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經過我們的努力,使真正的兇手錢宏得到了應有的制裁,但我依然有一股無能爲力的感覺。
錢老是這麼和藹可親的一位老先生,甚至讓我想到了自己的父親。然而無論我們做什麼,都不能改變他將要離開的事實。
不過人死不能復生,再想太多也只是徒增傷悲,現在唯一還能幫他的,就是完成他的委託了吧。
要給關老闆送信需要做一場法事,我回身從屋裡搬出來一張八仙桌,放在了院子正中央的位置,又叫無心準備好香爐、黃紙和其他必備品。
待到日落之後,陽氣逐漸減弱之時,我先點了兩根白蠟,插在了八仙桌上,又擺好了香爐和盛着瓜果貢品的盤子。之前向錢老問來了關老闆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將寫着這些內容的黃紙點着,扔進了香爐之中。
“冤魂先莫走,留步聽我說。”看黃紙還在繼續燒,我忙說道:“關老闆啊關老闆,錢老約你今晚十點在他家後院相見,希望與你化解誤會。如果你信得過我林某,就去聽一聽,不要死了死了還做得一個糊塗鬼!如果你聽到我說的了,就讓我知道一下。”
我眼看着兩根蠟燭上的火苗本來還一跳一跳的,突然一陣陰風颳過,就被吹滅了。
看來關老闆是收到我的信兒了。
吃過晚飯我們坐在一起閒聊了一會兒,眼看着快到九點了,我越加的坐立難安。
秦媛媛看出了我的心事,勸我如果實在放心不下,不如就去錢家看一看。
白羽聽見了,就堅持也要跟我一起去,說錢老平日裡對待她就像親閨女一樣,一來她也不希望錢老的魂魄有危險,二來如果一切相安無事錢老明天就該被超度了,她要去和錢老道個別。
因爲上次去錢家的經歷有些曲折,所以這回我決定只帶白羽一個人去。
到了錢家大院門前,我本來還在想該怎麼和保安溝通才能進去,可沒想到值班的保安連看都沒看就開了門,我就這樣直接把車開了進去。想起上一次來這裡所費的周折,我很是詫異。
可進到院門之後我就明白了,因爲能夠明顯感覺到整個錢府的氣氛已經和以前大不一樣。老爺被少爺所害,少爺又被刑警隊帶走,這一連串的事件對於錢家的打擊就彷彿一間宮殿被人一夜之間撤掉了頂樑柱,有一種大廈將傾的味道。
我不想打擾錢夫人,就和白羽直接來到了後院。錢老見我倆來了也挺詫異,我便向他解釋了自己的顧慮。
距離錢老約定好的時間還沒有到,我們就陪着他一起等着。
十點鐘一到,一陣和五月底的天氣不相符的冷風從牆外颳了進來,白羽抱着肩膀,打着冷戰。不用說,是關老闆來了。
幾乎和昨天晚上一樣,這次我在關老闆的身上也感覺到了陰氣外的東西,現在我知道了,那是深深的怨氣。
看得出來關老闆應該是死的很不甘心吧,這股怨氣如此之深,以至於就快要變成戾氣了。
關老闆的魂魄站在離錢老約四五步的地方,停住了。
“姓錢的,你不是說要化解誤會麼?找這臭道士來是什麼意思!”錢老闆兇惡地盯着錢老,“你害的我和家人陰陽兩隔,如今變成鬼魂還要找人來收了我不成?”
我趕忙安撫他,告訴他是我自己自作主張要來的,和錢老無關。如果他們倆能平心靜氣地解決矛盾,我絕不打擾。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解釋的!那天是我夫人的生日,離開公司我本來想回家陪她,姓錢的卻給我打電話讓我到他家去,說有事情商量。”關老闆忿忿地說,“我問他有什麼不能在電話裡說的,他卻非要讓我過來。沒辦法我只能讓司機掉頭,可剛走了沒一半的路,就出了車禍,這世上哪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可錢老爲什麼要害你呢?據我所知你們是從年輕起就一起創業的夥伴,關係應該是極其親近的啊。”
“還不是因爲上市的問題!我在幾年前就已經跟他提過這個計劃了,當時他就不同意,說公司還不具備那樣的實力。其實根本不是這樣,我們早已經比大多數上市公司強得多了。那天我又跟他提了這件事,他卻還是堅持己見,我當時聽了他說的不樂意,就和他吵了起來。他見說服不了我,怕我撤資,視我爲眼中釘,就想出了這麼狠毒的招數害死了我!”
錢老搖着頭,表情很痛苦,“老關啊,你我共同經營公司這麼多年,哪次遇到意見相左的時候不是吵得不可開交,我怎麼可能因爲這個而害死你呢?”
“那你當時給我打電話去你家是要做什麼?”
“那天我和我太太本來是打算把你和關夫人一起請到家來吃頓便飯的,一來是爲關夫人賀壽,二來也希望能夠和你解開心結。當時之所以沒在電話裡明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可哪知道.”錢老說着竟留下淚來,“事後每每想到這裡,我都是悔不當初啊!”
“那對於車禍你有什麼可解釋的?即便是死了我可也聽說了,那場事故之所以發生,就是因爲有人在我的車上動了手腳!我平時可是很少得罪人的,臨死之前就和你起過爭執!”
關老闆雖然還是不依不饒,但我能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怨氣小了很多。
“關於這一點,我倒是也請過私人偵探做了一些調查。”錢老似乎也從關老闆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動搖。
定了定心神,錢老繼續說:“老關,你記不記得去年老樑突然從外地回來後,曾經提出要買你的羊脂瓶?”
關老闆聽錢老這麼一說,明顯愣住了,若有所思地低下了頭,在原地踱來踱去。
老樑?羊脂瓶?
錢老見我聽得有些糊塗,就解釋道:“老樑是我們最早的合夥人之人,但二十多年前他的妻兒死於了一場意外。老樑傷心欲絕,請來了一位道長爲他們母子倆誦經超度,還和那位道長徹夜長談了好幾次。”
關老闆接着說:“不久之後老樑找到我們,說自己要從公司撤股,要離開呼市了。我問他有什麼打算,他也並沒有告訴我們。這之後很多年都沒有一點音訊,直到前年他又回來了。”
關老闆爲人熱情且豪爽,知道老樑回來後主動找到了老樑,請他到自己家做客。
“我當時雖然不知道他這些年在做什麼,但看來也積累了不少的身家,就邀請他繼續入股公司,但是被他拒絕了。”
關老闆繼續回憶道:“看老樑態度堅決,我也沒有強求,吃過飯後就請他到我的收藏室賞玩了一下。當時他看中了一隻羊脂玉的瓶子,還開了一個很高的價格想從我手裡買下來。因爲那瓶子是我剛涉足古玩的時候,從當地收來的第一件寶貝,而且我平時也很喜歡,就拒絕了他。”
“這件事你後來也給我講過,對不對?”看關老闆點了點頭,錢老連忙接着說:“你還和我說過,你要立下一份遺囑,在去世後要把全部收藏品都拍賣,用拍賣所得成立基金做慈善,是不是?”
關老闆又點了點頭,疑惑地看着錢老,不明白他要說什麼。
“你去世後你的律師按照遺囑舉行了一場拍賣會,我本來是想買下那個羊脂瓶放在家裡作紀念的,但到了現場才發現,那瓶子根本就沒出現在拍賣清單上。我找到拍賣行的經理,他告訴我那隻瓶子在拍賣會正式開始之前已經被人以天價買走了。“
“如此看來,是老樑覬覦這個小瓶子,但因爲我不肯轉讓給他,就設計了一場車禍害死了我?”
錢老看着關老闆,謹慎地說:“這也只是我的一種猜測,並沒有關鍵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
“唉,如果當初我知道自己會因爲一個小瓶子而喪命,乾脆就送給他好了嘛!”看來關老闆已經認定就是老樑害死的他了。
錢老見狀,忙安慰起他來。此時的關老闆得知自己並不是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並殺害的,身上的怨氣更少了。
我看着兩位老人,一個沉穩如水,一個熱情似火,真的是再完美不過的搭檔了。
關老闆突然朝我走了過來,盯着我說:“林道長,我曾經找一位大師看過那羊脂瓶,他告訴我那瓶子除了價值連城外,還有些其他的古怪,當時我也沒有在意。但現在看來,老樑會爲了它而謀財害命,那一定不是什麼尋常物件。不如這樣,你找到老樑,爲我報了殺身之仇,那瓶子也就歸你所有了。”
見我好像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關老闆就更激動了,“林道長你不是尋常人,如果那瓶子是個寶物,對你肯定也會有幫助的。更何況一個上等羊脂玉的鏤雕瓶,就單從收藏的角度來說,也是價值連城啊。”
我心想,這個關老闆是不是報仇上癮啊,他還打不打算投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