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改制

平野伯回到他的雪海關,回到了他的軍民中間,軍民歡呼;

一同回來的公主,雖說在入城時坐在馬車內,沒有露面,但關於公主的描述,已經在雪海關軍民內廣爲流傳。

公主,多麼高貴的存在,而且不同於晉地虞氏的公主,晉皇一脈衰微,導致皇族一脈的女子早就不值錢了,公主還好一些,當年虞氏的公主尚且能夠婚配三大家族的子弟,當然,都配不到嫡系子弟了。

而虞氏的翁主縣主等等自公主以下的貴女們,她們家的日子,往往過得很是艱難,艱難在於一邊要保持着屬於皇族的體面,一邊又得面對生活的困苦,所以,很是窘迫。

這直接導致不少虞氏旁支皇族,哪個王爺府,哪個國公府,哪個侯爵府等等往下,都是將自己族內的適齡女子明碼標價出彩禮對外去“售賣”。

那會兒,就連晉地的豪紳商賈,只要銀錢足夠,就能在京畿之地的“貴門”家迎娶一位皇女,以提升自家門楣,讓自己也沾沾貴氣。

凡是能用銀錢買來的,它就是有定價了,而一旦價格定下了,她身上的那種光環也就褪散了,這直接導致在這長達一甲子多的年歲裡,晉地百姓對所謂的貴女們,早就已經不感冒了。

但在這一天,面對自家伯爺將楚人公主帶來的這件事上,雪海關軍民臉上都洋溢着與有榮焉的自豪笑容。

“所以啊,女人就算出嫁從夫了,但想要日子過得體面,還是得靠孃家撐腰的。”

左繼遷坐在酒樓窗戶旁看着下方的人潮,發出了這聲感慨。

明明是叛國而出,但正因爲大楚依舊是大楚,所以身份地位依舊得以保持。

這一聲感慨裡,左繼遷還有對自己的唏噓,想當初,左家也是高門望族,當初的自己,可是和鄭伯爺一起跪伏在靖南侯面前的。

那時候的自己,和鄭伯爺是平等的,甚至,隱約還高於他,都是守備,但他明顯更前途無量。

只是造化弄人,

一場馬踏門閥,

他左繼遷直接淪爲了階下囚,從守備將直接被髮配成了刑徒兵,被關在籠子裡宛若牲口一般被插標待售;

甚至,他被賣得還不好,因爲沒其他守備願意要他,怕他是刺頭,而且他身邊還有一片左家人,誰收進去了就成小山頭了。

最後,還是鄭伯爺胃口好,要了他。

兜兜轉轉這幾年下來,

從數次南下乾國,再到晉國京畿,隨後是盛樂,眼下的雪海關,左繼遷見證了鄭伯爺的崛起。

嫉妒之心,早就已經沒了。

當一個人只比你過得好一點點時,你會去嫉妒他,但當那個人已經在天你卻還在地上時,你就只能仰望了。

今日飲酒,就着這幾日的膩綿雨季,左繼遷難免有些傷懷。

金術可眯了眯眼,道:“老左,咱是武人,哪裡用得着這般犯酸水兒來着,今日這熱鬧,無非是因爲咱伯爺帶着公主回來,雪海關內所有鋪子都限時降價,與民同歡罷了。”

左繼遷笑笑,沒再繼續憂鬱下去。

桌旁,不僅僅坐着金術可和左繼遷,還有四個人。

一個是在盛樂時被靖南侯當禮物送來的一千騎校尉高毅;

一個是最早就跟着鄭伯爺的丁豪,剩下兩位是柯巖冬哥和徐有成。

在鄭凡入楚的這幾個月裡,瞎子和樑程對雪海關軍民制度進行了重新地分配和調整,其目的還是在於因地制宜,適應未來雪海關發展的需要。

五人爲一伍,十人爲一什,百人設百夫長,再往上,則是三個百人隊爲一標。

五標爲一營,再之上,則爲鎮。

金術可,爲遊擊將軍,領第二鎮,下轄三營兵馬。

柯巖冬哥,爲遊擊將軍,領第三鎮,下轄三營兵馬。

金術可和柯巖冬哥都是蠻人,而柯巖部,則是近期雪海關所接收的部族戰力最多的一支力量,再加上原本鄭凡麾下的蠻兵,其大部分,都被這二人給分割了。

金術可是自己人,需要以他同是蠻族人的身份,去壓制住柯巖冬哥在柯巖部的影響力。

丁豪爲參將,領第四鎮,下轄兩個營,負責雪海關城防防務,丁豪以前曾當過鄭伯爺的師傅,算是最早批加入的老人,由他來負責雪海關的城防,可以讓人安心。

左繼遷爲遊擊將軍,領第五鎮,下轄兩個營,其麾下以早期燕人刑徒兵和後期吸納的燕人爲主。

徐有成爲參將,領第六鎮,下轄三個營,其麾下以晉人兵卒爲主。

高毅爲遊擊將軍,領第七鎮,下轄一個營,這一營兵馬俱爲精銳,乃平野伯親兵衛隊。

第一鎮空缺,暫未設立,衆將猜測,是給伯爺預留的。

只不過雪海關現如今戰兵就這麼多,如果再單獨設一個最爲精銳的第一鎮,再從其他六鎮之中抽調精銳填充,那麼其他六鎮的架子,就搭不起來了,所以,第一鎮先行留白。

第二鎮三營,第三鎮三營,第四鎮兩營,第五鎮兩營,第六鎮三營,第七鎮一營,合計十四個營,共計兩萬一戰兵。

同時,每一個標(三百人),爲一個聚集單位,不僅僅是在戰場上,同時在生活上這三百軍士所組成的一個團體,也是一個地方級的單位,他們的妻子兒女父母也都是以某某標落戶,相當於是後世的多少多少組,或者更早以前的幾大隊幾小隊。

戰事開啓時,有平野伯下令聚兵,接下來,則由標長負責整合自己標內的三百兵士着甲備馬應召集合。

戰事結束後,除了高毅親領的第七鎮作爲鄭伯爺的親衛營還有丁豪所領的第四鎮需要承擔城防要務之外,其餘各鎮兵馬,除了集合訓練時,其他時候,是可以迴歸各自標內進行生產活動的。

這樣一來,就能極大的減少伯爵府的負擔,同時也能解放出勞動力進行生產。

當然,這樣做也有一個副作用,這種兵制一旦承平日久,很容易就會墮落下去,參見另一個時空的明朝軍戶以及清朝時的八旗,但現在暫時還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因爲北面有野人,南面有楚人,往後數個十年,都不愁沒仗打,只要不停地在打仗,就墮落不下去。

因爲鄭凡在軍中的超強權威和個人崇拜的影響力,加上瞎子的手段和樑程的鎮壓,軍隊改制進行得很是平穩。

平野伯府對標內的戶口,每個月都會有一定的錢糧貼補下去,逢年過節還有福利,這是標外的百姓所沒有的待遇,這種區別對待,會使得百姓對入標極爲看重;

入標,相當於是入戶口,不平等的待遇導致外面的人無比眼熱以及迫切地想要加入,就跟後世的大城市戶口一樣。

這一制度確立之後,很多軍中的光棍漢,瞬間就被說媒了,然後快速成婚,頗有一種靠成親關係拿綠卡的意思。

而其餘家裡沒適齡女性,或者不願意用這種方式去入標的,則可以在下次徵召時,入民夫營和輔兵營,靠軍功來獲得入標的資格。

而標戶的收入,一部分是伯爵府每月都會發放的錢糧,二則是自家的勞動生產,比如金術可和柯巖冬哥麾下的標戶,那些蠻人不打仗時是可以放牧的,去靠近雪海關的雪原放牧;

但最大頭的收入,還是來自於戰爭所帶來的紅利分成,要想讓全家老小過上好日子,那就得靠着家裡的男人在戰場上去拼命廝殺。

總之,

瞎子對自己的軍制改革很是滿意,

在他看來,

他已經將雪海關變成了一個初具雛形的戰爭機器。

現在的它,

很是渴望戰爭,也渴望對外掠奪,就是一隻嗷嗷待哺的幼獸。

每個魔王都有自己的喜好,

樑程喜歡帶兵,四娘喜歡調教公主郡主以及柳如卿這種風格獨特的奇女子,三兒喜歡工匠活兒,阿銘喜歡在冰窖裡品嚐各式新鮮血液,

樊力則喜歡肩膀上扛着劍婢在晚飯後散步。

就連魔丸,

也有孩子帶。

而瞎子,

喜歡的就是這種改變和變革,可以說,在他骨子裡,就有這種不喜歡穩定的基因,他也是魔王們都公認的,最執着於造反的一個。

大家都是成年人,

都懂得生活有時候需要低頭,比如在跪舔主上這件事上;

但也都懂得在大方向一致的前提下,去尋找和收穫屬於自己的快樂,生活品質,不能丟。

“行了,不要喝太多了。”丁豪開口道,“待會兒滿身酒氣去見伯爺不好。”

大家聞言,也都默默地放下了酒杯。

金術可看了看時辰,道:“差不多了吧,咱們入府吧。”

衆人起身,

然後近乎習慣成自然地開始各自檢查自己身上的甲冑,

鄭伯爺喜歡注重細節,喜歡規整的美感,這一點,大家都清楚。

畢竟,

只要不是傻子或者真的完全無慾無求的人,

就不會真的對自己上峰的喜好無動於衷。

丁豪環視四周,

“都整理好了吧?”

衆人點頭。

“行,待會兒自報新官職和差事時,都注意着點節奏,不要搶,最後的齊聲,拍子要在一個點上,包括最後抽刀插在地上盟誓的動作,也得整齊。”

金術可有些擔心道:

“要不,咱們先別急着下去,先在這裡演練兩遍?”

沒人反對,

大家都覺得很有必要。

丁豪是最早的家裡人,左繼遷因左家沒了,只能依靠鄭凡,金術可更是絕對的鐵桿,柯巖冬哥因爲靖南侯提前拔刺過所以也很溫順,高毅雖然出身自靖南軍但也是跟着鄭凡後發達起來的,徐有成原本更是晉人降卒出身。

所以,大家在如何讓“鄭伯爺”高興和滿意的事情上,自然格外用心。

所以,

接下來小二上來要詢問幾位大人是否要添酒時,就看見了接下來這一幕:

一衆將軍,對着一個空擺在那裡的椅子,一個一個地跪下行禮自報家門,然後鄭重其事地抽刀,刺入了地板!

……

“姐姐,很難呢。”

熊麗箐看着自己面前厚厚的賬簿,一臉愁容,對着四娘發嗲道:

“姐姐,人家就當一個花瓶不好麼?”

邊上坐着的月馨,捂着嘴笑了笑。

熊麗箐知道她是瞎子媳婦兒,所以對她道:“月馨姐姐就不覺得這種事辛苦瑣碎麼?”

月馨搖搖頭,道:“能幫男人們分擔一點男人們就能輕鬆一點,再者,管賬的事情,咱們是家裡人,若是我們自己來做,自然可以方便許多。”

公主嘟了嘟嘴,看着面前的算盤,滿滿的憂傷。

月馨開口道:“今日城內,很熱鬧呢。”

爲慶祝平野伯帶着公主歸來,城內所有鋪子都開始限時打折。

這,都是四孃的安排。

公主對四娘道:“姐,謝謝你,你對我可真好。”

四娘搖搖頭,道:“打個折還是有得賺,眼瞅着天要轉熱了,外頭的商隊很快就要過來,雪原上的牛羊也要肥起來了,作坊也要開工了,新的一批貨馬上要上來,自然得藉着這個機會去去庫存。”

“………”公主。

“以後每年這一天,都可以做這個活動。”四娘說道。

熊麗箐咬了咬嘴脣,道:“總不能明年再讓他出去搶一個公主回來吧?”

“紀念日嘛,搶回公主一週年,兩週年,三週年,只要打折促銷的動作出來,由頭不好找得很?”

四娘放下了筆,對月馨道:“再教教她。”

“是,風姐姐。”

四娘又看向熊麗箐,道:“你總得學會管一些事,再者,你本就很聰明,這幾年,你可以靠一句本宮讓他血脈膨脹,等再過幾年呢?

萬一以後哪一年,楚國沒了呢?

男人啊,就這個德性,喜新厭舊得很。”

“是,妹妹知道了。”

“嗯,你們繼續把這賬給對一遍,我去休息了。”

月馨開口道:“風姐姐這次回來,似乎渴睡得很呢。”

“睡覺,永遠是療傷的最好方式。”

待得四娘離開後,公主看向月馨,道:

“月馨姐,能說說你和北先生怎麼認識的麼?”

月馨一邊低頭記着賬一邊道:

“和您一樣.”

“和我一樣?”

“嗯,被搶回來的。”

當初鄭凡部殺入滁州城,溫蘇桐被瞎子強行戴上了大燕的官帽,最後迫使溫蘇桐不得不徹底倒向燕人,將自己的孫女許配出去。

嚴格意義上而言,月馨確實是被“搶”回來的。

公主手指點了點自己的下顎,道:

“他們家,是不是有搶人的傳統?”

月馨點點頭,

道:

“自己碗裡的飯不夠吃,可不就得搶了麼。”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月馨笑了笑,道:“我丈夫說的。”

“嘚瑟。”

“嗯?”

“這是我丈夫說的。”

……

而此時,

鄭伯爺正在柳如卿的小院裡聽曲兒。

曲兒是楚地的地方曲兒,咿咿呀呀帶着濃重的楚地腔調和長音,其實鄭伯爺聽不懂。

但無所謂,

唱曲兒的人美就行。

外加那一道道長音,在鄭伯爺耳裡,幾乎都被轉化成了“叔叔哎~~”

一曲唱罷,

鄭伯爺低頭喝了一口茶。

柳如卿有些侷促道:“叔叔見諒,奴唱得不好。”

鄭伯爺伸手指了指下面,

道:

“看,唱得很好。”

柳如卿當即羞紅了臉,臉撇過去,喊道:

“叔叔哎~~~”

鄭凡不知道這個女子是不是習慣了這個稱呼,還是覺得這個稱呼自己很喜歡所以進府後也一直沿用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每次她喊出這個聲調時,鄭伯爺都有一種大夏天冰塊遊走全身的感覺,酥麻帶着激靈。

所以,有時候鄭伯爺也會忍不住故意調戲一下,只想看她嬌羞地喊那一聲。

不過,暫時,也侷限於此了。

四孃的傷還沒養好,仍需要一段時間,但既然四娘說想要一個孩子,那自己自然就得等着,他自覺自己不是什麼種馬,也沒想過什麼後宮佳麗三千,但在家裡,淺嘗輒止,玩玩兒這個調調,也挺有意思的。

算算日子,小六子的那個屠戶家媳婦兒,應該要生了吧?

肖一波在此時走來,站在小院兒門口通稟道:

“伯爺,將軍們到了。”

鄭伯爺點點頭,道:

“知道了。”

起身,告別了柳如卿,鄭伯爺走向中宅,那裡是會客和議事的地方。

在自己入楚的這段時間裡,雪海關軍制被更改了,一般來說,換做其他人當這個主子,下面人敢在自己不在時這般做,那必然是最大的忤逆犯上,但鄭伯爺和魔王之間,沒這個矛盾。

這世上極爲舒服的就是,你有一羣能力出衆的手下,而更舒服的,你不用擔心他們造反。

喊他們來,

只是自己的例行露臉,吉祥物刷一刷存在感,同時,再吩咐一下準備三日後的閱兵。

樑程早就等着了,他作爲副帥,在這個時候,必然得在場,樊力站在樑程身後,一起候着。

“主上不披甲麼?”樑程問道。

“太麻煩了,不披了,在自己家,就隨便一點吧,反正又不打算出門。”

然而,

鄭伯爺剛走到中宅廳堂,金術可等將領還沒來得及向鄭凡行禮,先前彩排的還沒用上呢,

伯爵府門口一名傳信兵奔跑而入,

喊道:

“宣旨欽差到!”

雖說大家的彩排還沒來得及用上,但金術可等人臉上都帶着笑意,因爲大家明白,這旨意必然是封賞。

入楚搶回公主,雖然沒有攻城掠寨,但也絕對是大功一件,可振奮人心,陛下不可能沒有賞賜。

鄭伯爺則沒那麼高興,皺着眉,他隱約間,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因爲宣旨欽差沒有提前派人來打招呼,而是等人到了雪海關地界自己這邊才知道的,這意味着這支宣旨隊伍,一定是沒有絲毫耽擱疾馳而來。

如果只是單純地封賞的話,要這般着急?

樑程見鄭凡蹙眉,則道:“主上寬心,必然是好事。”

鄭伯爺嘆了口氣,

道:

“你這麼說,我就更慌了。”

樑程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鄭伯爺則道:“阿程啊,你說咱能不能學靖南侯,把家門關上,讓那宣旨欽差給咱們伯爵府門口石獅子也裹一層包漿?”

“俺去。”

樊力提着斧頭轉身欲往外走。

鄭伯爺扶額,

道:

“把那憨貨拉回來。”

隨即,

鄭伯爺又擺擺手,

道:

“吩咐下去,迎接欽差。”

一邊的肖一波問道:“伯爺,出城迎接麼,那就得現在就安排軍民在城外候着。”

肖一波記得上次宣旨欽差來冊封自家主子“平野伯”時,自家主子可是出城親自領旨的,給宣旨太監極爲隆重的待遇。

鄭伯爺沒好氣地瞥了一眼肖一波,

這一眼讓肖一波心裡瞬間很慌,因爲這意味着他猜錯了主子的心意,意味着他這個大管家沒能跟上主子的節奏。

鄭伯爺嘆了口氣,

道:

“不要動不動就興師動衆擾民,再說了,要那麼麻煩幹嘛。

接個旨意罷了,

本伯,

就在家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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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悲傷的消息是,龍的作息又崩了,不過龍會盡量保證更新。

上個月咱更新了26萬字,這個月咱爭取做到更到30萬字。

最後,

還是要求一下月票,龍努力更新,投票的事就交給大家了,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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