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的夏天很短,氣候最好的五月至八月,被稱爲【社交期】,貴族們從各地的別墅遷到倫敦內的住宅,出席各種社交活動。
然而總有那麼一兩個貴族,對這種社交感到反感,只要條件允許,絕不踏入倫敦一步。
“要不是【那封信】,誰會來人又多,連散步都有些困難。”
夏爾一邊抱怨着,一邊在塞巴斯蒂安的帶領下走入凡多姆海威家族位於倫敦的大宅。
“偶爾離開家宅,也好換個心情嘛,那四個人不在,正好可以過些清靜的生活啊。”
“有開膛手傑克在,哪裡來的清靜日子?弄不好,一些聞風而動的人,已經在家裡等着我們了。”
打開會客廳的塞巴斯蒂安和夏爾愣在原地。
正如夏爾所說,已經有人在他的房間裡等他了,只是這個等待的方式,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本應該是爲優雅的淑女,一身紅裝的前拜尼特男爵夫人安祖蓮娜黛妮思,此刻一臉煩躁地站在櫃子旁,雙手連連揮舞,翻箱倒櫃地尋找着可以入口的紅茶。
本應該是向倫敦內部專門販賣鴉片的貿易公司的老闆劉濤,此刻好似街邊的遊民一般,不雅地蹲在椅子邊,手捧着一個瓷器花瓶觀賞。
還有安祖蓮娜的執事,相對於另外兩個人,這個執事倒是正常了許多,只是看起來陰柔地好像是一個女性的男性執事,怎麼看都說不上正常吧!?
“紅女士,劉。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聽說我可愛的外甥要來倫敦,我當然要來見你啦~”
安祖蓮娜,這位因爲常年一身紅衣,被稱呼爲紅夫人的女人,正是夏爾過世母親的親妹妹。她以這種藉口到來自然可以,然而既然她是和另一個人一起來的,那麼目的就沒這麼簡單了。
另一邊的劉濤將手中的瓷器放下,眯着眼睛表面自己的來意:“伯爵,聽說你有些有趣的事情,我纔來的哦~”
“有趣的事情嗎?這件事情可談不上有趣。”
讓塞巴斯蒂安去爲客人泡茶之後,夏爾將自己知道的信息和兩人敘說了一遍。
劉濤輕輕笑了笑,用略帶戲謔的口吻開口說道:“開膛手傑克嗎,伯爵,你有去直面現場的勇氣嗎?”
“你什麼意思?”
“現場充斥着黑暗與野獸的氣味,連業內人士都會被侵蝕,一旦踏入,很可能會被瘋狂囚禁啊,你有,這種覺悟嗎?凡多姆海威伯爵?”
劉濤的略帶懷疑的質問讓夏爾感覺十分不爽,他的眼神好似從冰洋中濾過一般寒冷:“我來是爲了掃除她的障礙,別問我這種無聊問題。”
“真好,是雙好眼睛。”
劉濤點頭讚許了夏爾的回答後,伸手拉過夏爾的手,風風火火地就要往外走。
“喂!你幹什麼!?”
“既然決定了,那當時現在就過去啊!”
夏爾用力掙脫了劉濤的手,然後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那可不行。我們還需要等人。”
“哦?居然會有人協助女王的看門狗,還真是稀奇啊。”
紅女士毫不掩飾自己的詫異,凡多姆海威家族作爲一直爲女王處理骯髒事物的黑暗貴族,一直被別人貴族稱呼用看門狗這種詞彙稱呼,充斥着恐懼和厭惡,除了她這樣的親人之外,一般不會有任何貴族主動協助凡多姆海威家族纔對。
“不是貴族。”
夏爾爲紅女士解釋道:“是教會的人。這次連環殺人案的屍體,都被發現在白色教堂附近,對教會來說是無法容忍的挑釁。加上女王出面,教會決定派遣一位黑色教團的驅魔師前來協助我調查這次事件。”
聽到黑色教團四個字,無論是紅女士還是劉濤都變得沉默起來。
黑色教團這個名字,在普通人眼中或許沒什麼名氣,但是在他們這些涉足黑暗的人眼中那可謂是如雷貫耳。
教會的諸多手段他們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但是也曾有所瞭解,被譽爲教會最強兵器的驅魔師,似乎有着一人抵擋一軍的力量。更讓人有些煩躁的是,他們兩個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完全可以被列爲教會討伐的對象。
“教會嗎還是黑色教團的驅魔師這件事情鬧得這麼大嗎?”
紅夫人有些失神,這個消息對她來說的衝擊性實在是太大了。教會派遣力量參與此事,還是在維多利亞女王的允許下參與,這其中牽扯到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她這種級別的貴族扔到這種漩渦中,那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的。
察覺到紅夫人臉色變化的夏爾出於對紅夫人的擔心,開口給了一個臺階:“安姨母如果感覺不舒服的話,可以先回到自己的住宅,等我處理好這件事情,再上門拜訪。”
“不不用了。”
紅夫人強撐着拒絕了夏爾的提議。雖然她真的很像就此回頭,什麼也不管,然而從各種意義上來說,她都無法脫離此事。與其在家中等待不可預知的未來,還不如跟在夏爾身邊,和夏爾一起參與這件事情的調查。
“那麼你呢?劉濤?”
“伯爵大人和紅夫人都決定繼續了,我又怎麼會臨陣脫逃呢?對於黑色教團,我也是很好奇呢。”
“好奇什麼?”
“當然是好奇,這個被教會一直隱藏起來,暗中行動的武力組織,究竟是什麼模樣嘍~”
剛說完,劉濤就僵住了,因爲他發現,剛剛問他好奇什麼的那個人,既不是顯然是女性的紅夫人,也不是他面前的夏爾,而是一個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
他木然地轉過頭,看向了會客廳的大門,一個渾身散發着光芒、就好似自帶聖光一般的男人帶着一個和夏爾差不多大的穿着黑色連衣裙的女孩出現在了哪裡。
那個男人一進門,就對夏爾打了個招呼。
“喲,好久不見了,夏爾。”
“沐恩先生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從上一次見面分開到現在,不過纔過去了半天而已。”
“啊,我這不是打招呼嗎?客套而已啦。”
“那麼,沐恩先生,你來是有什麼事情嗎?難道是,紅魔館那裡有什麼新的消息?”
紅魔館,這三個字讓紅夫人和劉濤整個人都嚴肅了起來。
他們兩人在倫敦生活多年,自認爲對倫敦附近各種貴族都有所瞭解,然而有一個地方,完全隔絕了他們的視線。
那就是紅魔館。
對於紅魔館,誰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歷,他們只知道突然間就有了這麼一個地方,然而這個地方的主人叫什麼名字,有着什麼樣的勢力,他們一點都不知道。
他們也不是沒有派出過一些探子,然而這些探子就好像是曾經其他家族派遣到紅魔館的探子一樣,一去不歸。
通過各自暗中的手段旁敲側擊,他們終於得到了迴應,然而並不是紅魔館的迴應,而是一個古老的家族。
一個已經在倫敦紮根數百年的家族,向他們發出了警告,禁止對紅魔館再做任何調查,這讓他們從心底感到寒意。
那個古老的家族和其他在倫敦駐紮的家族有着十分複雜的關係,說句不好聽的,某一天維多利亞女王暴斃,這個家族就可能成爲最大獲益者。
而就是這樣一個在倫敦幾乎可以稱得上一手遮天的家族,對紅魔館進行了庇佑。
無奈之下,他們只好放棄對紅魔館的試探,並將紅魔館列爲最不可招惹的目標,然而就在今天,他們卻聽到了夏爾對一個男人,說出了紅魔館三個字。
難道今天,他們就能揭開紅魔館的神秘面紗了嗎?
“什麼紅魔館,我這次來,是帶徒弟來執行任務的。來來來,上次見面也沒說話,現在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我徒弟,李娜麗李,黑色教團驅魔師。李娜麗,這個小鬼頭,就是我和你說的,凡多姆海威伯爵。”
“唉!?這麼小!”
“小有什麼了?你比他還小,不也已經是驅魔師了嗎?”
“對哦!看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夏爾看着師徒兩人互動半天,終於還是無法維持自己威嚴的臉色了,他咬着牙恨恨地問道:“沐恩先生,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位李娜麗小姐,是驅魔師?那你身爲她的師傅”
“這不是很容易理解嗎?我也是驅魔師啊。吶,看看我們衣服上的標記。”
白井月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自己身上那因爲聖潔之光而顯得很模糊的印記。
“我們是黑色教團的驅魔師。”
“那這次教會派來協助我們的”
“就是我們啊。”
夏爾實在是忍不住了,單手按住自己的臉,盡力忍耐着自己心中的怒火。
“也就是說,你本來就是要協助我們解決開膛手傑克事件的,對嗎?”
“當然不對,被派來協助你的是我的徒弟,我只是來照顧我徒弟的。”
夏爾白了白井月一眼。
這和白井月協助他處理此事有什麼不一樣嗎?他可不認爲那個小姑娘有能夠幫到自己的地方,怎麼看都是被派來混經驗的,白井月纔是真正的協助者。
這也就是說,他昨天向本來就會協助自己的白井月,付出了一座莊園的代價來問了一些廢話!
“等等!”
夏爾擡手打斷了打算繼續聊天的白井月和李娜麗,問出了自己剛剛發現的一個疑問。
“你說,你是黑色教團的驅魔師可是爲什麼你會在紅魔館!?”
夏爾仍然記得,昨天臨走之時,塞巴斯蒂安對他說的話。
蘿拉女生不是魔女這種低級的存在,紅魔館也不愧是紅【魔】館。
這怎麼想,塞巴斯蒂安都在暗示蘿拉女士是一個真正的惡魔。
然而根據他昨天的觀察,蘿拉女士顯然和白井月有着不清不楚的關係啊!?
難道是白井月被惡魔迷惑了,已經背叛了教會?
那麼這個時候白井月應該對他們進行滅口啊!對於看上去就是小孩和普通執事的組合,一個被惡魔誘惑的人怎麼可能會放手?
那麼就是白井月對這件事情不知情,只是沒有分辨出來蘿拉的身份?
那也不對啊!看白井月對紅魔館的瞭解,顯然是常年混跡其中,而且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掌控了紅魔館,這怎麼看也不像是會被矇騙的人啊?
各種猜想都有着解釋不過去的矛盾,這讓夏爾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夠用了。
突然,夏爾想到了自己的執事。
對於自己這位用靈魂換來的惡魔執事,夏爾可是十分信賴的,於是他歪過頭去,看向了自己的執事,然後他看到了,塞巴斯蒂安嚴陣以待的神色。
這不是執事遇到麻煩時的神色,或者說,作爲執事時,塞巴斯蒂安不可能會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
然而,塞巴斯蒂安同時也是惡魔。他此刻的神色,就如同遇到了可以威脅自己生命的強敵一般!
有人,會比塞巴斯蒂安還強?說笑的吧,塞巴斯蒂安可是惡魔。
那麼如果,這個人,實際上不是人類呢?
這樣一想,夏爾突然感覺茅塞頓開。
是了,他想岔了。爲什麼要先入爲主的認爲白井月是人類,而後被紅魔館吸引呢?
或許,白井月一開始就不是人類,而是紅魔館的人,後來出於某種原因,潛入了教會。
就如同塞巴斯蒂安完美地潛入了人類社會,成爲了他的執事一般。
看着那邊解釋紅魔館和教會並不衝突的白井月,夏爾只感覺一陣寒意從尾椎骨的位置朝着背脊涌動。
他是不是,猜到了什麼不該猜到的東西?
“不要緊張,我的主人。”
塞巴斯蒂安的聲音在夏爾的腦海中迴盪,塞巴斯蒂安少有的利用契約的力量,通過靈魂和夏爾直接通話。
“雖然我感覺到了危險,但那只是我的本能而已。我並沒有感覺到這個男人的惡意。至於他究竟是什麼身份,我的主人,這有關係嗎?”
夏爾冷靜了下來。
沒錯,無論白井月是什麼身份,究竟打算做些什麼,都和他沒有關係。他要做的,從頭到尾就只有一件事情而已。
爲此,他不惜將靈魂賣給惡魔。
“塞巴斯蒂安,去爲他們準備紅茶吧,不管怎麼說,我們不能失了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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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