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封侯

燕京,

戶部,

簽押房。

姬老六的桌上,擺放着一盤子窩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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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這個,倒不是爲了憶苦思甜,米,不是一般的米,裡頭,也是帶夾心的,與其說這是窩窩頭,倒不如說是特意製成窩窩頭樣子的名貴糕點。

之所以這般做,也是因爲其他衙門過來鬧事,要求戶部撥款時,看到這一盤窩窩頭,多少能收斂一點兒。

瞧瞧,

您瞧瞧,

皇子都得啃窩窩頭過日子了,

這戶部,

是真的一滴都沒有了。

姬老六拍了拍手,將面前的摺子向前一推。

這陣子,

有三個好消息和三個壞消息。

第一個好消息是三個月前,

靖南王上了摺子,說前線不需要再運糧草軍需了。

得,

姬老六終於可以喘一口氣了。

壞消息則是,

雖說前線大軍統帥說了可以暫停軍需糧草供給了,

但他戶部,

其實也湊不到餘糧去賑災了。

沒了,

就是沒了,

那是真的沒了。

不是什麼豪紳大族藏匿了糧食,想要玩什麼囤積居奇的把戲,馬踏門閥之後,大燕的世家大族九成都被抄家流放。

靠着從他們身上掠取到的資財糧草,大燕纔有能力對乾對晉發動了戰爭。

而伴隨着自己父皇君威日隆,大權在握,以及自己掌管戶部以來,對地方勢力截流的打擊,可謂不遺餘力,沒人敢掣肘,沒人敢反抗。

什麼利益集團不利益集團的,不存在的。

也因此,大燕在這幾年時間裡,又打了好幾仗,數十萬鐵騎,來回拉扯調動,開赴前線,開疆拓土。

朝廷,吃了絕大部分後,一旦朝廷自己沒了,那就是,真的沒了。

放眼望去,

除了蚊子三兩隻外,

已經沒有肥豬可以借膘了。

第二個好消息是,

大哥在銀浪郡前線打了勝仗,斬了乾人三邊統帥。

是的,

當看到這個消息時,

姬老六也震驚了,

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大家都清楚乾人軍隊戰鬥力不行的事實,但還不至於這般拉胯吧?

後來,

姬老六分析清楚了,

死的,

確實是乾人的三邊統帥,

但不是乾人的三邊都督姚子詹,而是鍾文勉。

大燕是底層軍制混亂,雜多,乾人則相反,它是越往上,官職就越是雜亂,虛銜實缺,林林總總,連乾人自己想搞清楚都很難。

事情是這樣子的,

鍾文道死了,

乾人秘不發喪,保密了一段時間。

因爲乾人自己也清楚,在失去鍾文道後,他們將面臨的局面,整個三邊前線,唯一一個有聲望讓所有軍頭子都服氣的,

只剩下一個人,

那就是三邊都督——姚子詹!

服氣是服氣,

畢竟姚師是大乾文聖,

大乾武將對文人向來有這樣的傳統,

前者是武將,後者是文官;

前者和後者平級,那前者認後者做感謝;

前者比後者高一級,那前者磕頭;

前者比後者高兩級,那前者見禮;

姚師身後,站着的是大乾文脈,是文官圖騰一般的存在,壓死這幫丘八,毫無壓力。

但若是真的要讓姚師掛帥北伐,

額,

丘八們會大聲喊出口號,或者讓師爺幫自己寫一些報國詩文,隨後,就扯各種有的沒的理由去阻礙去拖延。

跪文官,是因爲有刺面相公陳例在前,那是爲了活命;

北伐,

而且是在姚師指揮下北伐,那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好在,乾國朝廷也不傻。

乾國官家讓姚子詹去三邊,是爲了讓其調和三邊關係的,並非指望着文聖搖身一變成武聖。

但問題是,

鍾文道死了,

誰來接替?

因爲鍾文道在臨死前的一兩年裡,不斷地向上遞送摺子,言倉促北伐之弊,更是毫不留情地說出乾軍看似數目龐大,在四年前燕人南下後,確實也算是厲兵秣馬了一番,但無非是從稚童長到了少年,距離真正的虎狼之師還有很大的差距。

無他,以前的欠賬,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興許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所以鍾文道也放開了拘束,直言地告訴官家和當朝諸公,大乾軍隊現在北伐,只會重蹈百年前的覆轍。

而鍾文勉,作爲名義上鍾家的第二號人物。

他的光芒,無疑是被他哥哥給掩蓋了;

換句話來說,其政治主張,也被其哥哥所代替了。

哪怕鍾文勉幾次上書,意思是可戰,能戰,我三邊兵馬,我西軍,願意捨命報國,一雪前恥,喊了很多遍口號。

但在官家和幾位相公們眼裡,

這鐘家兄弟倆這是在一唱一和玩兒政治太極呢。

主意是鍾文道,說不適合北伐;

然後鍾文勉再上,表示軍心可用,軍心還是向着朝廷向着官家的。

這種政治態度的調和,可以算是政壇老手段了。

鍾文勉甚至自己都不清楚,他一次次遞送上去的摺子,全都成了中和其哥哥觀點的調料。

一直到鍾文道病故,

朝廷清楚,

就算不北伐,

就算真的作壁上觀隔岸觀火,看着燕人打楚國,

再怎麼着,

自己的三邊那裡,得有一個武將話事人在吧?

否則,

這像什麼樣子?

接下來,又是各方的博弈。

而這時,鍾文勉的摺子,可謂是三日一發,主題就是,

北伐,

北伐,

北伐!

這下子,朝堂大佬們終於明白過來,原來鍾家兄弟倆,居然真的是政見相違背的。

但問題是,

老鐘相公病故前,根據軍中銀甲衛的彙報摺子,外加其最後送上的一份言辭激烈的摺子,再加上最後其身死的效果加成,

讓朝堂大佬們一下子陷入了一種,老鐘相公說的話,纔是對的的觀點。

至少,

眼下不適合北伐。

至於楚國,

楚國就靠自己吧,看樣子,是能挺住的吧?

彼時,

鎮南關還在楚人手中,鄭伯爺已經坐船順着望江向南入楚了;

但從整體旁觀者視角來看,燕楚之戰的戰局,還在鎮南關一線,這證明楚人還是很能扛的,那就不急了。

也因此,選帥的迫切性,又降低了。

倒不是尸位素餐,人浮於事,而是乾國,實在是很難找到可以獨當一面的大帥之材。

最後,

慢慢騰騰地,

還是下了一道旨意,讓鍾文勉暫代老鐘相公的位置,同時叮囑姚子詹這個三邊都督,控制好後勤,防止鍾文勉立功心切一意孤行。

而另一邊,

一直等不到來自朝廷回覆的鐘文勉,頗有一種心灰意懶的意思,總覺得自己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這一腔熱血,終究是錯付了。

然後,在某一日,他點了三千騎,向北。

早些時候,

鍾天朗常常會帶着乾國騎兵北上,襲擊一下燕人的軍寨,打劫一下商隊什麼的,一方面是因爲他年少氣盛,另一方面是因爲乾國確實需要這些勝利來提振士氣;

哪怕,這些小小的“大捷”對整個局面,並沒有什麼影響。

但現在,鍾天朗自從當上駙馬爺之後,早就不幹這種事兒了,昔日曾追殺過鄭伯爺的銀槍少年郎,也已經變得沉穩了很多,開始關注于軍中俗務,以練兵磨陣爲主。

再加上鍾文道臨死前的遺言,讓鍾天朗將心中的傲氣暫時放下,不再像以前那般整天想着北伐用兵,總之,就是成熟了。

而他的叔叔,

卻接替了他的位置。

但鍾文勉的運氣,是真的有點差。

因爲就在那一日,

大燕大皇子姬無疆,也親領了五千騎出來,目的是爲了主動挑釁,給乾人施壓,用脅迫的姿態迫使乾人動歪腦筋。

兩國交鋒,真正有底氣的一方,才懶得去做一些小動作,而姬無疆明白,此時的大燕,在這處戰場上,恰恰是沒底氣的一方。

大燕主力,數十萬鐵騎,全都在晉東,國內,今年旱災極爲嚴重。

所以,

對於南邊,對於乾國,能不大打,就不大打,小小地搞搞摩擦,製造製造緊張氛圍,讓乾人收攏起火中取栗之心即可。

或許,

冥冥之中,是真的有這種氣運的;

這就像是鄭伯爺常常調侃的那種拿着主角模版的男人。

在那一天,

在那個晚上,

在那片林子外,

大皇子率領的燕軍騎兵,和鍾文勉率領的乾國騎兵,

相遇了。

本來,兩方騎兵相遇,打不過,逃,是大概率能逃得了的,無非是往自家方向逃,對面,也不敢過分深入去追。

誰料得,

燕軍這邊是分成了三個部分在行軍。

鍾文勉以爲自己碰到了軟柿子,仗着兵力優勢,想要一口氣將這支燕軍吃掉,然後,他就被大皇子給包圍了。

這支乾國騎兵的素質,其實是不錯的。

在鍾文勉見勢不對,下令突圍後,依舊有一千多騎殺了出來。

但唯獨鍾文勉,被騎着貔貅的大皇子直接盯上。

很荒謬,

很像戲文裡的一幕,

但現實,往往比戲,更像戲。

大皇子騎着貔貅,手持長刀,衝入企圖突圍的乾軍之中,對着鍾文勉,就是一刀下去。

鍾文勉則是一槍刺中大皇子,他的功夫,其實也不俗;

但,鍾文勉到底年歲大了,武夫的困境就在於,拳怕少壯,當你年邁之後,自身氣血,也會必不可免地下滑。

鍾文勉的槍,穿透了大皇子的甲冑,刺傷了大皇子,但卻沒能將大皇子給頂開,長槍長度上的優勢,沒能成功體現出來。

反倒是大皇子胯下的貔貅,猛力一撲,壓倒了鍾文勉胯下的良駒。

大皇子趁勢,一刀,捅入鍾文勉的胸口,而後,一攪。

乾脆利索地,結果掉了鍾文勉的命。

隨即,

大皇子氣血一滯,

昏厥了過去。

突圍出去的乾軍見主將戰死,馬上反殺過來,想要搶奪鍾文勉的屍體。

燕軍這邊見自家大皇子受傷昏了過去,馬上有人將大皇子帶上,同時,將鍾文勉的屍身也帶上,全軍交替掩護,不打了,往回撤。

所以,

這一仗,

乾人勝了,卻一點都不像是個勝利者;

燕軍敗退,

但這敗得,

倒是收穫頗豐。

四年前,燕軍南下攻乾,或被抓或投降而來的乾國官兵,也有不少,其中,就有人是見過鍾文勉的。

許文祖見大皇子爲了殺這個人竟然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馬上請乾國降人出身的人來認屍首。

很快,

鍾文勉的身份“水落石出”。

鍾文道的親弟弟,

西軍上一代明面上的二號人物,

被斬殺!

大功,

大功!

許文祖馬上起草摺子,爲大皇子向朝廷請功。

他深知這位大皇子一直沒能完全走出當初望江之敗的陰霾,所以渴望每次立功贖罪的機會。

只是,這摺子還沒寫完呢;

新的一則消息來到了。

乾國來三邊宣旨的欽差,沒能找到鍾文勉,那冊封其暫代三邊主帥的聖旨,自然也就宣讀不出來了。

但,

實則這道旨意從乾國中樞發出去後,在上京城內,其實已經不算是秘密了。

隱藏在上京城內的燕國密諜司,馬上將這一則情報送了回去。

乾國三邊統帥換人,無論是否是暫代的,都是緊急軍情。

然後,

許文祖忽然發現,

大皇子斬的敵將,

直接從敵方的一個將領變成了敵方的主帥……

許文祖猶豫了一下,

最後還是以“大皇子陣前斬殺乾國三邊主帥”的敘述方式報功呈送。

不過,許胖胖也是個謹慎人,報功摺子後頭,緊跟着“詳解”。

大皇子畢竟是皇子,

自己作爲臣子的,先把臺子搭起來,那叫政治正確;

至於是直接以自己這個名義封賞還是冷卻處理,那就是陛下的心意了。

報功摺子送到燕京後,

太子馬上領着趙九郎等一衆重臣再度來到了後園,爲自己的大哥請功。

姬老六明白,自己父皇那邊,只可能比太子更早得到這份摺子。

而後,

後園傳來消息,

大皇子姬無疆,殫於國事,爲國戍邊,斬乾國三邊主帥首級………

一連串的封賞之後,是爵位。

在第一次望江之戰戰敗後,大皇子身上的爵位近乎被一擼到底,雖然因爲和蠻族公主的大婚,讓其享有着親王的待遇,但實則,大皇子身上的爵位,是空的。

許文祖身上還有一個子爵爵位呢,如果不是皇子身份在那裡,大皇子見到許文祖還要行禮。

按理說,立了這個大功,陛下也有大肆宣揚幫自己這個長子洗涮一下望江之戰戰敗陰霾的打算,也爲姬家培養出一個能在外領兵打仗的自家人,應該順勢將王爵重新給回去。

於情於理,都是合適的,畢竟蠻族公主也誕下了子嗣,當爹的沒爵,這孩子到底該怎麼算?

人蠻族老蠻王將寶貝女兒送過來,你們燕國倒好,讓我外孫直接變白身?

如果是普通大臣,其封爵倒是不必擔心蓋不蓋得過雙親,但皇子是嫡親宗室,不可能這麼不講究。

然而,

冊封聖旨裡,

並非恢復了姬無疆王爵,

而是侯爵。

冊大皇子姬無疆………安東侯!

朝野一時譁然,這不是說爵位給低了,畢竟聽起來,侯爵比王爵差遠了。

但實則如果是王爵的話,對於別人而言,對於異姓王而言,那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大燕立國八百年,

異姓王也就兩位,一個鎮北王,一個靖南王;

但對於大皇子而言,他是宗室,陛下子嗣,封王,本就是必然的事兒,事實上,人老早就自稱“孤”了,孤王孤王嘛。

但這裡封侯爵,而且是外放領兵着的侯爵,政治概念就不同了,意味着陛下不想要自己這個長子回來繼續當這個擺設宗室,哪怕他娶了蠻族公主,其子嗣血脈已然受“污染”。

但陛下依舊想要自己的長子,可以獨當一面。

當初東征大軍時,陛下提拔了一次,結果戰敗了;

這一次,陛下又強行提了一次。

伴隨着姬無疆封侯的冊封下,還有一道旨意,許文祖沾了光,升銀浪郡太守,主政銀浪郡。

大燕的南方,銀浪郡,現在的局面就是許文祖管後勤,大皇子掌軍,雙方從一開始配合得就很默契,現如今,只是更爲名正言順了。

已經有有心人在猜測了,

陛下是否想要仿靖南軍舊制,在銀浪郡,再建立起一支新的“靖南軍”,或者叫“安東軍”。

至於爵位前的東南西北,其實沒那麼重要。

鎮北侯說是鎮北,其實人家在最西邊,大燕的最西邊,同時也是東方四國的最西邊,按理說,應該叫鎮西侯纔是。

而靖南侯原本確實是在銀浪郡面對着乾國的,但現如今,靖南軍入晉好幾年了,早就不是面對乾國了。

東南西北,已經不再是傳統概念上的方位代指,就像是楚國的左將軍右將軍,乾國的四方議政廳。

方位詞,在這裡更多體現的,是一種地位上的對等。

這是第二道好消息,

但同時還有第二道壞消息。

鍾文勉死了,

姬老六覺得乾人心裡應該有種生吃一大口蒼蠅的噁心,

但隨即,

從上京那兒傳來的消息,

乾國官家拜乾東南祖家軍祖大帥爲三邊總督,直接讓姚子詹讓出了位置。

祖大帥受詔後,馬上率親衛星夜馳騁至上京。

官家對其以大禮接待,

據說祖大帥很感動,在大宴上向官家和諸位相公誇下海口,許下以五年時間構建新的三邊體系,讓燕軍的威脅被完全格擋在外的承諾;

被稱之爲,五年平燕;

只不過這裡的五年平燕,並非是直搗燕京,滅了燕國,而是讓北方的形式逆轉,使得邊患僅僅侷限於邊患,不會再有社稷傾覆之憂。

祖竹明來了,

這個人,

有手段,有能力,會練兵,會打仗,而且,他還有一個特點,其軍事主張和老鐘相公一致,那就是………苟。

反正乾國地大物博,人口稠密,以前軍事廢弛,那是以前的舊賬,咱現在,慢慢還,慢慢苟發育就是了。

此人來到三邊後,乾國三邊的氣象,必然會大不相同。

第三個好消息是,苓香懷了,然後,何思思又有了。

由此帶來的壞消息則是……

他姬老六,

要當和尚了!

其實,姬老六以前不是沒有風流過,姬妾成羣也有過,你說是僞裝也罷,但真要說完全沒有享受過其中,那也是忒假了。

但婚前和婚後不同,男人,成了親後,馬上就成熟了許多。

當和尚的感覺不好熬,

但只要想一想自家那位姓鄭的兄弟雖說一直有好人妻之癖,但姬老六是清楚的,鄭凡真正的女人,其實也沒幾個。

站得越高,

經歷得越多,就越難陷入什麼所謂的情和愛之間,是真沒那個功夫。

晚上,陪陪兒子,聽兒子嘴裡冒出一些音節,也不失爲一種享受。

伸手,

拿起一個窩窩頭,

咬了一口;

這時,

外面忽然傳來連聲大喊:

“大捷,大捷,大捷!!!!!!!!”

“伐楚大捷!伐楚大捷!”

“郢都破了,郢都破了!”

……

“六弟,戶部現在,擔子大吧?”

後園小偏廳裡,太子看着姬成玦問道。

姬成玦聳了聳肩,

笑道;

“也還行,要啥沒啥,省得再去權衡給誰家多誰家少了,倒也落得個清靜。”

“還好,仗,快打完了。”太子笑道,“接下來,應該要議和了。”

姬老六則道:“希望如此。”

太子能夠看清楚這一層,姬老六是不信的,在其他方面,太子可以說是不錯,但在兵事上,太子應該和自己一個水平纔是。

這意味着,太子身邊有善於兵事的人,對他進行了分析。

不會是老四,老四就算真投靠到太子那一頭,今天也根本來不及過來發出自己的見解。

應該是別人。

且這種“應該要議和”的話,也不應該是兵部大臣所說,剛收到大捷的消息,在明面上,就算要說,也應該說什麼趁勝追擊,一舉滅楚這類的吉祥話,而不應該在打下楚國國都後,說出“該議和了”這種。

再者,父皇曾三令五申,敢非議前線戰事者,重罪。

所以,應該是太子東宮裡的人,而且這個人,是太子身邊的親近者,在太子得知大捷的消息後,迅速對太子提供了自己的看法。

該查查了。

這時,

魏忠河走出來,

道:

“陛下宣宰輔大人、太子、六殿下覲見。”

這意思是,其他大臣,不見了。

趙九郎走在前面,太子隨後,最後的,是姬老六。

三人在魏忠河帶領下,進入了一個小樓。

小樓面積不大,中間用簾子隔開,看不見裡面。

“臣參見吾皇萬歲。”

“兒臣參見父皇。”

簾子裡,

傳來燕皇的聲音:

“起了吧。”

聲音,有些疲憊。

三人起身。

姬老六看着面前的簾子,依照他對自己父皇的瞭解,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自己的父皇,絕不會用這種流於形式的物件做遮擋的。

他可以用手段,他的手段也很厲害,但他不屑用這種手段。

但這種情況下,不見大臣,不見兒子,是不可能的。

燕皇陛下,

必須發出自己的聲音,

必須讓自己的臣子和兒子們知道,

他,

還清醒着。

就是魏忠河,也承擔不起“隔絕中外”的罪名。

但凡有這種舉動,就會被視爲謀逆。

接下來,

燕皇的反應,

更是佐證了姬老六的猜測,

因爲燕皇沒有用一問一答的方式,

而是直接以自己口述的方式以做安排,這意味着燕皇現在的精力,很成問題。

“對楚接下來的一切事宜,以靖南王的意思爲準,太子照辦就是。”

“是,兒臣遵旨。”

這意味着,靖南王的意思,將變成朝廷的意思,監國太子會完全地配合靖南王。

是戰是和,

若是戰,如何戰,

若是和,如何和,

都由前線的那位統帥說了算。

這已經不僅僅是相信靖南王的能力了,更是一種莫大的信任。

“賑災之事,莫要着急,只要打了勝仗,老燕人,一切都好說。”

這是對民心的安撫,以及一種莫大的自信和篤定。

“是,兒臣明白。”姬老六馬上回應道。

“要求今年乾人歲幣,換做糧食,向乾國朝廷,追責鍾文勉擅自犯我邊境之罪。”

楚國皇都告破,不管怎麼樣,大燕伐楚之戰,形勢大好。

在這種前提下,對乾人,可以蠻橫一點,行壓榨之舉了,而乾人,應該會忍氣吞聲。

“是,陛下。”趙九郎行禮迴應。

“好了………”

“父皇,兒臣還有一事。”太子說道。

“說。”

“捷報摺子上,靖南王特意提到了平野伯,在伐楚之中,立下的所有功績。”

不寫別人的,就詳細寫了平野伯。

這是什麼意思,

都懂。

況且,這確實是實打實的功績,雖說戰事還沒結束,結果也沒出來,但有些事兒,是必須要提前準備的。

包括晉東那裡的政治軍事格局,也必須早做安排才能早些安穩。

太子,其實也是爲了給鄭凡求封賞。

世人都知道平野伯是六爺黨的頭號大將,

但太子卻急着幫忙請封,腹黑點,可以說太子是在給平野伯遞送玉如意,想挖六爺黨的牆角,陽光一點,就是太子公忠體國,一心爲公。

“封侯……”

簾子裡頭,燕皇開口道。

沒人覺得意外,都認爲,這是題中之意,如果對楚那邊接下來不再發生什麼大的意外的話,平野伯封侯,近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他的功績大到,

沒人能去忽視的地步,

如果他沒背景,

還能用年紀太輕,先行記着日後再封也是爲他好這種理由搪塞推延一下。

但問題是,

靖南王已經直接點了出來,

當有足夠強力的人罩着你時,

你會發現,很多理所當然的規矩會立馬理所當然的消失。

封侯……

姬老六在心裡盤算着,

鎮北侯,靖南侯,安東侯,東南北,都有了,也就剩下一個了。

同時,姬老六心裡也明白,一旦鄭凡封侯,那近乎是要封疆的,晉東那塊地方,必須得有人守,像當初初代鎮北侯看守荒漠一樣。

這樣一來,

自己是皇子不假,

但鄭凡已然是藩鎮了,

真正的強大藩鎮,是連朝廷連皇帝的旨意都可以去違背的,何況他一個皇子。

也因此,

藩鎮,

其實已經不需要再急着去於皇子之間站隊了,無論誰當皇帝,都會去安撫藩鎮,所謂的從龍之功,對藩鎮而言,吸引力,其實沒那麼大了。

良久,

正當姬老六差點以爲自己父皇似乎睡着了的時候,

簾子內又傳來了燕皇的聲音:

“平西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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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有老人離世,需要治喪,接下來三天,可能就沒法更新了,望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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