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凡……卓凡……你在哪裡?”
北海邊上,滿目瘡痍,海明宗的殘餘弟子們,都在忙着打掃戰場,收拾殘局。但是幾道曼妙身影,卻是沿着北海邊一陣嘶吼,眼中淚眼茫茫,卻正是洛雲裳和霜兒等人在悽苦地搜索着那失蹤的男人。
洛雲海款步來到衆人身邊,也是搖搖望了那蒼茫大海一眼,無奈嘆口氣:“卓大哥,好不容易有了你的線索,你現在又到哪裡去了呢?”
“哼,這個死人,總是出現一下就消失了,連個面都不跟人家見。不見就不見了,但你到底是死是活,給留個信啊,免得我們一直這麼傷心欲絕,念念不忘!”擦了一下兩頰的淚水,洛雲裳抽泣一聲,哭訴道。
旁邊的姐妹一陣安撫,給她遞着手帕,洛雲海見了也是長嘆着搖了搖腦袋,勸慰道:“老姐,你別難過,卓大哥一向福大命大,我相信這次也不例外!”
“福大命大給良善之人的,那些奸邪之人,可沒有這樣的好運氣!”然而,就在這時,一聲輕喝卻是驀地響起。
衆人身子齊齊一抖,全都向那聲音傳來處憤怒望去,卻只見那是個妙齡女子,氣質超凡脫俗,但是眼眸望向大海深處,卻滿是冷漠之色,雖有悲涼之意,但話中卻滿是落井下石的意蘊。
狠狠地瞪着她不放,洛雲裳當即就大怒出聲:“卓凡究竟怎麼得罪你了,他現在生死未卜,你還這麼咒他?”
“不是生死未卜,是已然死了!”
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那女子長嘆一聲,繼續道:“海妖的厲害,這裡所有人都知道,而且消息也說了,海妖退去時,只有不敗劍尊他們逃出來,那個惡人已是毫無意外,落入了那海妖毒手。雖說他身前罪孽深重,但死者爲大,我也就不想多說什麼了。只是我不想有人拿他當榜樣,繼續他的奸邪之路!”
“嘿,你什麼意思?”
“雪姐姐,卓大哥現在都這樣了,你就不能少說兩句?”洛雲裳面色一怒,擼了擼胳膊就要上前辯駁,另一名女子也是趕忙來到那人身邊,急急勸說道:“你忘了我們幹什麼來的?慕容大哥和我爹他們,還沒找到呢!”
這時,又一名男子晃晃悠悠地來到她們面前,大喝出聲:“雪妹,煙兒妹妹,我這邊沒發現我爹他們,你們那邊呢?”
沒錯,這三人正是慕容雪、上官輕煙和歐陽長青,因爲三家家長失蹤,也在這廢墟下不斷尋找呢。
微微沉吟少許,慕容雪不去理他們,徑自離開尋找:“自古正邪不兩立,那魔頭雖然伏誅,但是他的罪過卻是舉世皆知,你們即便不想聽,難道還能封了天下人悠悠之口嗎?”
“等等!”
一聲大喝,就在他們要離開時,洛雲海卻已是一擡手,將他們攔住了。眼中閃動着熠熠精光,洛雲海緩緩來到她身邊,緊緊盯着她那淡漠的眼神道:“姑娘,理不辨不明,卓凡是我大哥,也是我洛家名正言順的大管家。你這麼污衊他,於公於私,不管是作爲弟弟還是家主,我都不能當作沒聽見。你說我大哥十惡不赦,罪該萬死,理由何在?”
“怎麼,你也是他小弟,我也是誒,這麼巧?”
“滾一邊兒去!”
歐陽長青聽到他的話,登時嘿嘿一笑,上前套近乎,卻是慕容雪一個眼神瞪了回去,然後冷冷地看向洛雲海道:“我不會在背後說人是非,也不會隨便侮辱一個死人。不過惡就是惡,你想知他惡行,那我就一五一十跟你說清楚了!”
說着,慕容雪將中州之事跟他說了一遍,聽罷之後,洛雲海卻是嗤笑一聲,不置可否:“中州乃我們敵人,卓大哥在中州又是四面楚歌,不管是自保還是殺敵,這都無可厚非,你把這當成他的罪過?那這四州高層,包括你們慕容家,誰又沒有罪過?”
“可是他連累了商行那麼多無辜性命……”
“依附權貴而起,就應該有這個準備,隨權貴而落。”
“但這些生命,終究因他早夭……”
“你看到的是生命,我看到的卻是公正!”眼中精芒一閃,洛雲海定定出聲:“你說這些是無辜生命,但是這些無辜生命依權貴而起,雙手難道還乾淨得了,沒有沾過髒東西嗎?既然沾了,他們就不算無辜,算天懲也不爲過,有什麼同情的?”
此言一出,慕容雪眉頭一抖,不服道:“即便他們以前有罪惡,也罪不該死,而且還死這麼多人……”
“該不該死,不由你定,多大罪惡該死,也不由你定,你憑什麼認爲他們不該死?卓大哥說過,出來混總要還的。就算他們只是偷一根針,報應到的時候也得還。更何況,偌大一個商會,攫取那麼多利潤,雙手沾的惡會少嗎?卓大哥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他又不是天,憑什麼代天做懲,害那麼多人?”
“你也不是天,憑什麼認定卓大哥是惡,而你心中的道就是正?”洛雲海針鋒相對,卻是讓慕容雪一時啞口無言。
諸葛長風在一旁看得暗暗失笑,看來咱這家主的口才越來越好了,便也上前一步,助威道:“姑娘,老夫以前也是一國丞相,官商之間的道道,比誰都清楚,這裡面水渾得很,死誰都不冤。慕容家乃俠義之家,姑娘也只看到了萬千生命隕落,卻沒看到其中該有的定數。說句老實話,不管作爲曾經的對手還是現在的同僚,卓管家此人行事,還是很公道的!”
“公道?”
不禁嗤笑一聲,慕容雪一指這萬千屍骸,怒吼道:“他的公道,就是出這麼個餿主意,讓這麼多生靈陪他送葬?”
冷眼瞥了瞥那些屍體,洛雲海面色冷漠大喝一聲:“拓拔老元帥何在?”
“老夫在此!”忽的,拓拔鐵山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洛雲海身邊。
“拓拔元帥,你告訴這位姑娘,十多年前你我是什麼關係?”
“敵人!”
“跟卓凡呢?”
“敵人!”
“那你們戰場碰到過嗎,勝負如何?”
“天宇大戰,老夫慘敗,損兵折將,不計其數,自此老夫在帝國仕途陷入低谷!”
“那你恨他嗎?”
“軍人戰場廝殺,憑的是實力,有什麼可恨的?”不禁失笑一聲,拓拔鐵山大喝出聲:“恨,是懦弱的表現,恨,不能打敗敵人。老夫敗在卓凡手下,只是敬佩,想着跟他再戰,沒有別的思量!”
微微點了點頭,洛雲海揮了揮手,就讓他下去了,然後緊緊盯着慕容雪道:“聽到了吧,戰場上廝殺,比的是勝負,不是計算生命。既然上了戰場,就該有丟命打算,沒有善惡之分,只有強弱之別。這次四州以弱勝強,戰勝中州,不管死了多少,我們贏了,這就是卓大哥的正義,沒有人會認爲他邪惡!”
“而且,若戰場真有正邪的話,那我就再告訴你什麼是正邪!”
猛地一揮手,洛雲海瞬間拿出一張地圖,擺在她眼前:“這就是卓大哥的部署,因爲戰場在北州,所以其餘三州都十分安穩。即便對方軍隊入了三州腹地,因爲中了卓大哥的計,一直急速行軍,不敢耽擱,並沒有對三州造成什麼實質影響。你是南州首腦,現在就可以回去看看,南州是否被破壞了一草一木。”
“而且,就算是在北州戰場,前方有我們頂着,對方沒有踏入半步,背後人們又一直圍殺不敗劍尊他們,中間北州百姓沒有受到絲毫騷擾。直到戰爭結束,依然安居樂業,這就是卓大哥的部署,讓該死的人去死,不該死的人不受侵擾,這就是大公!”
眉頭不由得狠狠抖抖,慕容雪沉吟少許,喃喃道:“可是因爲他這個計劃,損失了多少人命?若非是他,即便我們敗了,也不可能死這麼多人!”
“慕容姑娘,你剛纔沒聽懂我的話嗎?卓大哥就是讓該死的人去死,而我們就是那該死的人!”
狠狠盯着她不放,洛雲海頓時大吼出聲:“說白了,這次中州與四州之戰,本就是我們這些得享利益資源者,爲保證自己利益的一戰,我們死多少都是應該的,因爲我們在爲自己而戰。但是把無辜百姓捲進來,那纔是真正的惡。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他們在太平盛世時得享過什麼好處,爲何戰時卻把他們牽扯進來?”
“就像你正駕駛着一輛靈獸大車奔馳,前面道路卻是突然出現五六個孩童玩耍,你要改變道路,旁邊還有一個孩童正安安分分地守在枯樹旁,你要如何選擇?換句話說,你要撞五六個,還是那一個?”
“我……”不由一怔,慕容雪卻是頓時滯住了。
“我來幫你選!”
沒等她說完,洛雲海已是大喝道:“你眼中只有生靈個數,一定會拐彎撞那一個安分守己的孩童,卻保下那五六個隨便在大路玩耍的小孩,因爲這邊生命多,你覺得你是大愛。但是卓大哥恰恰相反,一定會撞這五六個孩子,因爲他們犯了錯,就該受到懲罰,而不能讓那一個沒犯錯的代替他們受懲,這就是大公!”
“現在也一樣,我們爲自己而戰,若讓無辜百姓牽扯一人進來,那纔是大惡,我們自己無論死多少,那都是自找的,因爲我們不肯放棄嘴邊的肉。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有什麼好抱怨的?”
已是完全怔住了,慕容雪傻呆呆地看着洛雲海,不知如何反駁。
只有洛雲海再狠狠瞪了她一眼後,冷冷道:“我知道卓大哥不是好人,但他卻是我敬重的惡人,因爲他從來沒有對良善之人下手過,惡人自有惡人磨,在我眼裡,他是上天下來懲治惡人的判官,請你不要再隨便侮辱他。因爲你的善心和正義,對這個世界,沒有如何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