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韓信是被人從牀上抓起來的,有着學武之人的機警的他在還未反映過來前便將抓着他的人橫掃出去。

他們原是循例搜查,本就不覺爲人沉默少言的韓信會是細作,然而,長吏目瞪口呆地望着被撞得半死的手下,惱了,高喝:“來人,將這敵軍細作拿下!”

韓信暗暗攥緊拳頭,權衡利害後,沒有反抗,任人捆綁。只道:“大人,我並非細作。”

那長吏本身沒什麼本事,卻是個記仇的,見這傢伙竟敢打自己的人,哪裡還聽他辯解,冷冷一哼:“不是,哼,這種鬼話有本事就去同滕公說罷。”手一揮,讓人帶走。韓信急道:“大人,不知我同院的張房現下如何?”

長吏斜斜撇他一眼,怪聲道:“你可是睡迷糊了,這院裡就分了一人,哪裡還有其他人?莫不是---你的同夥?”

韓信臉色微微變了,突然想起昨日張房的話,“欺騙?”難道他---竟是細作,知道有人搜查而逃了。若是如此,自己只怕已陷入極危險的境地。張房,真的騙了自己麼,心中微微抽痛,原以爲,他是真心待自己的,原本,自己都快相信了。可原來,還是假的麼,原來----冷冷一笑,罷了,還有什麼可相信的,不過是自己自做多情罷。

沒有審訊,也沒有拷問,直接斬首。

韓信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是這樣的結局。

臨近午時的太陽有些曬,刑場外的人卻極多。看殺頭的,韓信想,殺頭的確是間不錯的事,不過,論到殺自己的頭就不怎麼樣了。微微苦笑,自己受了這許多苦,忍辱負重,到頭來,什麼也做不成,就這樣死去麼,自己這一身才能尚未用上,征戰沙場的願望尚爲實現,便要就此死去麼?

溫熱血濺落到他臉上,身邊的那個人倒下了。沒人弄清楚他到底是否細作。紅色的血很好看,多麼美麗的顏色,韓信突然一笑,偏過頭,向監斬的滕公--夏侯嬰大聲道:

“上不欲就天下乎?何爲斬壯士!”

刀頓住了。夏侯嬰驚訝的看着他。韓信挺胸昂首,目不轉睛地與他對視。半晌,夏侯嬰嘆道:“真壯士也!”親手爲他鬆縛。

不久,得到消息,項王封沛公爲漢王。全軍起程,向南鄭進發。

韓信終是對沛公----漢王失了信心。自己空有滿腹乾坤,奇謀妙計,卻不得重用,就算留下也是浪費了自己的才華,何如離去,再尋出頭之法。

星滿夜空,不知名的蟲鳴聲充斥天際,噠噠的馬蹄聲清越而悠遠,馬上之人,俊眉朗目,身形挺拔,正是韓信。

“大人,大人,不好了,小的沒看住,韓信跑了”

蕭何驚,酒杯自手上滑落,不及責備,吩咐:“備馬。”

韓信,你怎能如此便走了,你的雄心呢?你的壯志呢?你當真,就這樣離去,要與我爲敵麼?

“果不出大人所料,蕭大人已追韓信去了。”

“恩,下去領賞吧。”

“謝大人。”

是失望了麼,連自己的雄心也能暫時放下,可是,信,你錯估那個人了啊,不過,那個蕭何,能把你追回來吧,他對你來說,從來是不同的,也從來,很讓我妒忌,呵!

馬兒跑得很快,風將他的髮絲高高地揚起來,衣袍翻飛間,有一種飛翔的感覺。韓信很喜歡這種感覺。他曾經,在夢中有這種感覺,騎着風神高俊的駿馬,身被亮甲,手執□□,於千軍萬馬間馳騁,縱橫疆場,所向披靡,有如,戰神一般的存在着----

飛揚的風絲吹來零落的音節---等----等-----

是錯覺吧,韓信想,一甩馬鞭,馬兒更快地跑起來。

蕭何皺着眉,一邊讓馬兒快跑,一邊喊着:“韓信,你等等,韓信-”

風吹過,挾着他話語的碎片,吹進韓信耳邊。

可他仍沒有停,雙眼微斂,眉心輕蹙。

蕭何咬咬牙,突然慘叫一聲,跌下馬來。

韓信微驚,眼中有了些疑惑,終於一拉繮繩,掉轉馬身,面無表情地看着狼狽地坐在地上的人,不發一言。

蕭何微微苦笑,擡頭望他:“韓信,留下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