心裡滿滿的盡是冷夜心昏迷時慘白的臉,不知她此刻怎麼樣了?身子可有好轉!他對自己的靈力充滿信心,可是卻不知爲何總覺得心頭亂糟糟的,不親眼看看,始終放心不下。
而且,他如此聰明,早已經猜到這事必定與莫紷有關係!他還沒有去苛責她,她卻是這般刁蠻的纏着他,讓他心底一陣不耐。
呼出一口氣,他將莫紷挽着的手臂抽出,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冷淡道:“你不是小孩子了,以後,要注意分寸。”
分寸?
莫紷不解的看着北星沉,她要注意什麼分寸?是在告訴她要和他保持距離嗎?
她心頭像是火燒一樣的痛,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重重的跺腳,怒道:“什麼分寸?我不明白,我們以前不是一直這樣的嗎?爲什麼你要變了,難道你是爲了那個卑微的人族女人?”
北星沉不語,只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莫紷,任由她跺腳哭喊。
“爲什麼?她不過是個人族,卑賤,下作,你爲何要爲了她這樣對我?星沉哥哥,你到底怎麼了?那女人到底給你下了什麼毒,讓你這樣着迷?”眼淚終於順着莫紷的面頰滑落,她哭的厲害,心底更是疼的厲害。
她愛北星沉入骨,他的一個眼神一個語氣都能傷了她。
她幾乎咬破紅脣,等着北星沉的回答。北星沉眸光微閃,沉默許久,而後緩聲道:“食靈蛛,是你放的吧?”
莫紷一怔,一下子沒找到合適的藉口,當即沉默了下來,臉色變幻不定。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北星沉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更加冷厲,他微微蹙眉,再次開口道:“你明知道,她很重要。”
“重要?”莫紷攥緊了拳,咬着牙道:“一個人族而已,能有多重要?”
北星沉眉頭倏地緊緊蹙在一起,莫紷這般不懂事讓他着實不耐,他不願再和她糾纏,看了她一眼,邁步就走。莫紷急了,連忙攔在了他的面前,着急道:“我也是爲了幫你得到黑鳳啊,那女人狡猾的很,若不下點功夫,我們如何還能拿到黑鳳?”
“你真的是爲了拿到黑鳳嗎?”北星沉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莫紷呼吸一滯,猶豫了片刻,而後誠實的搖頭:“對,我不止要黑鳳,我還要她的命!可是那又怎麼樣?難道我不可以殺了她嗎?”
北星沉始終蹙着眉,良久之後,纔在莫紷熱切的注視下搖頭道:“以後,別再碰她。”
別再碰她?
這是什麼意思?他到底在說什麼?是在保護那個女人?
莫紷氣的幾乎吐出血來,她恨聲喊道:“爲什麼?爲什麼,你到底爲什麼這麼袒護她?爲什麼——”
北星沉看着她,緩聲道:“我不必向你解釋,你只需記住,我需要黑鳳,但是,我卻不想要她的命。”說完,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我不想再看到昨夜那種事發生,這是我最後一次容忍,莫紷,我希望你能明白。”
他走了,就那麼冷漠的從莫紷身邊走過,沒有理會她滿面的淚水。
莫紷忽然轉過身,看着北星沉,咬牙道:“你喜歡她?”
北星沉身影一頓,沒有說話。
“因爲她的名字?因爲她有一點像從前那個魔女,對不對?你到現在還是忘不了那個魔女?”莫紷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大喊出來。
北星沉腳步停頓,沉默久久,最後他微微偏眸,看了莫紷一眼。
那眼神冷若寒冰,沒有一絲溫度。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眼神看向莫紷,莫紷幾乎覺得自己無法呼吸。他竟然爲了那個女人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竟然——
莫紷覺得自己要瘋了,滿心的憤怒幾乎噴薄而出。她咬着牙不再說話,心中卻真切的給冷夜心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