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上,腳步聲一直沒斷過,看來剛纔的戰鬥讓他們損失不小,嘍囉們都忙着打掃戰場,以及修復被破壞的機關、建築等。
地牢下,煬儀與莊幫主聊得甚爲酣暢,尤其幫主莊義已有一年多靜默不語,今日又遇到頗像自己的煬儀,顯得十分高興。他講述了自己江湖闖蕩的經歷,在江湖上做過哪些事情,如何認識了他的師父豐極,兩人情投意合互幫互助,後來自己加入了丐幫,而師父回到五靈山。講述中莊幫主提到了一個煬儀從未聽過的教派,名字叫摩天教。從莊幫主的話語中得出,摩天教遠在西北極寒的天脈山,很少與世人來往,千百年來世人對之深惡痛絕,甚至他們屢次受到各大派的圍剿殘殺。然而莊幫主認爲他們只是長相奇特、行事乖張,並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正好相反莊幫主認爲他們是人類抵禦惡魔的英雄,對其十分讚賞。
煬儀一直瞪起雙眼聽得不亦樂乎,每聽到一處他都十分認真,有不解之處就會問及來龍去脈,有時他會做出自己的理解判斷,甚至與莊幫主討論其中的對於錯、得與失,慢慢的形成了他自己的處世標準。
此時天已過丑時,二人均覺得倦了,莊幫主放慢了話語說道:“現在的你與之前的你已是判若兩人,今日得見你大徹大悟也甚是令老夫開心。今後定能有所成就,恪守自己內心的信念,其他的就讓後世評判吧。”
煬儀有點苦笑道:“今日生死並不能隨自己,又哪來後世的成就?”
莊幫主微笑道:“我已聽到你的機緣,定能使你脫困於此。”
煬儀聽了燃起了心中的希望,但又不能完全相信,畢竟他想不到誰能有能力救出自己。
莊幫主問道:“之前聽你提到的仇人馮老大一夥兒,他們是華山派的嶽先生派來此處的?”
煬儀答道:“是的,是我偷聽到他們是這樣說的。”
“哦,看來老夫時日已不多啦,呵呵!”莊幫主笑對死亡。
煬儀有些不太明白,他又想莊幫主武功蓋世,這地牢能關住他嗎?他忍不住的問道:“您爲何一直在此忍受屈辱?”
“老夫雙腿和左手已殘廢,否則怎奈如此。而且他們經常對我嚴刑拷問,身體已不能再像以前那麼硬實嘍。”莊幫主既無奈又平淡地說。
煬儀聽得遲遲沒有搭話,心裡一陣痠痛。
“你是豐極的徒弟,他都教會你些什麼武功啊?”莊幫主問到。
煬儀回答:“我沒有正式拜入五靈山,師父主要教過我吐納法和輕身法,還有一些粗淺的拳腳功夫。師父對弟子頗爲關心。”
“這五靈山的武功主要在輕功和兵刃,武功路數變化多端,並不太適合你。”莊幫說到。
煬儀回答:“是的,師父也曾經這麼說過。”
“嗯。呵呵,機緣快到了。”莊幫主神秘的說到。
“啊?”煬儀不知道什麼意思,發着愣。
只聽見最後那間牢房裡好像有什麼動靜,過了一會兒,牆上被打了一個洞出來。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小聲地喊:“煬儀大哥,煬儀大哥,你在裡面嗎?煬儀大哥,煬儀大哥。”
煬儀聽得出這正是常樂的聲音,他驚喜地答道:“我在這裡,常樂是不是你?”
“正是小弟我,煬大哥你再等一會兒。”常樂答道。
“等等,都別動。”莊幫主叫到。隨後咔嚓一聲,地牢的門開了。
“今天送的有點晚。”
“是啊,忙了一晚上,天亮還來了一夥兒人,廚房一直在做飯招待他們。”
“是什麼人?”
“不知道,說是華山派嶽先生派來的。”
“哦。快進去吧。”
隨後進來一人,眯縫着眼睛打着哈切,徑直來到莊幫主牢前,放下一個籃子就走了。
“出來吧。”莊幫主說到。
常樂挖開牆壁鑽進裡面那間牢房,推開半敞的鐵門走到了煬儀那邊,握住煬儀的手說:“大哥,我來救你了。”說着拿出腰間的類似鑰匙的鐵針瞬間打開了鎖。
煬儀喜出望外說到:“快把那間打開。”
“這是?......”常樂遲疑了一下。
“這就是丐幫幫主莊義大俠。”煬儀激動地說到。
常樂迅速地打開了鐵門,煬儀走進去拜倒下來,扶着他的兩個肩膀。這時他纔看得清清楚楚,莊幫主已被迫害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心頭一陣劇痛,眼淚涌了下來。眼前顧不上許多了,他忍住悲痛說到:“我帶您出去。”
“不!我會拖累你們的。如果我不見了,他們會全力追殺的。”莊義幫主說到。
“不行,我不能看着您受罪啊。”煬儀已哭了出來。
“孩子聽我說。拖累你們只是一方面。”莊義幫主一手扶着煬儀的肩膀,面帶微笑地繼續說道:“我一生除惡,終了斃命於此,我並未覺得有一點遺憾。因爲我覺得你會成爲下一個我,我相信你會比我更加爍然。”
煬儀的雙目已模糊了,他知道莊義幫主要說什麼,但他不願意聽不願意接受。突然感到身體一麻不得動彈,莊義幫主單掌按在他的胸口閉目運氣,煬儀只覺得全身炙熱,體內兩股暖流緩緩相融。只聽莊幫主說到:“看來豐極已教你習得乾坤易經入門功法了,很好!很好!原本我還害怕傷到你,現在可以儘量傳授給你功力了。”
煬儀突然又覺得身體更加炙熱,臉上紅光亮起,體內兩股暖流加速運行混合成爲一股,遊走穿梭在各大經絡間,每到一處只覺得熱氣沸騰,頓時感到舒坦暢快更甚,待到暖流運行遍及全身又從百會歸於丹內。煬儀只感覺全身有使不完的勁力,皮肉緊緻、肌膚膨脹、骨骼“咯咯”作響;髮根冉升、青筋綻現、雙目圓睜。一盞茶後,莊義幫主撤掌垂頭,臉色難看至極,癱坐在牆沿下。煬儀閉目凝神了一會兒,睜開雙眼趕忙扶起莊幫主,兩眼含淚一句話說不出。
莊幫主緩緩擡頭,有氣無力地說到:“傳給你的是我將近六十年的乾坤易經功力。煉氣歸神,聚神與內;鬥轉乾坤,剛柔並至;真純勁厚,生衍不息。切記綱要,勤加練習。”
煬儀語塞,斷斷續續地答應下來,又想背起莊幫主逃去。被莊義幫主單手攔住,拉着他的一隻手說到:“等我說完。玥楊城北,原丐幫總舵,殘陽老樹下,有一本名叫亢龍神掌的秘笈,去找到它,好好修煉。”
煬儀不斷地勸說隨他逃出地牢,莊義幫主迴應道:“我已油盡燈枯,不想再顛沛流離。況且眼下在這裡我還有一件事情未了,又豈能離去?外面的世界是屬於你的,你會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何必在乎眼前的得失。人總會有年老病死、生離死別,況且你已然大徹大悟,不必再執迷於此。隨願所成,順其自然。”
聽了莊義幫主的話,煬儀心中找不出理由再堅持。但心中悶氣難以消泄,憋的他難以忍受,他嘶吼一聲哭了起來,撕心裂肺、寸斷肝腸。常樂在牢房門口放風,聽到聲音趕了過來。看到眼前情景,硬拉着煬儀想要從洞口鑽去,可是竟一絲未動。急得他一會兒跑到門口望風,一會兒跑回來拉煬儀,一會兒又跑到門口望風......
哭了片刻,煬儀緩過神色。雙膝跪地敬拜三次,與常樂從洞內鑽走了。只留下隱秘的洞口、昏暗的火光和冰冷的牢房。
煬儀和常樂逃走了快兩個時辰後,地牢的門被緩緩打開了,外面有個人說話:“二當家、馮老大這邊請。”
進來四個人,頭一個是這裡的一個小頭目,身後跟着三個人。小頭目打開鐵門時發現鐵鎖被打開了,還自言自語地罵了一句。三人進來,站在莊義幫主面前。
“你們,誰是馮老大啊?”莊義幫主低着頭,發出低沉無力的聲音問到。
四個人全懵了,相互都看了看,都不明白所以然。其中有一個帶着布冒的人,對另一個人使了一個眼色,此人便上前一步說到:“我就是,快說出來吧。”
“你過來些,我只跟你一人說。”莊義幫主顯得很是虛弱。
這個人走了過去,剛俯下身子,就被莊幫主一掌拍在額頭上,這人龐大的身體飛出去撞到對面牆上再也不能動彈。再看莊幫主,仍是低着頭,手掌已垂下再無力擡得起來,怪異的說了一聲:“竟然有頭髮?”然後氣絕身亡。
霎那間,旁邊的三個人瞪大了眼睛,都驚出一身冷汗。那帶帽子的人取下帽子扇了起來,藉着他手中的火把看得清楚清楚:他是個禿頭,額頭上還有一道疤......
另一邊,煬儀和常樂沿着地道鑽出一口枯井,偷偷的爬下身子,慢慢爬到了河邊遊過了對岸,常樂取出準備好的乾淨衣服,煬儀問道:“哪裡來的衣服?”
常樂摸摸腦袋不好意思地說:“在城裡順的。”煬儀雖然很不情願,但是北邊的深秋很是陰冷,現在也不能點火烤乾衣服,而且還要去城北拿到亢龍神掌的秘笈,顧不得太多了。煬儀直鉤鉤地瞪了他兩眼,羞愧的常樂陪了個笑臉。
換好了衣服整理好頭髮,常樂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煬儀,說道:“大哥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好像還長高了。”
煬儀轉到河邊照了照自己的樣子:身材魁偉利落,濃眉大眼,高鼻闊口,正形國字臉,看上去極有威勢。面容平靜、目光如炬,好似莊幫主那樣大義凜然,頗有大俠風範。
天色已暗他們到了西城門外,本想走過木橋從西門入城,但是煬儀發現進出的人很多,大部分都好似有組織的,可能他們的逃走已被發現了,雖然對方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但還是小心爲妙。他決定過橋之後繼續向河下游走,然後繞道去北門直接到達莊幫主說的原丐幫總舵。大概一個多時辰,終於走到了北城門。
這時候天早已黑了,月光的下北城門破破爛爛,也沒什麼燈火,只能抹黑進去了。常樂在後邊氣喘吁吁的叫喊:“大哥,等等,等等我啊。”來到了煬儀跟前繼續說道:“大哥,你走地太快了,我實在太累了,咱們休息一下。”
煬儀想了一下,好似自己的輕功進步不小,耐力也極大的提升了。從出了牢房到現在一直在奔走,自己竟然沒有疲累的感覺,而且感覺到有無窮的力量,只是肚子有點餓,估計常樂也很餓了。想了想說道:“好的。咱們休息一下。”
兩個人找了棵大樹,靠着坐了下來。常樂拿出了昨天買的乾糧,兩人邊聊邊充飢起來。
煬儀說:“兄弟,謝謝你救我。”
常樂笑着說道:“舉手之勞,也沒費什麼力氣。”
煬儀認真地看了看他說:“在這個世道人情冷漠,你能冒死進地牢,已是不易。”
常樂也認真起來:“大哥你兩次救我都是不惜性命,這份恩情我是要報的。況且我們已結拜爲親兄弟了,在這個世上我也沒有其他的親人了,我真的是拿你當我的親大哥。結拜時我發的誓言是認真的,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常樂又真誠的說了一遍誓言。
煬儀握住他的手激動地說:“好兄弟,我知道的,我知道。”
兩個人四目相對,都將真心交給了彼此。
煬儀問起:“兄弟,你是怎麼進入地牢,而且還能開鎖。”
常樂苦笑道:“大哥,我是在這玥楊城長大的,也沒什麼本事,成天和一幫小混混在一起偷雞摸狗勉強度日。這打地洞和開鎖也算是我的看家本領了,呵呵。記得小時候在河邊玩,也鑽過那口枯井,聽見過裡面傳出的聲音,大概能判斷出方向,就挖地道救了大哥。”
“原來如此。”煬儀又問道:“你可見過荃清長老?”
常樂說:“見過,滿臉壞人的樣子就是他。哪天讓我遇上了,非用石頭扔他。”
“他是在玥楊城北的丐幫總舵住嗎?”煬儀又問道。
“沒有,他是在城南往東去的地方住。城北的丐幫總舵早就廢棄了,那次和兩大家族的戰鬥把丐幫總舵給毀壞了,現在已破破爛爛的了。大哥,我們到原來的丐幫總舵幹什麼?”
煬儀答道:“莊義幫主令我去取一本武功秘笈。”
常樂高興地說:“那可太好了,以後大哥就成大俠了,也就沒人敢欺負我了。”
煬儀自言自語:“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找到不知道能不能習得。”
常樂又問:“取了秘笈然後我們去哪裡?”
煬儀想了想:“可能再去趟宅子,找馮老大。”
常樂又問:“要是他不在了呢?以後我們去哪?”
煬儀陷入了思緒,沒有再搭話。
常樂豁達地說:“反正去哪我都跟着大哥,哈哈。”說完躺下了。
兩人商量了一番後,決定還是等天亮後再進城。
第二天天剛亮起,兩人就進了城。順着常樂指引的方向,兩個人走進了一個破巷子,走了一會兒發現周圍都升起了白茫茫的濃霧,而且天色越來越暗,彷彿又回到了夜晚。
煬儀警惕起來,攔住了常樂說了一句:“不對。這裡很怪異,我們先往回走退出濃霧。”此時的煬儀已身具莊幫主近六十年的乾坤易經功力,精神凝聚力無比強悍,對周圍環境的感知能力越來越強大,無論聽覺、視覺、觸覺都極爲敏銳。這般怪異的濃霧讓他感到心裡不安,尤其是天色好似晚上一樣不合乎常理和自然現象,讓煬儀頗爲緊張,感覺危險就在眼前。
常樂反應了過來,也覺得十分詭異,跟着煬儀沿原路返回,可是兩人走了好一會,也沒走出這片濃霧,感覺危險越來越近。常樂小聲說到:“大哥,這裡不對勁,我們迷路了。”
“嗯。我們不能再亂闖了。”煬儀說完看到旁邊隱約的破屋舍,兩個人躲了進去。
破屋舍裡面空空的,只有半個屋頂,兩人蹲下身子,聽着外面的動靜。不一會兒,左右兩邊各來了兩個人影,看不清楚衣裝模樣,只聽到他們在說着什麼。
“大哥,我們已經把兩個小孩......呃.....送進去了。”
“以後要小心點,最好別讓人看到,否則幫主怪罪下來,咱們還要不要命了?”
“是是,是大哥,下次一定注意,您多擔待。”
“陣中好像有人闖入,大家戴好藥囊跟我來。”
說完,四個人朝屋舍的右邊走去。
常樂小聲地說:“大哥,這裡肯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這城北的丐幫總舵被毀滅以後,這裡就沒什麼人出入了,只有一些無家可歸的乞丐。你看,這外邊的天色還是很昏暗,太不正常了。我們還是想辦法出去再說。”
煬儀也是這麼想的,但是自己沒有辦法找到出路。剛纔的四個人可以來去自如,看來偷偷跟着他們就能走出去,可是去哪找他們。
正想着,“嗖嗖......”聽到輕快的腳步聲疾馳向左而去,煬儀只看到一個深紫色男子身影穿過,此人身形似乎在哪裡見過,煬儀十分想知道他是誰,突然不自覺地丹內運氣、閉目凝神,似乎自己的靈魂飛出身體已追蹤到了那個身影,周圍的屋舍模樣竟被自己看了個大概,亦能聽見男子嗖嗖的腳步聲,忽然從更遠處傳來了兩聲孩童的嚎哭,瞬間又變成了聲聲慘叫,這一下驚到了煬儀。男子尋着慘叫聲轉去,周圍的景物模糊起來,身影也漸漸消失了。
煬儀睜開眼睛,深深地吸起氣來。額頭掛着汗珠,兩鬢跳動了一陣兒,感到身上有些緊張和疲累。他驚喜地琢磨着剛纔的情景,自從莊義幫主傳給他功力後,他就發現自己和原來大不同了,沒想到竟然會具有這樣神奇的能力。只是這個能力極其耗神,現在看來他的這個能力還不夠強大,剛纔只追蹤到不足六七十丈就消失了,周圍環境只能看清楚大概的輪廓,且距離越遠越耗費精神力。不過有一點他看清楚了,這個人的身形和自己在五靈山看到的那個身着紫色深衣的男子身形是一模一樣的。
常樂在一旁看着煬儀發愣,小聲的問:“大哥,剛纔你怎麼了?”
煬儀顧不上解釋,拉着常樂朝右邊走去。因爲煬儀剛纔的精神力感覺到的更加危險,所以他決定向右邊走。走了一頓飯的功夫,卻誤入了一個大院,想要再出去的時候已找不到出口。幾個模糊的乞丐身影出現,個個骨瘦如柴,瞪大了血紅的雙眼張着大嘴,伸起雙手向兩人衝了過來,樣子十分可怕。兩人急忙躲閃,常樂用包袱護着自己硬扛着三個乞丐,差點兒被這三個乞丐咬到,最後被迫蹲下來滾出包圍圈,順手摸起了地上的一支木棍。這時三個乞丐轉身又撲了過來,被害怕極的常樂一陣兒亂棒。有的被打的頭破血流,有的甚至被打斷了手指,可是三個乞丐還是不管不顧的追着常樂,似乎他們已失去了自我意識,變得殘暴狂躁極具攻擊性。
煬儀被四個惡乞丐圍着,一邊以輕身步伐躲閃,一邊用背上的弓保護自己。可是這樣堅持下去不是辦法啊,他心裡十分焦急,身邊的常樂也不知所蹤,只聽見不遠處喊打的聲音,一會兒又聽到常樂在喊自己:“大哥,大哥你在哪?”
煬儀趕緊回了一句:“在這裡,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過來幫你。”話音剛落,只見飛來一支短劍,扎死一個乞丐,那短劍又憑空飛起扎死另一個乞丐,剎那之間四個乞丐都倒不起。
常樂跑了過來:“大哥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