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得到了懲罰,那也女子的魂魄也得到了轉機,重新進入輪迴。
命魄和季緋兒本來就是缺一不可的,若不是夙離魅利用那些女子保住了命魄,那麼在另外一個世界,也不會再有季緋兒。
現如今她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魂飛魄散,原本就是她欠了她們,現在就要把一切全都還回去。她走的沒有任何遺憾,可就是捨不得一人,夙離魅,她最愛的夫君。
失去了季緋兒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大概所有人都無法想象。
千年前紫萱跳下誅仙台的時候,他就已經承受那生不如死的痛苦,如果不是因爲命魄帶給他的那絲希望,或許他根本不可能承受等待千年的痛苦,千年的等待好不容易等到他想要的那個人,可代價,卻是再次失去。
而且還是徹底的魂飛魄散,再也無法進入輪迴。
月緋煙和那些女子還可以重新轉生,憬軒的等待還有再次重聚之日,那麼他存活下去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夙離魅看着那紛紛而落的雪,眼底一片茫然,沒有痛苦,也沒有其他,那完全是一片死寂的,沒有任何的波瀾,彷彿什麼事情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他就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那般活着。
緋兒離去的那天,雪下得尤其大,難道它們也知道什麼是離別,也能寄託哀思嗎?
夙離魅怔然的伸出手去,一片雪落在他的掌心,卻瞬間化成了水,冰冰涼涼,彷彿人的眼淚。
季緋兒走了之後,他好像迷上了雪,一個人怔怔的坐在那裡,一坐就是三天三夜。
碧春亭,這是之前他跟紫萱經常在一起談天看風景的地方,也是緋兒很喜歡的地方,這裡有着他們之間最美好的回憶,緋兒不在了,可是這一切都還沒有變,每一個地方,都充斥着美好的回憶。
有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場夢,這一切都是夢中的景象,一切醒來之後,便會回到原點,緋兒還在他的身邊,一切都沒有變。
這幾天的心理折磨,已經讓他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就這樣怔然看着那紛紛而落的雪發呆,絕美的臉龐帶着涼薄的笑,看上去讓人驚心不已。
墨淵回了仙界,就算他再捨不得也沒有辦法,一切已經發生了,且無法挽回,他的徒弟已經嫁了夙離魅爲妻,甚至他都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爲她傷心難過。難道只是師父悲痛徒弟的逝去嗎?這未免太可笑了,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樣。
蒼寂也回了冥界,那些女子魂魄,如何處理,他都要快點做安排。
他們都有屬於自己的責任。
緋煙走了之後,憬軒看起來還是有些失落,他做不了什麼了,但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回狐族等待,不管多久,他都能等下去。
而雪絨和清雪,也沒有回到仙界,也許就如同清雪所說的那樣,雪絨應該明白自己想要珍惜的是什麼,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他要實現他對清雪的承諾,要帶着她一起遊歷三界,過着逍遙自在的日子,這對他們來說,也許是最好的選擇了。況且,季緋兒死了之後,清雪情緒一直非常低落,正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他一定會好好地對待清雪,照顧清雪,真正懂得一個男人的責任。
那麼這羣人聚在一起之後,又四散離去,最後還能剩下誰了呢?
紛紛揚揚的雪不斷地飄落,周圍寒氣逼人。
可是卻有一對夫婦打着傘站在碧春亭下,看着上面那個一身單薄白衣的身影。
女子穿着厚厚的披風,男子小心的把她護在懷中,生怕他摔着或者滑倒,她現在是有了身孕的人,不管怎麼樣還是小心爲上,之前就因爲孩子的事情差點徹底失去她,現在跟她在一起,再經歷了這麼多悲歡離合,自然是更加珍惜。
若溪淚眼朦朧的看着那個往日風華絕代,此時卻已經彷彿捨棄了全世界的人,十分心痛,“已經三天三夜了,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怎麼能受得了呢?”
殤墨雪嘆了口氣,“就連我們都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魅是什麼樣的感受,我真的無法想象。”
若溪回去之後,傷心欲絕,又病了兩天,好不容易纔下能下牀行走,她一聽說夙離魅此時的樣子,立即十分擔心的想要過來看他,殤墨雪拗不過她,只好讓她來了。
明知道她的身體虛弱,可是如果不讓她過來,她的心情應該更加難受吧,他再也不願意做勉強她的事情。
“緋兒已經走了,我是她的好朋友,怎麼能看着她最愛的夫君繼續這樣折磨自己呢?我一定要去勸他。”說着,若溪就想要上前走去。
殤墨雪連忙拉住她,“若溪,沒有用的,你以爲這幾天我說的還少嗎?”
是的,他這幾天除了照顧若溪,其他時間便過來陪着他,勸他不要再這樣下去了,可是他卻什麼都聽不進去。
“可是,我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這樣下去啊,他會越來越痛苦的,那裡那麼冷,他身上還有傷,他會受不了的。”
殤墨雪搖搖頭,“你覺得現在的他還會在意這些嗎?我們無論說什麼都是徒勞的,都無法解決他的痛苦,除非緋兒能夠回來,可是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因爲知道不可能,所以纔會更加的殘酷,他們的勸說,更會像一把利劍,深深的扎進他的心裡。
若溪早已哭成了淚人,“緋兒,你回來吧,看看這一切,帝君現在爲了你已經徹底的心死了,只有你能救她,求求你,快回來吧。”
殤墨雪表情悲痛,只能把她緊緊地抱在懷中,“若溪,我知道你很難過,我又何嘗不難過,緋兒是那麼善良的女子,她不但是我們的朋友,更是魅的命啊,她就這樣離開,魅生不如死,如果不是緋兒死前留下的最後一個承諾,只怕他早就已經殉情了,我真的好想爲他分擔,可是沒有用,無論我做什麼,都不可能解除他的痛苦,我真的是好沒用,什麼都不能爲他做。”
緋兒的離去,讓每個人的心中都在痛苦着,他們悲痛異常,可是遠遠無法跟夙離魅想比擬。
其他人或許無法理解這種感覺,但是已經經歷過一次生死離別的殤墨雪和若溪,卻深有體會。
殤墨雪抱着若溪,流着淚喃喃自語,“若溪,你知道嗎?看着現在的魅,就好像看到了當初的我自己。你生下一諾,撒手人寰,讓我甚至連對你贖罪的機會都沒有,當時只感覺天都要塌了,如果不是因爲還有一諾,還有我們的兒子,我都想跟着你一起離去。”
若溪也漸漸安靜下來,她懂,她怎麼可能不懂,就算她當時還沒有活過來,也可以想象他當時經歷一種什麼樣的痛苦,他爲了能讓自己活過來,寧可犧牲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
因爲殤墨雪對若溪的虧欠實在是太多了,從一開始的相遇便註定了兩個人今世的糾纏,他對她的誤會、吸引,再到後來的無奈、放手,他一直以爲她是喜歡着憬軒的,如果真是那樣,或許他心中的自責還會少一點,可是真相真的擺在面前的時候,他整個人彷彿遭遇了晴天霹靂,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看着若溪生下孩子之後,在他的懷中死去,撒手人寰,他的呼吸也漸漸冰冷。
他對若溪做了那麼多可惡的事情,可是她卻沒有記恨他,還深深的愛着他,不顧性命也要生下他們的孩子,這是一種怎樣偉大而又隱忍的愛情?
只是上天對他雖然殘忍,但還是給了他希望,讓他可以得到重生之法,尋來冰瀠,救回若溪,他最後終於有了補償的機會。
可是魅呢?他還能再有這個機會嗎?
千年之前紫萱跳下誅仙台的時候,她能僥倖穿過時空大門去了另外一個世界獲得重生,適當的時機再回來重新與魅相聚。
可現在,他們是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在他們的面前,眼睜睜的看着她魂飛魄散,他們多想再能有這麼一次僥倖,可心中也深知一切不過是他們的幻想罷了。
殤墨雪默默流下了一滴眼淚,滴落在若溪的臉上,滾燙滾燙,“所以,我們不要再去打擾魅了,每多說一句話,就是加深了一次對他的痛苦,只有等他自己想明白,或許這一天永遠都不會來到,但是我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只有尊重,或許讓他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對他來說也是最好的。”
若溪點了點頭,再次看向那個修長如玉的身影,緋兒不在了,可是還有他們,他們會代替緋兒給他最大的關愛。
“墨雪,其實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什麼事?”
“緋兒生前一直想要一個女兒,可是她卻無法孕育子嗣不能達成心願,現在她就這麼走了,帝君連唯一的精神依託都沒有了,我希望我們這個孩子出世之後,送給帝君代爲照料,緋兒已經是孩子的乾孃,那麼帝君這個爹爹也是名副其實,怎麼樣?”
殤墨雪深深的看着她,然後點頭微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