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臉上帶着深沉的笑意,但凡熟知他的人就知道此刻這名白衣男子正在快速的算計着什麼。
這些侍女全然沒有打算隱藏自己的實力,是爲了警告他們這裡是別人的地盤小心着點兒吧?這樣的下馬威,他們夜凰樓還是第一次嚐到,當真是被小看了呢。
白先生深知迎賓接客的奧妙之所在,自然明白這裡的主人存的是什麼樣的心思,只是他很不痛快,非常不痛快,要知道一直以來,都是他在給旁人施壓耍弄心計的。
“喂,你後背着火了。”納蘭容分明已經看見了這儒雅的白衣男子身後那洶洶燃燒着的火焰,不想對方的笑意更甚。
一陣清風拂過,原本在納蘭容身邊的白衣男子居然不見了蹤影,前方的侍女隊伍忽然停下了腳步,驚詫的看着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男子。
“這位姑娘,我家主子長途跋涉遠道而來,是否容許先尋一處屋子姑且休息片刻,整頓整齊再拜見王爺,方不失禮數?”
爲首的侍女目光緩緩落在白先生乾淨的玉靴之上,似乎十分驚訝,這名男子的武功居然不差,眨眼的功夫竟是能繞到自己的面前。
原本清冷的面容瞬間露出了招牌的燦爛笑容,“奉王爺之命,已經在品茗軒中備了上好的茶葉與糕點,以招待遠道而來的貴客。”
說了這麼一句話,對方十分自然的從白先生的一旁穿過,速度忽而加快,眨眼間就拉開了一段距離。
白先生微微挑了挑眉,沒想到這侍女皮笑肉不笑的功夫遠遠在自己之上!只是爲何……覺得她笑起來的感覺有些熟悉?
他回過藍神來望向隊伍後方低調無比的南宮凰,視線相接,白先生已然收到了自家主子的命令,靜觀其變。
咚……
這紫衣華服男子的身後,蘇依依緩緩停下了腳步,敏銳的望向竹林深處的某個方向,總覺得方纔好像有人在暗處觀察他們。
清風拂過,竹葉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音,空氣中浮蕩着露水的清新之氣。
整片莊園彷彿坐落於一派世外桃源之地,每一個角落都透着一股平和寧靜的氛圍。
寬敞的大廳之中,從天到地,放眼望去清一色的竹製品,清新的竹香彷彿能洗滌人的靈魂,撫平躁動的心靈。
淡淡的香茶伴隨着嫋嫋的白煙撲鼻,漂浮着細碎茶葉的液體緩緩入喉,苦澀得令衆人眉頭一蹙。
不同的人,品出不同的茶,而這些苦澀的茶水卻在向每一個人傳遞着某個信息,高深得有些難以捉摸。
本應該守護在旁的侍女們如煙一般消失,竟是撇下了一整個大廳的客人,席位間各自一盞茶壺,讓客人自己動手,明明應該是十分失禮的舉動,可是不知爲何,在這樣的環境之下,躁動的心情也漸漸平復,自己動手沏茶也成了一種頓悟。
“他應該過得很不開心。”
蘇依依緩緩開了口,這聲音細小,卻恰到好處的讓大廳之中的所有人聽見。
身旁戴着銀色面具的男子眼底劃過一抹訝異,他深深的看着身旁舉着茶杯一副若有所思的小女子,似乎從未想過,這個丫頭也懂得茶道之中的奧妙。
“一個人愛喝什麼茶,往往與他的性子有關。樑王叔身居於這深山之中,看似超凡脫俗,但從這濃郁苦澀揮之不去的茶水之中,卻能品味其內心的牽掛和掙扎。”
納蘭容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端坐着,面上帶着與他稚嫩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成熟與深沉。
他深深的看了蘇依依一眼,似乎也很驚訝,她居然也有這麼正經的時候。
不想,這沉思中的小女子絲毫沒有聽見納蘭容這別具深意的見解,她長長的嘆了口氣一副十分不滿的樣子。
“居然用這麼寒酸的糕點招待客人,沒有片鴨沒有包子也就算了,連桂花糕裡頭都沒有桂花!一個人對於美食居然如此沒有追求,說明他過得一定很痛苦啊!”
蘇依依露出了萬分同情的表情,當然,是同情自己這張美食家的嘴啊!
大廳之中的衆人立刻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原來……她是在感嘆這些糕點索然無味,和茶道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手邊的茶壺已然涼透了,卻絲毫沒有看見樑王的影子。
白先生忽然想到了什麼,他當即站起身來,讓他們等候了這麼久,這位樑王顯然是有意而爲之,爲了告訴他們,這裡並不歡迎外來之人!而且,他似乎對他們也有所忌憚,所以讓他們等候的這段時間裡,想必是去打探他們的底細了!
“樑王爺若是不歡迎我等,我等自是不會打攪。只要王爺能夠替我家主子解惑,我等立刻下山還王爺一片清淨。”
包含內力的聲音傳遍整個大廳,迴盪在清幽的走廊之上。
一陣清風拂過,方纔消失的侍女果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對於一個不肯露面見客,滿心猜忌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坦白的告知他們的來意,降低對方的戒心。
“招待不週,還請貴客見諒。我家主子向來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上門拜訪皆是客,八方友來都是緣,奴婢已在山莊之中備了客房,好去好來,緣聚緣散。”
這侍女的臉上帶着燦爛的笑意,彷彿不曾察覺到大廳之中衆人不悅的氣氛。
然而,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卻是筆直的越過納蘭容,看向南宮凰的方向。
這紫衣華服男子緩緩站起身來,薄脣淡淡的一張,“既然王爺講究一個緣字,本君等得起。”
對方的意思便是,能不能見到樑王本人,就看緣分而定。等不起的話就快點收拾行囊下山,等得起的話,就安心的在這座山莊裡頭住下來,很顯然,對方認定他們等不起。
白先生沒有想到南宮凰居然親自開了口,他很快反應過來,看來是在他們等候的這段時間裡,對方在暗處偷偷的觀察,發現了他們這行人之中誰纔是真正的主子。
“君上,可是要屬下命人,將這座山莊翻個底朝天,把樑王抓出來?”
屋子裡,白先生恭敬無比的開了口,他們夜凰樓已經客氣過了,或許是時候發揮他們一向先兵後禮的風格。
“不,本君要他自己出來。”
南宮凰知道事已至此,急卻是無用。他需要樑王告訴他當年的真相,若是動武,只怕對方說的話,他也不會信。
只要樑王還是個人,就會有想要得到的東西,若是能讓他心甘情願的與自己做交易,這纔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樑王叔是個十分嚴謹之人,你們最好不要亂來。”
納蘭容站在那雕花窗邊,看着外頭好似空無一人的院子,然而旁人看不見,他卻能清清楚楚的察覺到林中深處那一道道神秘無比的影子。
沒有想到,這座山莊的把守竟是比皇宮還要嚴格,如此清幽的環境能夠讓人放鬆警惕,可是他們的一舉一動,想必盡在王叔的掌握之中。
“結果,三殿下只是充當一張門牌。”
白先生帶着淺笑,語氣中毫不掩飾的諷刺之意。
“別忘了,沒有這張門牌,你們也飛不進來。”不要以爲他看起來年紀小,什麼也不懂的樣子。這位夜凰樓的右護法,明明也十分忌憚那些白衣女子。
“既然三殿下與樑王並無交情,爲何要跟來?白某實在不明白。”白先生微微挑了挑眉,這個小人兒到底有什麼目的?爲何要一直賴在夜凰樓?
不想,納蘭容卻是下意識的看向南宮凰的方向,許久之後纔開了口,“你……感覺如何?”
南宮凰當即擡起眼來,對上他那探究的目光。
“罷了,當本殿什麼也沒說。”納蘭容再一次提醒自己不要多管閒事,只要他解開了心中疑惑就會立刻離開這裡,夜凰魔君和蘇依依如何,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而此時此刻,另一間屋子裡。
“哼唧!”胖空不滿的看着那賴在蘇依依大腿上的黑貓,伸出小胖手揮了揮,去去,你在這裡做什麼?這是我麻麻!回你該呆的地方去!
只見這黑貓幽幽的睜開其中一隻眼睛,絲毫沒有將胖空的醋意放在心上。
“吾是在替主人保護她,你懂什麼?”難道它會告訴這隻臭猿猴,南宮凰的身邊太冷,它呆不下去麼?果然還是尋個人類的女子做主人好啊,嗯哼,喵,對,就是那裡,再多撓一會兒……
“姑娘。”這時,腦中傳來了那道熟悉的聲音,蘇依依的眼前瞬時一亮,立刻在心中回了一句,大叔,你又出來了?
對方沉默了片刻,蘇依依的臉上瞬間露出了一絲僵硬的笑容。
“大叔,說吧,又要我上刀山下油鍋了麼?”每一次對方流露出這種爲難的情緒,蘇依依就知道自己有活兒要乾了!
果不其然,對方輕輕嘆了口氣。
“有一件事情要勞煩姑娘,提醒凰兒,不要讓樑王看見他的臉。另外……希望姑娘代我,去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