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招提寺,經藏殿門前。
上衫斬月拖曳着凝固了黑色血痕的長刃,半句多餘的話也不肯說,橫刀暴起。
唰!
一道黑芒劃過長空,瞬睒之間就降臨到了德川石正身前。
快如疾風,侵略如火!
毫不掩飾的殺意猶如霹靂驚雷,震的圍觀羣衆腦子裡一片空白。
只有少許動態視力不錯的路人,能夠勉強捕捉到上衫斬月的動作。
絕大多數人,只能感覺到一陣勁風從身邊席捲過去,隨後便是一聲爆響。
鏘!
火星四濺!
德川石正勉強從刀鞘裡拔出佩刀,擋下了這次劈砍,卻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被餘力震地向後拖曳了數米,才勉強穩住架勢。
腳下的地面,拖出了兩條長長的灰線,鞋底和地面高速摩擦之後,發出焦糊的氣味。
“好強!”
翩翩濁世佳公子做派的德川石正,扛了這一刀之後,瞳孔瞬間收縮成危險的鍼芒狀,渾身汗毛乍起,一股涼氣順着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來這裡之前,他已經儘可能地高估對面這個女人了。
雖然大家都是金瞳者,體內都存在着超能細胞,擁有遠遠超出正常人類極限的身體數據,但德川石正一直堅持認爲,男性在體能方面,還是要比女性有優勢的。
之前上衫斬月到處踢館挑戰,砍殺那些成名已久的劍道大家,德川石正只覺得,這瘋女人純粹是仗着屬性數值碾壓普通人,勝之不武。
一個女人,哪怕從小就修煉劍道,又能有多大成就?
歷史上可曾有哪位女性劍聖?
他德川石正也出身名門望族,數年如一日地進行武藝訓練,自忖天賦、毅力都不遜色於任何人。
實際上,來之前,德川石正也看過上衫斬月以前的修煉視頻日記,不覺得兩人的搏殺技巧存在着多少差距。
可是現在……
交手過一招之後,德川石正瞬間慫了。
打不過!
什麼技巧,都是狗屁!
絕對力量,瞬時速度,都遠遠不如對方!
他完全不明白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明明之前那羣拿到東京大學PHD的社畜們還做過分析,說他和上衫斬月的“資質”相差無幾,雙方體內的超能細胞增殖速率不分伯仲纔對!
想不通的問題,索性不再思考。
有一點,德川石正心裡清楚的很。
再這樣鏖戰下去……
會死!
上衫斬月這應該被關進精神病院的瘋女人,絕對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他怎麼能死在這種地方?怎麼可以像個小丑一樣,悲哀地慘死在本國金瞳者手裡!
新的時代剛剛揭開帷幕,未來的世界,多姿多彩,有無數英雄豪傑等着他去征服!
他絕不願意死在這種地方!
“逃!逃!逃!”
眨眼之間,德川石正就做出了決定,腦海之中只剩下苟且求生的念頭。
什麼名聲,都不重要!
活下來,就有無限可能!
他丟下被砍出缺口的寶刀與劍鞘,也不管那是東瀛有數的“無上大快刀·十二工·迅音”。
絲毫惋惜的念頭都沒有,轉身就跑。
“別動,讓我斬了你!”
上衫斬月沒有半點猶豫踟躕,迅速追了上去。
“瘋女人!我跟你有什麼仇什麼怨?爲什麼一定要殺我!”
“整個大和民族,只有我們兩名‘神子’,孤立無援的你,殺死我以後,怎麼對抗其他國家那些個神子!”
德川石正一邊逃命,一邊咆哮道。
所謂的“神子”,就是東瀛人民對金瞳者的說法。
銀瞳者在島國被稱之爲“神侍”。
島國號稱八百萬神明,起的稱號,也相當貼近文化傳統。
雖然沒有回頭,但德川石正仍然可以感覺到,背後宛如實質的殺機越來越近。
三十米……
二十米……
十米……
近了,更近了!
再繼續逃亡,就只有死路一條!
“自衛隊那羣馬鹿是吃什麼?怎麼還不過來救場?”
德川石正快氣死了。
剎那之間,他的腦海之中浮現出了無數紛亂雜念。
他唾罵着高層執政者的不作爲。
爲什麼那羣傢伙,不早點處理掉這個瘋女人?
就因爲她是金瞳者,神之子?
在這一刻,德川石正完全遺忘了自己得到各種優待和福利,滿心只剩怨恨和憤怒。
如果那羣執政者早點把上衫斬月丟進監獄,嚴格看管起來,也就不會發生今天的這種事兒了吧?
心神百轉千回,德川石正衝入了人羣之中,燦金的雙瞳之中,閃爍着猙獰的光芒。
“之前看過一本華夏的書裡面,有句話說的好——死道友,不死貧道。”
“爲了我,爲了大和民族的未來,幫我擋住這個瘋女人吧!”
這樣想着,他臉上卻浮現出歉意的神情,嘴裡還說着:“抱歉!請讓開!大家趕快避一避!”
零點五秒之後……
刀劍入體的聲音,在德川石正耳後響起。
骨骼肌肉臟器,根本無法阻擋上衫斬月手裡那柄長到離譜的詭異妖刀。
往往只是一次斬擊,她就能瞬殺數名攔路的人。
慘叫聲此起彼伏,哀鴻遍寺。
“不夠!這種弱者,不配作爲祭劍的資糧。”
上衫斬月披頭散髮,持劍狂行,碎金眸光微微搖曳,“他們的血,連養劍油都算不上!”
她沙啞的聲音,宛如來自九幽地獄的惡鬼嘶吼:“德川石正,不要逃了。你身爲徵夷大將軍德川家康的子孫後代,怎麼能拋棄武人的榮耀?”
德川石正埋頭狂奔,腳下生風,滿頭秀髮都因爲持續加速疾行而被拉直。
他懶得理後面那個神經病。
正因爲是徵夷大將軍的子孫,所以纔會毫不猶豫地逃跑啊!
當初德川家康先祖多能隱忍?
爲了向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表忠心,老祖宗連妻子兒女都親手宰了!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不如此,當年的老祖宗怎能從一個普通的弱小三河大名,一步步走到江戶幕府執掌者的位置!
他德川石正要是連這一點都不懂,又怎麼配得上“德川”這個名字?
負重人生,方可致遠。
隱忍,纔是幕府大將軍傳承下來的真正智慧!
噗嗤!
一道冷風在腦後襲來。
德川石正下意識地偏過身子。
黑光在身側閃過,整條右臂騰空飛起!
滋……
鮮血順着斷臂截面濺射出來,像高壓水槍在噴水似的。
短時間內大量失血,讓德川石正瞬間失去了逃亡的力量。
“啊!”
劇烈的痛楚襲上心頭,德川石正慘呼一聲,膝蓋發軟,腳下無力,面色慘白地跪在地上。
“我會輕一點……”
上衫斬月沙啞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忍一忍,不會疼太久。”
耀陽之下,少女手持巨刃,正待斬擊……
嘭嘭嘭!
嘭嘭嘭!
一連串的子彈射擊聲落在上衫斬月腳下。
少女面無表情地後撤了半步,看也不看聞訊趕來的自衛隊。
的確,自己可以劈砍掉少量子彈,甚至拼着受傷,屠光這羣被槍械武裝的凡人。
可是……
誰說槍械就是熱武器的威能極點呢?
上衫斬月是劍癡,不是白癡。
現在的她,還很弱小。
和東瀛暴力機關對上,並不明智。
“暫且留下你的人頭。”
上衫斬月將兩米長的漆黑寶刃拖曳在地上,睥睨着德川石正,神態詭秘,原本沙啞的聲音,此刻顯得分外悠揚:“你現在,應該已經明白了?”
“劍本身,纔是真正重要的東西。”
“劍鞘……無足輕重。”
“像你我這樣的人,作爲劍鞘,存在的唯一意義,只是尋找到更多的磨劍石,讓它變得更加鋒利罷了。”
……
華國,京城,趙府井秘密基地。
“東瀛那邊,還是喜歡把刀和劍混爲一談。”
顏安青搖了搖頭,關掉新聞網頁,“德川石正這個人……小瞧他了。”
能隱忍,就有成事的可能性。
心性狠辣,讓平民爲自己擋刀,拖延時間,卻並未驕傲到不願意戴上僞善者的假面。
或許很多人都能看透的德川石正的真面目,卻無法影響到此人的根本,大部分民衆仍然會相信他是善良的,會下意識地幫他找藉口。
在意識庫中,顏安青調出德川石正的照片,將角色評價從和基拉·沃爾瑪一樣的【英】,調整爲【豪】。
做完這些,顏安青的視線落在桌面的兩份實驗論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