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滯了少許,看着衆人那傻呆呆的模樣,那人不禁頓時無奈苦笑一聲,再次深深拜下道:“啓稟家主,這古一凡當真智勇雙全,英雄了得,我們這些人當初找到他時,他即便全身重傷,也依舊護着獨子不放,實在令人欽佩啊!”
“這已經不是智勇雙全的問題了,簡直就是神蹟降臨啊!”
臉皮忍不住地抽了抽,上官飛雄怔了許久,不禁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一臉感嘆道:“九劍王只要其中之一,便能有橫掃天下的實力,如今兩劍王聯手,更是無可匹敵。百里經緯,劍星帝國第一智囊,才智無人可及。若是能以智謀封劍王的話,他當也是劍王之一。可就是這樣三人的組合,智謀實力結合,天衣無縫,近乎無敵的存在,依舊被一個神照境的孩子玩弄於手掌之中,逃出生天,這……”
嘴角不禁泛起一道無奈的苦澀,上官飛雄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眼中止不住地生起了道道哀憐:“唉,我們畏首畏腳,不敢輕易面對的對手,難道竟是如此容易對付的所在?還是說……我們東州第一氏族,族內高手如林的大家,居然比不上一個神照境的晚輩?呵呵呵……可笑,可笑啊,滑天下之大稽!可笑我們先前爲了盜劍,損兵折將,結果現在在一個孩子的謀劃下,如此容易到手,還全身而退,這,呵呵呵……”
上官飛雄不禁狠狠搖了搖腦袋,面上皆是失落之色。雖然他們夢寐以求的沖天劍就在手中,應該是凱旋而歸,榮歸故里。
但是他們的心裡,卻是生不起一絲該有的得意之色,彷彿有什麼東西,被奪走了似的。
沒錯,就是對手! Wωω¤ tt kan¤ ¢ O
這沖天劍,不是他們憑自己的實力、智謀搶回來的,而是一個晚輩奪來,又賣給他們的。他們始終沒有勝過上官飛雲一絲一毫,反倒是那個孩子,在這一系列的爭鬥中,面對重重高手,接二連三大勝,玩弄對手於鼓掌之間。
要知道,這上官飛雲是他們上官家的叛徒,是他們上官家的對手,但到頭來卻要借一個晚輩的智謀才能獲勝。
這豈不是說,他們上官家無人,整個家族都不如一個神照境的孩子嗎?
一念及此,看到家主那落寞的表情,即便是先前拿到神劍,還在興高采烈的衆人,此時也忍不住低下了腦袋,再也高興不起來了。
對於不屬於自己的勝利,即便你把獎盃給他,他也不會有任何興致接下。撿來的東西,比讓來的東西,更讓人無法接受!
畢竟讓來的,還證明你是有對手的,只不過人家不稀罕勝利,把勝利讓給你而已,這是一種侮辱,但也算承認,因爲有人跟你爭過。可撿來的,卻是赤裸裸的漠視,人家根本連看,甚至是記都不記得你。
這樣的勝利拿在手裡,心中不是侮辱,而是空虛,覺得整個人都不重要了似的。
此時此刻,他們就有這種感受,他們相信,上官飛雲他們在這接二連三的較量中,眼中所見,心中所記的,必定只有那古一凡。
上官家?哼哼,路人一羣,沒什麼大不了的……
古一凡,一個神照境的晚輩,宛若彗星一樣降世,出現在他們面前,卻是在一剎那間,將整個上官家的榮譽搶得渣都不剩!
雖然他替他們拿回了沖天劍,但他們卻不知該感激,還是該……唉!
明白所有人的心情,尤其是家主上官飛雲的,三位至強供奉其中之一,不由輕笑一聲,拍拍他的肩頭道:“飛雄,好歹沖天劍已經回來了,我們此次中州之行能全身而退,也算好事。面子、風頭、榮譽這些俗物,人之一生也會失去幾回的,便不必再在意了!”
“我明白,身爲家主,在家族大義面前來說,這些都不重要。所幸我們這次損失很小,都安然無恙就能把事情了結,已然是大賺了,老夫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只是……”
說着,上官飛雄的面色不禁一肅,又是長嘆一聲,看向九天之上那輪幾欲下山的紅日,不覺又是哀聲道:“只是經過此事之後,我不時都在思慮,老夫是否真的有繼承家主的資質?當初在王府內,飛雲說的很對,論實力和潛質,我都不及他;論魄力,我優柔寡斷,難成大事,不像百里經緯和古一凡這兩個晚輩那樣,當機立斷,成竹在胸;論智謀,這次古一凡與百里經緯他們的針鋒相對,更是讓我大開眼界,計計連環,算無遺漏啊,每個人都心機叵測,非常人能斷!”
“有時我在想,若是下次再對上百里經緯這樣的才智之士,我這個家主將整族人的性命全都賠在裡面,該是多麼大的罪孽啊!總之,我上官飛雄,終歸是個中庸之人,沒有多大的才能,繼續呆在這家主之位上,對家族究竟是有利還是弊端更多呢?呵呵呵……大概在我的手上,家族不會有多大發展吧。尤其是這次,我見古一凡這小子出手,雖說很辣,不計手段,連人體炸彈都用得出來,但卻效率奇高。再加上煙兒對他有意思,若是我能將他招爲上門女婿,再將家主之位傳於他,對我們上官家來說,當是大裨益啊。起碼,他比老夫更有這個實力……”
深深地看着他,那名供奉沉吟少許,淡淡出聲:“飛雄,你能力有限,這個我們幾個老傢伙當時就一清二楚,但爲何還會一衆推舉你爲家主,你知道嗎?”
“當時繼承人就我和飛雲二人,飛雲又太過狂傲,接連犯錯……”眉頭微微皺了皺,上官飛雄思量少許,喃喃出聲。
可是,那名供奉卻是緩緩搖了搖頭,輕笑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們又豈會因一點小過,就不給他接任家主的機會呢?而且上官飛雲的確資質過人,我們當時也有過很大的爭議……”
“那爲何……”
上官飛雄還是不解,那名供奉卻是哂然一笑,不置可否道:“人間帝王,立長不立幼,立庸不立傲。前者是爲皇家秩序,避免宮廷鬥爭而設;後者,則是從人性根本上避免大的過失而設。庸才雖然無甚建樹,但也不會闖出多大禍端來,只要找能臣輔吏輔佐,一樣可以振興天下。可是桀驁之人,自認才幹過人,目空一切,忠言不能逆耳,自然也能闖出天大的禍端來,說不得便有滅族毀國之險,因此歷代帝國皇子,若是沒有才德兼備之人,就寧立庸才,不立傲慢之士。總之,德字爲先,此乃先賢所教,不得逾越!”
深深地看着那供奉,上官飛雄點了點頭,終於明白了:“原來如此,當初決定將飛雲排除,是怕他恣意狂傲,幹出過火之事,連累整個家族覆滅啊。那麼這麼說來,古一凡這小子的德行……”
“唉,這小子德行上還不錯!”然而,上官飛雄話音未落,那名供奉卻是已然擺了擺手,輕笑出聲,眼中滿是神秘色澤。
不由一愣,上官飛雄一臉莫名其妙:“二供奉,你說什麼,他德行好,我怎麼沒看出來?”
“呵呵呵……你要是看出來了,你身邊怎能出上官玉林這樣的敗類?飛雄啊,看人不能看表面,此子雖惡,但心地不歪。別把惡與邪混爲一談,邪是走歪了自己的路,他的路可一直走得很好!”
眼中精光奕奕,那至強供奉不由輕笑道:“這小子雖不擇手段,冷酷無情,但也至情至真,毫不做作。他只是在完成他的目的,與我們相沖而已,並沒有做任何卑鄙無恥之事。你可以想一想,他有見利忘義嗎?他有食言而肥嗎?最關鍵的是……他還是個慈父,爲親子不計一切,壞能壞到哪兒去?老夫可是見過比他更壞的,表面道貌岸然,背地裡骨肉相殘的,多了去了。像這樣光明磊落的惡人,我們不妨結交一下,總比那些陰險小人要強多了!”
深深地看着他,上官飛雄思量許久,也是微微點頭。
“是啊,這小子除了跟我們目的相沖以外,所言所行好似都十分灑脫,倒挺對老夫胃口,就算稱爲魔中君子,也不爲過啊。那這麼說,老夫的打算也……”
“唉,飛雄,你那打算就算了吧!”
然而,正在這時,那名供奉又狠狠擺擺手,打斷了他,無奈道:“若是你看上了那小子,招入門來當女婿,未嘗不可。而且從家族利益來說,有這麼一個人才加入,當真大裨益,實乃錦上添花。可若想扶他當家主,呵呵,還是算了吧!”
“爲何?他應該比老夫乾的更好,難道也是心術……”
“不,他的心術很正,只是跟我們相反而已,走的是一條魔道惡路,在這條道上,他走的別提多正了。”
緩緩搖了搖頭,那名供奉幽幽道:“只是……他的背影,太過孤獨了,不適合幹家主。”
“孤獨?”
“是啊,萬事不縈於懷,眼中除了自己的兒子,沒有他人,更沒別的過多感情。這樣的人,怎能引領全族?”
不由長嘆一聲,那名供奉無奈道:“一族之長,不管大小,身上肩負的是整個族人的命運,心中是整個族人的生死。可他的心裡,只有獨子,沒有這樣的擔負。雖說才幹過人,卻絕非家主正選。如果說給他定位的話,帝國之中,當是百里經緯那樣,經世治國,一國之相。家族之中麼……家主左膀右臂,統管族中百事,大管家一職,非他莫屬!”
眼皮忍不住地跳了跳,上官飛雄聽到此言,心中沉吟少許,也是微微點了點頭。
的確如此,他的眼中太孤單了,很難撐起太大的責任,他就像個獨行俠,永遠孤獨地走着自己的路。
不過,一個修者,只與天地溝通,不正需要這樣的品質嗎?太多的凡塵俗務,反而阻礙了天道感悟。
這樣說來,真正在走邪道,不務正業的,不正是我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