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就像是那個黃飛鴻系列的一部電影結尾,好像是參加完獅王爭霸賽後黃飛鴻說的那句話:
我們贏得了金牌,卻丟了江山?”
鄭凡一邊喝着茶一邊說道。
面前,薛三正在烤肉,樊力在幫忙堆柴火,樑程坐在邊上看着。
那一戰結束後,燕軍再度向東挺進,就未曾再遭受來自野人王所部的阻擊,路上所遭遇的,基本都是當地野人部族的零星抵抗。
然後,成國雪海關被攻破的消息傳來。
靖南侯下令大軍停止東進,就地駐紮。
這次駐紮和之前爲了養精蓄銳大戰不同,這次純粹是因爲這仗根本就沒法繼續打下去了。
薛三將先烤好的半隻兔子遞給了鄭凡,道:
“主上,這司徒家起初一開始,還覺得吊吊的,沒想到,居然是個憨逼。”
“啥事兒?”樊力喊道。
“吃你的肉去!”
薛三轉頭繼續對鄭凡道:
“主上,這樣一來,這仗是真的不好打下去了啊,咱們是不是就得班師回朝了?”
“不清楚,還得等着靖南侯拿主意,阿程,你覺得呢?”鄭凡問道。
“主上,這仗,大概是真的打不下去了,繼續東進的話,我們這支兵馬很可能會遭遇那位野人王重兵的堵截,先前我們能一路勢如破竹,也是因爲野人王的重點一直放在雪海關一線,現在,他完全可以騰出手來了。
再者,大軍孤懸雪原,本就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最近我發現,軍中生病的士卒開始越來越多了。
最重要的是,我們已經沒有一個確切的戰略目標。”
鄭凡一邊聽着一邊喝着茶,自從入雪原來,肉食真的是吃膩了,得需要茶水來刮一刮自己肚子裡的油膩。
“不好弄了啊,不好弄了啊。”
鄭凡感慨着,這明明是一路打勝仗,結果卻打成了這樣子的一種局面。
雪原太大了,大到你想去統治和想去玩什麼“亡國滅種”,其成本,都是你無法承受之重。
樑程開口道:
“除非燕皇願意拿出當初南下乾國時的那種魄力,調集三十萬以上的鐵騎,再入雪原,爲此不惜打個兩年時間,纔有可能徹底擊垮和平定雪原。”
鄭凡馬上道:“這不現實。”
打乾國,能得到人口和財富;打晉國,能得到土地。
打雪原,能得到什麼?
也是能有,比如這次繳獲的牛羊馬匹肯定不少,差不離能讓鄭城守和盛樂城附近的一衆豪強地主們吃個飽,但想想看三十萬大軍出征,這得是多麼恐怖的一個後勤負擔,到時候,繳獲來的牛羊根本就不夠吃的。
而且,要是那位野人王和你玩兒個游擊戰,玩兒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故意不和你決戰,故意躲着你,難不成真得讓三十萬鐵騎在雪原上和他們玩兒貓捉老鼠的遊戲?
事實已經證明,那位野人王,確實做得出來這種事兒。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平定了雪原,這麼廣袤荒涼的區域,又該如何去統治?
十年二十年後,必然會有反覆,鎮壓下去還好,要是沒鎮壓下去,那就是辛辛苦苦那麼多心血全都付諸東流。
這時,有一名親兵走了過來。
“鄭大人,侯爺喊您過去。”
鄭凡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薛三拿起剛烤好的一塊山雞,道:
“主上,帶上這個去,裡頭有雞肋,可以湊個金句。”
魔王們爲主上在大人物面前的表現,也是操着不少心。
樑程則無情地駁斥道:
“楊修是怎麼死的?”
薛三不說話了。
鄭凡用眼神和幾個屬下示意了一下,沒去拿什麼雞肋,先收整了一下甲冑,就來到了帥帳。
帥帳內,田無鏡一個人坐在那裡,手裡拿着一本書在看。
旁邊有一個爐子,上頭應該是在燉着湯,還挺香的。
等鄭凡走近一些,才發現田無鏡手裡拿着的是居然“鄭氏兵法”。
鄭城守的老臉當即一紅。
見鄭凡進來了,田無鏡放下了手中的書,示意鄭凡坐下。
鄭凡坐了下來,田無鏡指着那本書,道:
“那一日的情況,很像是你書中‘空城計’。”
瞎子在幫鄭凡“著書立作”時,是將孫子兵法和三十六計都加進去的。
“侯爺………”
“唉。”
田無鏡發出了一聲嘆息。
在鄭凡的印象中,田無鏡很少會露出這種情緒,他一直都宛若一座磐石。
“局勢,已經糜爛了,你可能不曉得,雪海關往南,對於野人而言,相當於是一馬平川,現在最壞的估計,野人已經在小半個成國境內肆虐了。”
“這麼快?”
“這個沒什麼快不快的,百年多前開始,晉人就已經在雪原上建立自己的城池堡寨了。
所以,雖說雪海關因爲地形原因,乃是卡住雪原和三晉之地的一處咽喉,但實際上,它早就不是晉人防範野人的前頭堡。
也正因此,雪海關往南,晉人根本就沒有什麼重鎮和防禦。”
晉人幾百年來,都是壓着野人在欺負,等到司徒家確立了晉國東部最大氏族地位之後,也在不斷地對外開發。
晉國和雪原,有天斷山脈做天然阻斷,盛樂城到雪原這條路,其實算是穿越天斷山脈比較好走的一條路了,否則這裡也不會形成商貿路線,而在天斷山脈最東側,則有一條坦途,直接連繫雪原和晉國,這條坦途上的那座關口,就是雪海關。
但因爲早早地將戰線推到了雪原上,所以雪海關固然地理很不錯,但在戰略上,不被重視快百年了。
這次成國一連串的失敗,將關外雪原上的城池和據點幾乎葬送後,纔想到了雪海關的重要,誰知道又是一波送,雪海關也丟了,再接下來,野人南下,當真是平順得很。
“你之前說的,想在盛樂城領一個鎮壓野人的差事,這事,怕是不成了,成國那邊的情況可能比想象中嚴重,挺不挺得住,還很不好說。
若是司徒家沒有挺住,三晉之地,有一半將淪爲野人的牧場,且野人還將掌握晉人的工匠等各種技術,他們的勇士,也能披上甲冑,不會再像這次所面對的對手那般脆弱了。”
“這是大事,末將曉得輕重。”
以前,野人只是小患,時不時地敲打敲打也就行了,鄭凡倒是可以接這個差事。
但眼下,野人很可能氾濫成大患,燕國朝廷也不可能讓鄭凡去應對,肯定會安排一位大將。
現在成國還沒被滅,局勢沒徹底崩盤,所以朝廷很可能讓李豹部移師信宿城一線。
如果局面繼續惡化下去,說不得就得讓靖南侯親自去統鎮那一線了。
“那位野人王,也確實是一個人物,這一次,可以說是出兵不夠,也可以說,是那位野人王以最小的代價,換取了他想要的東西。”
“侯爺勿憂,實在不行,日後我們再從司徒家地界那兒打過去,重新把雪海關奪回來就是了。”
“這是朝廷上會考慮的事,不過,說到底,也不算盡是壞事,說不得面對如此局面,司徒家很可能會選擇向陛下請求內附。”
內附,也就是舉國來投,歸順你,自降皇位。
因爲在這場戰事上,燕國一沒有趁火打劫,二還出兵幫了你,人情和道義上都可謂是滿分;
二則是,眼下楚國在內訌不提,就算楚國沒內訌,司徒家和楚國之間可是斷斷續續摩擦小仗打了數十年,自是不可能求助楚國的。
至於乾國,先不說乾國軍隊的戰鬥力,就算司徒家願意請,乾國也願意派兵來,信不信你大軍剛出乾國境內,很快燕國鐵騎就過來收人頭?
所以,司徒家眼下只有選擇內附大燕。
這樣一算,燕國這次的獲益,還是很大的,當然了,前提是司徒家不能再被一波流給帶走,否則剛剛結束三國大戰的燕國,又將去收拾東晉這個爛攤子。
“侯爺,我是真的想不通,司徒家怎麼能蠢到這種地步的?”
“這裡頭,有內因,具體是什麼情況,得等日後那邊軍報傳來。不過本侯猜測,應該是司徒雷弒父奪位,導致司徒家內部出現了分裂,司徒雷是老家主第三子,雖說不是嫡子,但卻是最優秀的一個,也被公認的是司徒家日後接班人。
他兩個哥哥,則早早地被其踹開,美名其曰,鎮守雪原,以備邊患,爲家族戍邊。”
“所以,這裡頭………”
“暫時還無法確定,且看之後是否會傳出司徒雷兩個哥哥戰死的消息吧,不過密諜司最早對那位野人王的調查裡,就有猜測,說這位野人王和司徒家的大公子二公子有着很密切的關係,在他們面前,自詡是義孫,喊着他們二人大爺爺二爺爺,也和那兩位公子有密切的生意上的往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司徒家敗得還真不冤,當然,你也不能怪司徒雷自毀長城,因爲在之前誰都無法預料,野人會再度成了氣候,原本他那兩位哥哥,只是被丟出去發配遠離政治中心而已。
再有者,就是那位野人王,也真是能放得下架子,認司徒雷的兩個哥哥當爺爺,這比認做義子還要舔得過分。
但這也算是舔盡甘來了。
田無鏡指了指其身邊小爐上的鍋,道:
“不說這個了,喝點雞湯?”
“侯爺的雞湯,末將還是要喝的。”
“呵。”
鄭凡打算起身去端時,田無鏡擡手示意鄭凡坐下,他自己用手將鍋給拿起來放在了桌案上,又拿過兩個碗,開始盛湯。
盛湯時,田無鏡舀出一塊雞肋,送入了鄭凡的碗裡,同時問道:
“雞肋,你喜歡吃麼?”
“喜歡!!!”
鄭凡不顧燙,直接伸手拿起雞肋就用牙齒強啃,嘎嘣嘎嘣脆。
田無鏡搖搖頭,道:
“只是這雞肋,又沒什麼肉,也沒什麼味道。”
“侯爺,這陣子肉吃多了,就想吃點沒味道的東西壓一壓,喜歡!”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