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明清宮回來以後,姜嫿便又老老實實的躺回了榻上。
太醫說的是她可以適當的運動一下,今個兒在明清宮站了這麼久,體力實在是有些超支了。
“主子,您看今天這一出會不會是衝着您來的?”自打知道秦婕妤的胎沒了,扶喬就處於神經緊張的狀態中,她總覺得婉貴妃今天這麼大張旗鼓的把所有人都弄去是朝着自家主子來的。
“貴妃娘娘心懷天下,只怕暫時還顧不上我。”姜嫿躺在牀上,決定小憩一會兒。
大抵是在明清宮耗費了不少功夫,不一會兒就睡着了,睡得正香甜之際,卻被扶喬給喊了起來。
姜嫿一直都有些起牀氣,再加上這會兒重傷未愈,情緒一直都算不上太好,這個當口被人吵醒,脾氣自然也就跟着翻了上來。
“什麼事?”她淡淡的看了一眼扶喬,神色並不十分凌厲,眼中卻蘊含這滾滾的怒氣。
扶喬服侍了她這麼久,還從未見過自家主子用這般凌厲的眼神看過自己,彷彿像是自己說錯一句話,下一秒便會身首異處一般,是以膝蓋一軟,就這麼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主子,趙公公方纔託人來給小如子漏了個口風,說是皇后娘娘和婉貴妃對上了,此間怕是仍有波折,讓您小心應付。”扶喬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的說道。
見到扶喬被嚇成這個樣子,姜嫿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起牀氣確實過於嚴重了一些,竟似有些回到從前當教主的樣子了,不由擡起左手揉了揉太陽穴,另外一手卻伸到了扶喬的面前,“我睡得有些迷糊了,瞧把你嚇得,快起來,讓小如子去打聽打聽怎麼回事,等會來稟。”
扶喬聞言趕忙連連點頭,而後便退了出去,邊走邊在心底暗下決心:主子的起牀氣實在是太可怕了,多被瞪兩眼,簡直要短命三年。
小如子聽扶喬說自家主子心情不大好,原本在挽花宮當了這麼些時候的差,膽子已經比從前大了許多了,可是一聽到扶喬的描述,小如子覺得自己還是夾緊菊花做人才好,免得撞在槍口上,只怕以後都沒好果子吃了。
這麼想着,小如子趕忙馬不停蹄的費勁了渾身解數,才終於打聽到了有用的消息。
“奴才聽說是因爲是蔣婕妤醒來之後,似是有些神志不清,模模糊糊的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言下之意竟是跟秦婕妤滑胎一事有關。”小如子竹筒倒豆子般將有用的情報說了出來。
小如子話雖然並不太長,其中所包含的信息量卻是巨大的。
姜嫿聽在耳中,心中卻是狠狠的詫異了一番。
從明清宮回來不過才半日的功夫,蔣婕妤就招了?
無論她說了些什麼,只怕對於婉貴妃來說都是極其有利的證據。
蔣婕妤是皇后的遠房表妹,只是不論多遠也好,到底都是沾親帶故的關係,若是她真的出面指證皇后,只怕皇后想要獨善其身就難了。
睡了一覺,反倒讓姜嫿的頭腦清晰了不少,她細細回顧了一番方纔在明清宮中的所見所聞,終於想通了秦婕妤的孕像爲何會提早消失了。
方纔在明清宮時,姜嫿瞧見了那盆積血芍,原本該是放
在昭華殿中的,卻不知爲何會出現在明清宮,方纔瞧見那積血芍的花瓣隱隱有些枯萎之色時,她原本還以爲時因爲秦婕妤不善種養花草所致,現下想來,想必卻另有蹊蹺了。
積血芍乃是異域之花,除卻培養不當之外,還有一種可能會導致其衰敗,那就是雄黃。
雄黃性熱有毒,對積血芍有扼殺之效,若是長時間將其擺放在一起,便會導致積血芍日漸枯萎,而與此同時,雄黃除了是孕婦殺手之外,還有散氣之功效。
若真是如此,想必那人也是歪打正着,原本想的是借雄黃致秦婕妤滑胎,卻恰好也讓其體內的藥性消散,真正的“懷胎”了。
想到這,姜嫿也不知道該說秦婕妤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了,成也靠此花,敗也是此花。
不知道秦婕妤知道自己“滑胎”的真相後會作何反應?
“你去明清宮,看是否有辦法將積血芍盆中土和花瓣弄點回來。”想通了其中的關翹,姜嫿覺得還是有必要證實一下。
本想着的是明清宮現下必定有些混亂,扶喬或許還能從中鑽下空子看是否有機會弄到積血芍的花瓣求證,結果沒成想,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扶喬就得勝歸來,懷中抱着的還是一盆完好無損的積血芍。
面對自家主子的詫異,扶喬有些小小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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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剛到明清宮門口,就瞧見若苗鬼鬼祟祟是的走了出來,懷裡也不知藏着什麼鼓鼓囊囊的,她走到竹林中鼓搗了好一陣纔出來,奴婢進去找了找,果然在底下發現了它。”扶喬晃了晃手中的積血芍,眼底滿是“快表揚我”的神色。
姜嫿伸出手指在那花瓣上輕輕一抹,而後放在鼻尖聞了聞,果然聞到了雄黃的味道。
“將這花放回原處,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她扯下一瓣花瓣放於旁邊,而後接過扶眠遞過來的溼手帕,細細擦拭了一番。
既然是若苗將這花拿出去扔了,那麼秦婕妤大抵是已經知道此事了。
積血芍是沈程彥從宮外弄進來給婉貴妃的,若要說這雄黃粉是別人灑在花瓣上的,只怕說出去也沒人會信。
只是讓姜嫿比較意外是秦婕妤,明知是婉貴妃要害她的“孩子”,她還能幫着婉貴妃演戲?
這番肚量,真是不得不讓人欽佩。
明清宮內一片蕭肅,從早上婉貴妃風風火火的帶着妃嬪前來,到此刻人羣散盡,只有幾名貼身伺候的人在宮內行走,對比鮮明又強烈。
“娘娘,姜嬪來了。”若苗站在榻前,看着秦婕妤慘白的小臉,頗爲糾結的說。
“讓她滾。”許是滑胎一事對秦婕妤的打擊太大,以至於平日裡總是一副淡然笑意的臉上此刻卻是面無表情,眼神空洞的讓人害怕。
“可是、可是姜嬪讓人把這個傳給娘娘。”若苗戰戰兢兢的將手中的絲帕打開,之間一朵小小的花瓣藏於其中,已經有些枯卷的暗紅色花瓣在白色的絲絹中格外醒目,“娘娘恕罪,是奴婢辦事不利!”
若苗說完,擡手便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
主子讓她把那積血芍處理掉時,她原本想着不過一盆花,埋了便也就消失無蹤了,誰
知竟然這麼快就被姜嬪拿到了手上,若苗只覺得悔不當初,不該如此草率。
看着那紅色的花瓣,秦婕妤只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怨毒從身體裡翻滾而出,似是恨不得將這明清宮都焚燒殆盡纔好,她伸手將那花瓣拿在手中,神色詭異。
“那便讓她進來吧。”秦婕妤沒有發火,只是淡淡的說。
姜嫿一進來,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副畫面。
秦婕妤半倚在榻上,手中拿着的是方纔她讓若苗拿進來的花瓣,似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玩物一般,眸中泛着淺淺的笑意,暗紅色的花瓣和她毫無血色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也同樣的都透着一股垂垂暮氣。
“你們都下去。”見到姜嫿進來,秦婕妤輕聲吩咐道。
宮女們聞言便魚貫而出,扶喬有些擔心的看了姜嫿一眼,見到自家主子神色坦然,總是也跟着一起退了出去。
“姐姐可好些了?”姜嫿走到塌邊,輕飄飄的問。
“好不好也就這樣了,跟姜嬪也沒什麼太大的關係。”秦婕妤的眸子掠過一抹譏諷之色,顯然是已經不想再說這些場面話,“既然來了,有件事便問一問你,那積血芍所謂的驗孕之兆,可是真的?”
“姐姐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問我。”姜嫿莞爾一笑,並沒有正面回答問題。
“我就知道不過是些無稽之談,卻沒想到婉貴妃那般上心。”秦婕妤冷笑一聲,說到“婉貴妃”三個字時,眸中難掩怨毒之色。
“明明跟對方有殺子之仇,卻仍要幫對方做戲,姐姐這份胸襟,妹妹佩服。”姜嫿的聲音並不大,卻彷彿是一把冰錐,輕輕的紮在了秦婕妤的心間。
殺子之仇。
想到自己那不過剛剛足月的孩子,秦婕妤眼中的怨毒終是一點點的散去,被憂傷取而代之。
如不是她發現的晚,是不是孩子就不會沒有了?
明知道對方就是兇手,她卻不得不演這麼一出好戲,將禍水東引,爲的不過是幫那人除掉心頭刺。
想到這,秦婕妤便覺得心中一陣恨意排山倒海而來。
可是不答應她又能如何呢?
秦氏一族終究是拿捏在她的手中……
“你既然都知道了爲何還要來這?難道不是應該去找皇上告發這一切?”秦婕妤收斂心神,嘲諷的說。
“妹妹不過是覺得姐姐痛失孩子,心有慼慼然所以纔來探望姐姐罷了,跟皇上又有何關係?”姜嫿突然傾身向前,將秦婕妤手中的花瓣接了過來。
“說說你的真實目的吧。”許是勞累了一天,再加上葵水的折磨,秦婕妤的臉上也是滿面倦色。
“不過是想姐姐永遠記得今日之痛,纔好。”姜嫿將那花瓣握在掌中,話音剛落,手掌再開之時,只見那花瓣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些許褐色的粉末。
“萬不可像這粉末一般,輕輕一吹,就消失無蹤了。”
只見她輕輕一吹,掌中的粉末頓時飄散在空中,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再無任何蹤跡。
秦婕妤愣愣看着那張妖媚如狐的面龐,只覺得背部一寒,一股前所未有的憂懼浮上心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