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天下或許會存在容貌相同或者相似之人,卻絕對不會存在兩雙同樣的眼睛。雖然我不知道她爲什麼將我當成醉劍,從她認真的目光中,我肯定她並沒有騙我。
我微微一楞道:“實不相瞞,在下確非醉劍,不過醉劍卻是在下的朋友。”
女子一雙清亮的美目對上我清澈而深邃的目光,本想從我目光中找出端倪,對視良久才放棄般嘆了口氣道:“奴家相信你了,那你到底是誰?你之所以追來是爲了南宮倩吧?你和她又是什麼關係?”
不知爲何,我不但從這個女人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歹意,反而生出一種親切的感覺,她的目光溫柔而動人,好象對待一切事物都是那副莫不關心的模樣,我坦然一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確切說,我失憶了。不過我老婆說我叫趙豐,她還說南宮倩是我妹妹。”
我並沒有隱瞞什麼,對於一個連自己是誰都忘記的人,實在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聽到趙豐的名字,她眼前一亮,不由得重新打量起我來,喃喃低語:“怪不得刀法使得那般好,原來是他!南宮倩又怎麼成了他妹妹呢......”看着我不解的目光,她秀美的臉上綻放出動人的微笑道,“失憶了也好,這次不要再忘了,奴家姓白名素。”
白素幽幽嘆了口氣,再次望向我來的時候,目光中卻似蘊涵着許多讓我無法理解的情感。
確定我是她心中所想之人後,她好象變了一個人似的,如果說方纔的她平淡如水,現在那水中已經被什麼激起了漣漪,方纔聖潔的神韻已經逐漸淡化,大概仙女也會留戀紅塵吧,此刻的她一樣動人,少了幾分清雅,卻多了幾許妖嬈。
我突然分不清楚哪一個纔是真實的她,但直覺告訴我,此刻的她才應該是真情流露的她。
從她的話中,我似乎感覺到了濃濃的情意,卻不知如何將話題繼續下去。
白素忽然吟道:“浩月當空、長夜漫漫,反正你左右無事,不如陪奴家走走吧?放心吧,你客棧裡的朋友已經不會再有危險了。”說完白皙的臉蛋竟然微微發紅,一雙美目向我望來。
我瀟灑地聳了聳肩表示默許,忽然想起了南宮倩,道:“那我妹妹......”
“人家騙你的拉!我很久沒見到過她了。”說完咯咯一笑,信步走入林中。
我被她流露出的小女兒姿態惹得一呆,哈哈一笑跟上她的腳步。不知不覺中,我在她面前亦露出了在清婉兮、璋菲,甚至葉百合面前都未曾表現出來的真性情。
從方纔我們坦然相對,到現在沉默的林間漫步,我們二人之間彷彿存在着某種默契,它不僅化解了我們之間的敵意,更拉進了我們的距離。
我想,若非與她以這樣的場合碰面,我們或許會成爲朋友。
即便是這樣,我仍然與她有結交之心。
月下,白皙的我與白皙的她並肩而行,儼然一對璧人,誰又能想到此刻情侶般漫步的二人方纔差點刀兵相見呢?事實上,我也只是剛剛纔認識她而已。比起善良溫柔的清婉兮、詞鋒銳利的嫜菲,還有玲瓏八面的葉百合,她隱隱多了一股綽約風流的女人味,卻又無損她高潔秀麗的淑女形象。
尤其她毫無做作、自然寫意姿態深深吸引着我......
月下林中,樹影婆娑,靜謐的夜,朦朧的月。
她忽然站定腳步,背對於我,緩緩將銀蕭置於脣邊,一縷蕭聲嫋嫋而起,在樹林中飄散迴旋。
蕭的音色低婉而悲切,其中包含着深深思念和幽怨。
悠長、細膩、憂鬱的蕭聲,婉轉訴說着她的心聲,這只是一首普通的曲子,沒有天魔音,也沒有媚術,只似一個少女在訴說自己抑鬱已久的悠悠心懷。
蕭聲亦是心聲,看來她心中亦藏有許多不爲人知的愁苦,只是爲何要吹與我聽?
寂寞、思念、幽怨、傷懷......爲什麼蕭聲所蘊涵着的都是些傷感的東西?難道她過去的的生活中不曾有過快樂、喜悅的一刻?我不禁爲她的哀傷深深感染,我只想靜靜地聆聽。
淺愁淡淡、似夢如煙的一曲蕭聲已盡,我猶在夢中。對我來說,這平淡無奇的樂曲遠比把攝人魂魄的魔音動聽得多,我淡淡道:“這纔是真實的你吧,爲什麼不能將自己解放開來呢?”
白素嬌軀一震,略微有些顫抖,纖足用力,頭也不回地奔向密林之中,我並沒有追趕,仍在捕捉直抵我的心扉的絲縷餘音。
我突然擡頭衝她遠去的方向朗聲道:“白素,這首曲子叫什麼?”
遠處傳來一串哽咽的柔聲:“往昔乘一騎,笑談西湖畔。寶劍施刀意,贏得美人心。爲奴家自己而作,名曰‘微笑着流淚’......”
然後又迅速恢復到起初的清雅女聲,淺淺一笑道:“趙豐,既然已經得罪我魔門,望你好自爲知。”雖然甚是動聽,卻不再攙雜任何感情,再次將她釋放出的情感隱藏起來......
***
月色無邊,林中又恢復了寧靜,我突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扣人心絃的蕭聲一去不返,我心潮的波瀾卻依然起伏不定,或許真正使我動心的,不是白素動人的容顏,而是她蕭聲之中蘊藏的濃濃情意與心聲的表白。
我方要折回客棧,忽然感到了空氣中出現了某種異象,只覺得原先平緩的氣流微微一頓,旋即恢復入常,就好象憑空出現一座大山將空氣阻擋住了,逼得風都要繞道而行。
雖然只停頓了短短的一瞬,卻沒有瞞過我靈覺,敏銳的感官有時讓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有時我甚至感覺到自己似乎與自然、天空、大地、甚至花草樹木等靈物走得越來越近。
舉目望去,透過稀疏的林木,一條細小的黑點依稀可見,從形狀和方向看很有可能是姓範老者口中的長亭,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直覺告訴我,範卓是一個十分恐怖的敵人,他的狂傲和暴戾之氣讓我生出不寒而慄的感覺。齊伯既然放棄留守在衆女身邊將他引走,自然對他頗爲忌憚,雖然齊伯本身亦是莫測高深,我仍不免對他擔心起來,想罷向長亭方向急掠而去。
暗紅的亭壁已經依稀可見,在月光下更顯詭異,空氣也愈發凝重起來,兩股強大的氣息使得整個空間都變得極其壓抑,殺氣竟然有如凝固的液體一般實質化了!究竟需要怎樣深厚的功力才能達到這樣的境界!?
我兀地止住身形,因爲我的前面不再有風,而是一堵透明的牆壁!
因兩股強大氣息對抗而組成的“氣壁”。
這是一塊連風都無法入侵的詭秘空間,三月將近,本是萬物復甦的季節,眼前的景象卻毫無生氣,植物俱被壓抑得幾近枯萎,而我身邊卻是綠草如茵的平野!
一隻棲息樹梢的鳥雀大概受到我這個外人的驚擾,陡然躥出,方欲展翅高飛,哪知翅膀拍動幾下剛一飛入“禁地”,便突然窒息般垂直落下,抽搐一下就不再動了。
我大駭,這無形的屏障竟有如斯的威力!
起初踏入這片區域的時候,我幾乎忍受不住強烈的壓迫轉頭欲跑,好在隨着真氣涓涓細流般淌過我的身
體,情緒逐漸穩定下來,接着慢慢穩住心神,慢慢向長亭靠近。
這真氣真好用,我怎麼就想不起來它叫什麼呢?它又是如何而來?
無論我怎麼會聚雙耳,都無法聽到絲毫語聲,不知不覺間,離長亭越來越近,隱約已經可以看見二人的身影。正在由於如何現身之際,全部壓力剎那間消失於無形之中,我只覺胸中一陣暢快,再向亭中望去,只有齊伯一個身影孤然而立,範卓已然不見蹤影。
齊伯已經不是往日的齊伯,此刻的他霸氣十足,氣勢威嚴,讓人不敢逼視,彷彿早已知道我靠近般,頭也不轉地緩緩開口道:“他已經走了,你過來吧。”
語聲也同換了一個人一樣,充滿了懾人的王者氣度。
我不卑不亢地走到他身側,感受着從他身上發出的強大氣勢,亦不禁爲之心折。
“你能若無其事地走到這裡,顯示出了非凡的實力,趙豐!如果老夫沒有看錯的話,你將來的成就遠對不止於此。”言罷齊伯轉過身來,一雙電目凝視我的眼睛。
“齊伯你認識我?”從他語氣中,我幾乎肯定他對我的瞭解絕對不是這幾天所能得到的,難道他竟然認識失憶前的我?那爲什麼不告訴清婉兮她們......
看出我心中的疑惑,齊伯道:“其實直到當你握住歐陽鳳長刀那一刻,我才確定你的身份,本來我只認爲你是一個失憶了的無名高手,那日聽聞葉百合那女娃說你叫趙豐的時候我還以爲是巧合,沒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我有三個疑點,請您爲我解答。”使用敬語表示我對他的尊敬。
齊伯點點頭,等待我的問題。
“第一,您怎麼知道我真的失憶了?”
齊伯哈哈一笑道:“若非失去記憶,誰還能有像你這般清澈的眼神?”
我恍然,又問道:“第二,您爲什麼會認識趙豐?又如何確定我就是趙豐。”
齊伯點了點頭道:“這要從我自己說起了,你可知道老夫是誰?”
“聽方纔姓範的怪人講,好象稱您爲‘妖刀’?來自什麼魔門?”
“不錯!魔門乃數百年來江湖最爲強盛的門派,他是左護法‘魔劍’範卓,老夫姓齊名遠,綽號‘妖刀’,五十年前魔門遭逢中原黑白兩道的圍攻,慘遭滅門之禍,我與他倖免於難,負傷而逃,從此亦失去了對方的消息,我爲嫜菲之母嫜氏所救,多年來早已失去逐鹿江湖之心,從嫜菲與清婉兮遭逢魔門追殺開始就暗中守護她們。如今魔門又東山再起,便是他們要置婉兮與嫜菲於死地。”
看我聽得入神,他繼續道:“趙豐乃二十年前武林中的後起之秀,憑藉對刀超人的感知,十年間由一個無名小卒躍居爲年輕一代最爲傑出的刀法名家,十年前突然傳出他的死訊,他的名字亦從此銷聲匿跡。我既然綽號‘妖刀’,自然對用刀之人倍加註意。綜合你的功力、你對刀的感知,還有你是醉劍的朋友三點,我才確定你的身份。”
原來......我是一名刀客。
我不由自主地握緊手中的長刀,喜不自勝,若非葉百合一直與嫜、清二女形影不離,我沒有機會向她詢問,或許能早一刻......我握緊長刀,忍不住仰天長嘯。
嘯聲響徹雲霄,有如金戈鐵馬,久久不能平息。隨着與刀爲伍的特殊感覺,我充滿霸氣的一面亦毫無遺漏地展現出來。刀!與我血肉相連的刀,我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東西。
詫異兼震驚的目光從齊伯的雙眸中一閃而過,我開口道:“最後一個問題,葉百合到底是不是我老婆?”
***
“魔門八部衆”之一吳少名那日行刺嫜菲未遂,被我真氣所傷後倉皇而逃,直到那時才真正意識到事情的嚴峻,除去坐鎮兩女身邊的神秘老者不說,卻如何又多了個功力如此強橫的武林高手?
而在“魔門”給他的資料中,顯然江湖中並沒有這麼一號高手存在。
雖然他剛愎自用、好大喜功,仍搞得清事態緩急之分,他再無把握獨自除掉清、嫜二女,遂向魔後邪月如實稟報,事情已經發展到他無法控制的地步,如果事態再繼續嚴重下去,恐怕要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魔門之人雖然暴戾恣睢,對地位觀念卻是極其尊崇,除了左護法“魔劍”範卓地位尊崇,包括魑魅魍魎元老在內,所有魔門之人無不對“魔後”有着深深的敬畏,至於魔後真實面目,亦只有範卓一人親眼目睹。
根據吳少名提供的情報,魔後與範卓推測守護清、嫜二女的老者很有可能是失蹤了五十餘年的右護法——“妖刀”齊遠。
爲了保險起見,右範卓親自帶領剛剛撤回的白素、瓏陽二女與八部衆之一莫秋雨共同截殺二女,最好能說服齊遠重歸魔門。
看來他們對齊遠亦是頗爲忌憚,派出的陣容亦是空前強大。
縱然如此,他們仍然低估了我們的實力......
某處。
範卓面無表情地卓然而立,面前三人垂手而立。
左手畔一人皮膚白皙,身段玲瓏,漆黑緊身的夜行衣把她玲瓏有致的嬌軀展現得淋漓盡致,眼波流轉、媚態橫生,只是雪白的頸部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劍痕,赫然是瓏陽。
中間一人便是莫秋雨,他是魔門八部衆年齡最長的一個,功力最爲深厚,此刻面色慘白,嘴角溢出鮮血,顯然受了極重的內傷。
右邊一名淡雅美女執蕭而立,無喜無悲,正是白素。
範卓冷冷道:“想不到它們身邊竟有這許多高手!你們是如何失手的?”說完銳利的目光射向瓏陽。
瓏陽只覺一股涼意從脊柱傳來,彷彿要被範卓看透一般,吶吶道:“回稟護法,奴家本欲行刺二女,哪知另有一名女性與她們同寢,一不小心被她所傷......”
範卓冷哼一聲道:“你頸部受傷,傷口角度刁鑽,豈是尋招式所能辦到!顯然你意圖對她們圖謀不軌在先,然後猝然被人襲擊,是也不是!?”
範卓當然清楚“他”的“性別”。瓏陽渾身顫抖,低頭不語,看來範卓所言不假。
莫秋雨感到範卓的目光,低頭道:“屬下被那陌生男子以真氣所傷。”
範卓皺眉道:“他究竟是誰?能輕易闖入我與齊老頭的結界,功力的確在你之上,錯不在你。”
莫秋雨鬆了口氣,向範卓露出尊敬的目光。
白素最後淡淡道:“五弟、六弟二人同時出手,又閃電般幾乎同時受傷遁走,屬下怕對方趁勝追擊對他們不利,有意將窮追不捨的男子引開......”
“魔門八部衆”爲雷霆、薛白衣、吳少名、白素、瓏陽、莫秋雨、孔少傑、紫瞳。他們的排名以入門時間爲序,故此莫秋雨雖然比白素大上不少,仍然被喚作六弟。由於他早先就有武功在身,功力卻在白素、瓏陽之上。
範卓露出讚賞的表情,問道:“你可看出他的身份或是武功家數?”
白素淡然一笑道:“白素不知。”便不再言語......
瓏陽突然露出陰柔的聲音,狠狠地道:“護法大人,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定叫二女做我劍下亡魂!”
哪知範卓突然道:“世事如白雲蒼狗、變換莫測,孰勝孰負亦難知曉,此時暫且作罷,凡事以大局爲重,等解決了醉劍山莊一事之後再取她們性命。”
然後仰天長嘆道:“齊遠啊齊遠,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你‘妖刀’才配做我‘魔劍’的對手。”
範卓所流露出的,竟是難以形容的寂寞之情......
白素爲什麼要隱瞞我的真實身份?
醉劍山莊又將發生怎樣的事情?
***
對於我從前的私生活,齊伯顯然並不知曉,況且十年之前的我無論刀法、功力都難以入他老人家法眼,因此齊伯對我的瞭解,也僅限於一些表層現象,葉百合是否我的妻子,他就更是不得而知了。
範卓走了,雖然沒有與齊伯動手,卻激起了在他心中潛伏了幾十年的草莽情懷,與我言談之間,舉手投足無補流露出一代強者的威嚴之氣。
齊伯再不是整日劈柴、沉默不語的平凡老者,此刻的他,是狂傲天下、睨視萬物的絕世強者——“妖刀”齊遠。
我怕葉百合那邊情況有變,向齊伯提議與他邊回程邊談,不想卻被他伸手製止,道:“方纔範卓本欲與老夫一較高下,感應到你的出現,纔料定他們此次刺殺行動已然失敗,一來範卓對老夫頗爲忌憚,二來他們銳氣已失,決計不會在這種對己方不利的情況再度出手,這點你大可放心。”
我琢磨不透齊伯的用意,試探地道:“那前輩的意思是?”
“上代魔師邪風於我有恩,非到萬不得已,我不想與魔門爲敵。”齊伯嘆了口氣,又道,“再者,範卓無論功力、招式均不在老夫之下,假如他再次連同魔門高手再度刺殺婉兮與嫜菲,我實在沒有把握保證她們安然無恙。”
我立刻把握到齊伯的用意,問道:“難道您要我拜託醉劍保護她們?”
齊伯搖了搖頭,猛然兩道精光直射我的眼睛,斷然道:“不是醉劍,而是你!如果老夫猜得不錯,你的真氣已經由後天步入先天之境,縱然功力不及我與範卓,超過我們二人,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如果另有武林中人聽到此言,必然會大吃一驚!
真氣是一種極其玄妙的東西,與人的生命、經脈、意志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奇異關聯,習武之人,鑑於對武道與天道的狂熱追求,通過同時對精神的磨練以及對肉體的磨礪,以激發出永無窮盡的潛能爲目的,所釋放出的一種潛能。
真氣又分爲先天和後天兩大類別。武者口中的真氣,都乃後天鍛鍊而成,皆爲後天真氣。而胎兒在母體內不用口鼻呼吸,只靠臍帶的供給便有足夠的空氣和養分,這股生生不息的奇異力量便是所謂的先天真氣。
先天與後天之分別,在於前者奪天地精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後者則有枯竭之時。
百年來,江湖中也只有魔師與慈航、冰風兩大聖地的宗主臻此境界,強如古傳昔、範卓、齊遠之流,也未突破後天屏頸,窺入先天之秘。
聽完齊伯的解釋,我仍處在懵懂之間,充滿疑慮地嘆了口氣,問道:“可我現在記憶全失,別說武功了,若非體內真氣厲害非常,說不定早已成爲別人劍下亡魂哩。”
齊伯哈哈大笑道:“武功與真氣運用方面,等你恢復記憶自然知曉,不要浪費時間,你腦中此刻無招無式,最契刀道大乘,不要浪費時間,用心看好!”說完臂影一閃,我手中的長刀已然落入他的手中。
伴隨着虛空一刀,齊伯凌空躍向亭邊的空地,刀影千幻,自顧自暇地練起刀來。
無招無式,無感無念,起初左一刀、右一刀,每一刀都天馬行空無跡可尋,雖然斷斷續續,卻蘊藏着無限的玄機;後來刀勢一變,又快入旋風一般,凜冽的刀氣不停地催發出來。
這是一個由慢及快的過程,隨心所欲、收發自如的境界另人歎爲觀止,足足舞了一個時辰,竟一刀重複!每一刀都有自己的變化,如同信手拈來一般.......
收刀之後,齊伯面不改色,緩緩地道:“刀道,如同一個獨立的天地。依照固定招式演練的刀法爲下乘;善於隨機應變、完善自己刀法的乃爲中乘;信手拈來、天馬行空、無招無式,進入到‘無刀’境界方爲上乘。不過這些都非刀的極至,惟其自然,纔是孕育着天地萬物的奧意,以‘無刀’來講,心中尚有信念,刀是隨念而生,仍未得其精華,只有無論意念、招式均做到了無痕跡的境界,才能窺頗刀道至境。記住,凡事萬流歸宗,極至的本源只有——自然。”
我靜靜地聽完齊伯的一席金玉良言,“它”竟然與我某些潛在的意念暗暗契合,本是難以理解的超前言論,我卻完全懂得其中的深意,“它”對於我好象並不陌生,尤其對“自然”二字我更是感受頗深,竟像是久違了許久的東西一般,觸碰着我的心絃......
齊伯見我發愣不語,以爲我一時片刻不能瞭解其中的深意,擡手將長刀向我拋來道:“我的話你回去再細細品味琢磨,先讓老夫看看你領悟到了幾成刀意!”
我接過長刀仍是良久不語,只覺得渾身真氣流轉不斷,齊伯舞出的千百般刀影瞬間充斥滿了我整個腦海,片刻之間,全部刀意竟然要同時奪體而出一樣,經脈膨脹欲裂,我亦被壓抑得痛苦萬分。
齊伯見勢不秒,以爲我要走火入魔,剛要制止,我已然揮刀而出......
幽藍的光華伴隨着長刀的斬落激射而去......
“嘭!”的一聲,數丈之外的一株巨樹猛然搖曳不已,殘枝斷梢雨點般散落下來,長刀卻應聲而斷。
我身體真氣澎湃不已,不見絲毫衰減,反而更加充盈起來,木然望着斷作兩段的長刀良久不語。
齊伯亦露出震驚的神色,亦被我奪天地造化的一刀深深震懾。
“刀罡!”齊伯不容置信地道,“想不到你竟然能發出刀罡!”
“罡”是“氣”的修爲的實質化,更爲通俗些就是可以看見的“氣”,根據武器的質地不同,可以發出不同顏色的罡,功力越深,“罡”的顏色也就越深。
看到我茫然的目光,齊伯先解釋了一遍“罡”,旋又嘆息一聲道:“老夫於魔宮一役之時,尚且未能發出刀罡,直到二十年前才窺其門徑,想不到小友你年紀輕輕,功力居然到了這等境界。”
一刀,我只發出了一刀。這是與齊伯方纔所展示的千百招刀法都截然不同的一刀,雖然僅有一刀,卻又好象蘊涵着他所有招式中無窮無盡的濃濃刀意。
齊伯哈哈大笑道:“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然後陡然消除了一切氣勢,恢復成了早先那樣平凡的老者,頭也不回地朝客棧走去......
我所沒有看見的,卻是他笑容充斥的無盡苦澀之意,換作他本人,恐怕亦無法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施展吃這驚天動地的一刀......
注:罡,雖然比“氣”威力大,卻並不實用,是極其消耗內力的一種真氣形式。高手對決之時,比起隨心所欲、威力不低的“氣”,“罡”是一種既耗力又不討好的打法,因此縱然有人真氣強大到“罡”的程度,也不會輕易使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