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凡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從湯池裡出來了,他感覺整個人都飄在天上,哪怕現在躺在牀上,卻依舊有種暈乎乎正在隨波飄浮的感覺。
靈魂和肉體,似乎已經被進行了切割,一切的一切,都變得那般不真實。
“主上,主上,您沒事吧?”
薛三站在牀邊,臉對着鄭凡的臉。
他沒敢去告訴瞎子他們主上真的被自己泡澡泡出毛病來了,他怕被打死。
鄭凡的思緒終於開始恢復,側過頭,看着站在自己身側的薛三,搖搖頭,道:
“沒事了。”
這感覺,像是剛剛玩兒了十次針線活。
肌肉都在抽搐了,身體已經不叫掏空了,像是連地基都被敲掉。
“主上,屬下覺得,可能是屬下的身體,和主上的身體,在某些方面不一樣。”
廢話,
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我和你身體不一樣。
鄭凡已經懶得去搭理薛三了,這會兒,他只想閉上眼睡一覺。
“那主上您先休息休息?等您休息好了,再查看一下體內氣血有沒有什麼變化?屬下覺得,應該還是會有那麼一丟丟效果的。”
要知道,阿銘和樑程的血,可都是薛三好不容易搞來的,每次他們只是放血,而薛三是真正地要爲此“放血”。
如果真的一點效果都沒有,到最後反而白白讓主上受苦受折磨,把自己先前舔的功夫全泡湯掉,那薛三當真會欲哭無淚。
“嗯。”
“那屬下先告退了。”
薛三溜了。
鄭凡正準備睡覺,卻忽然感覺有一團柔軟帶着溫熱的東西出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睜開眼,
才發現是小侯爺正趴在自己胸口。
搖籃和牀,有一段距離,很顯然,小侯爺自己是不可能過來的。
“魔丸………拿走…………”
這語氣,這神情,
像極了管生不管帶的親爹。
魔丸沒動,化作石頭,默默地落在牀邊。
醉醺醺的小侯爺先瞅了瞅鄭凡,然後打了個呵欠,把腦袋枕在了鄭凡的胸口上,開始睏覺。
少頃,
魔丸又飄浮起來,落在了鄭凡另一側胸口位置,安靜了下來。
鄭凡想拒絕,卻又無法動彈,最後,只能無奈地重新閉上了眼。
這一覺,
鄭凡做了很多很多的夢,在夢裡,他一會兒回到了高考前的教室,正在專心致志地做着卷子;
一會兒又來到工作室裡,正在廢寢忘食地畫稿子;
一會兒又出現在戰場上,看着身前一個個袍澤戰死在自己面前;
一會兒又出現在山林裡,看見了田無鏡和杜鵑站在一起;
一會兒又發現,四娘在自己身邊。
嗯,
等下,
四孃的這個夢,好真實啊……
“主上,您醒了?”
四娘柔聲道。
哦,原來這不是夢啊。
鄭凡深吸一口氣,想要坐起來。
“主上,您再躺一會兒吧,您已經昏睡了兩天了,奴家先喂您點兒吃的。”
在四孃的伺候下,鄭凡喝了一碗粥。
“主上,還好麼?”
“沒事,我沒大礙。”
鄭凡還是坐了起來,腦子雖然還有些昏沉沉的,但在捏了捏拳頭後,卻發現自己身上的力氣,很是充沛。
境界沒有提升,但氣血的厚度提升了一大截,這意味着自己距離衝擊六品的境界,被大大縮短了。
“這藥浴,還是有用的,只是………”鄭凡說道。
“主上,這事兒太危險了,下次可不能再聽三兒的搗鼓了,他拿自己做實驗算得什麼?最起碼,先拿個死囚試試看才行。
他那個侏儒身子,本身就是個藥罐子。”
鄭凡點點頭,確實不能再實驗了,這次的效果,好是好,但現在鄭凡明顯察覺到,自己體內經脈已經被擴充到了一個極致,這是一個極爲危險的極致;
意味着如果劑量再高一些,那麼自己的經脈就得斷裂,到時候自己的修爲被廢不說,連帶着七個魔王也得跟着一夜回到解放前。
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
薛三差點就把大家所有人都“恢復出廠值”了。
阿程的血和阿銘的血,配合着方便吸收的藥浴,那效果,簡直讓人炸裂。
嚴格意義上來說,那兩位的血,是劇毒。
“下次,沒有下次了。”
鄭凡也有些後怕了。
“主上,這是今天早上傳過來的軍情,寧邊城已經被阿程帶人接收了,那座城的守將叫張桐,很配合也很識時務。”
“好。”
這相當於是地盤兒又擴大了一丟丟。
只不過寧邊城太小,並不屬於什麼綜合性城池,那座城還是以軍事要塞的作用爲主,早先,是司徒家用來防備赫連家的“碉堡”,但蚊子腿也是肉不是,再者,寧邊城在手,可以擴大自己的戰略緩衝範圍,不至於人家一來就可以直接打你老巢。
“派人傳信給樑程,再看看附近的那些堡寨什麼的有沒有可以趁機拿下的,讓他膽子大一點兒。”
趁着司徒家正在被燕國“歸化”的時機,自己這邊能多佔點兒便宜是一點兒,以後再想讓自己吐出來,也不是不可以,慢慢扯皮就是了。
“是,主上。另外,主上,前頭那邊傳來了最新的消息,大皇子那邊已經和成國叛軍交手了,後續的戰況還沒來得及反饋回來,估計明天才能到。”
“嗯。”
大皇子那邊的戰事,直接干係到盛樂城的未來,盛樂城上下,都在期盼着大皇子敗北。
“還有一件事。”四娘猶豫了一下。
“什麼事?”
“今日有人投信,說是密諜司的新任掌舵,後日要來盛樂城拜會您。”
“密諜司?”
杜鵑死後,晉國境內的密諜司近乎陷入了停滯,但很顯然的是朝廷是不可能坐視這邊的諜報系統一直癱瘓下去的,燕人是想將晉地當作燕土來經營的,可不會讓其繼續散亂下去,讓乾國的銀甲衛這類組織如入無人之境。
然而,那位掌舵剛上任就大老遠地來盛樂,顯然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侯爺在自己這裡的事兒,想徹底瞞住人,很難。
因爲丁橫和翠林娘作爲江湖中人,他們早就在盛樂城拋頭露面了,而且還招攬來了不少他們的手下進入盛樂軍隊。
驛站那邊,也沒有斬草除根,乾國銀甲衛那邊,也曉得這件事。
小侯爺的下落,就算是想保密,也很難瞞過真正的大佬,要查,肯定是能查出來的。
不過,很顯然的是,朝廷對此,似乎一直是“靜默”狀態。
沒有欽差過來宣旨對小侯爺進行賜名和爵位頒發,也沒有什麼特殊的照顧,官方,已經認定靖南侯夫人和其腹中的孩子不幸離世的消息。
這不禁讓鄭凡想到了另一位存在,那就是傳說中誰也不確信到底存在與否的鎮北侯家的小侯爺。
法理上,是不存在這個人的。
眼下,自己的乾兒子,也是這種“黑戶”狀態。
“他來的話,讓瞎子去招待吧。”
“是,主上,您再休息會兒。”
“嗯。”
鄭凡點了點頭,然後側過臉,看向雙手抓着搖籃正在向這裡張望的天天。
給他取這個名時,魔王們都覺得鄭凡取得太隨意了,但鄭凡也就本是想着取個小名暫時稱呼而已,你取個什麼有寓意地正式名字,反而會給當事人一種越俎代庖之感。
“哇哦………哇哦…………”
“四娘,你說,他什麼時候纔會說話?”
“主上,還早呢,差不多滿週歲時才能說話吧。”四娘笑道。
“嗯,行了,你去忙吧,我再休息會兒,沒什麼事兒了。”
“您先歇息,奴在廚房裡還煲了湯,待會兒再喊您來喝些。”
“好。”
待得四娘走後,鄭凡又躺了下來。
睏意,倒是沒多少,但精神上的實質性匱乏,還是使得鄭凡很快進入了一種似夢非夢的狀態。
搖籃那邊,
天天見自己乾爹又睡下了,有些不滿地拍打着搖籃邊框。
許是鄭凡天生和“田家”有緣,
和田無鏡親近就算了,
眼下就是連田無鏡的兒子,對鄭凡也有着一種莫名地親近。
就是鄭凡時不時地會打他小屁屁,他也是“咯咯咯”地笑着。
鄭凡的長時間昏睡,讓小侯爺可是愁壞了,但眼見着這人剛坐起來,又睡下去了,居然沒來抱抱自己,小侯爺不樂意了。
搖籃在小侯爺的搖晃下,擺動得幅度開始越來越大。
魔丸所在的石頭飄浮了起來,抵住了搖籃,防止小侯爺自個兒把自個兒給摔出去。
小侯爺伸手指着鄭凡,
“哇哦………哇哦………”
他想像上次那樣,被帶着飛過去。
其實,與其說他想過去找鄭凡玩,倒不如說他想再體驗一次“飛行”。
魔丸不爲所動。
因爲上一次鄭凡是全身上下沒力氣了,所以可以任意施爲,但現在,鄭凡真的只是在休息養神,已經恢復過來了。
魔丸不爽他爹很久了,但並不意味着他願意在這個時候去觸黴頭。
“哇哦………哇哦………”
小侯爺還在叫着,見魔丸沒反應,小侯爺只得重新看向那塊石頭。
“哇哦………哇哦…………桀哇………哇哦………桀………
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