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一下又靜了下來。
因爲每個人都感覺到一股氣,劍氣,雖然無劍,門外卻散發着濃濃的劍的味道。
在坐大多都是用劍高手,卻無一人能達到這種人劍合一的境界。
“慈航靜齋!”那黃鶯出谷般的女聲突然驚呼一聲,久違了的上官蓉的聲音再次響起,“聽說豐哥和慈行靜齋的白若雪一向不合,這客棧肯定有問題!希望這客棧中的酒菜莫要被人下毒。”
醉劍極賦磁性的聲音隨之響起,懶洋洋道:“有柳胖子在,怕什麼?”
兩人對話俱落入衆人耳中,客棧裡面尷尬萬分。沉悶的氣氛中,保鏢們以及雲婷死死盯着手中的茶水,客棧中的高手們亦顯得極不自在,凝神關注着客棧內外的每一分動向。
唰!門突然開了,這亦是客棧中緊張的一刻。
一襲雪白衣服瀟灑冷酷的醉劍和清麗可人的上官蓉雙雙出現在在客棧外面。
醉劍依然是醉劍,醉裡挑燈看劍,第一眼看道的便是他的劍,那柄樣式古拙的秋水劍,然後就是那個他寸不離身的酒葫蘆;從上官蓉的臉上已看不出昔日的刁蠻,修長的眉新月般輕柔,長長的睫毛柳葉般展開優美的弧度,明亮的眸子中充滿了無限的柔情。
即便沒有見過醉劍的人也知道他一定是醉劍,因爲他和傳說中的醉劍簡直一模一樣。
突然!柳無傷放了一個屁,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絕世響屁,在寧靜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
醉劍面色一變,拉起上官蓉閃電般縱出大門,大門被重新關上。
我立即抓住南宮倩的柔胰,度入先天真氣,助她進行先天呼吸。
數息之後,一股特殊的味道逐漸在空氣中彌散起來,茶飯香中,混合着一股令人畢生難忘的刺激性氣味。那是凝而不散,稀而猛烈的山洪猛獸!偌大的一個客棧--臭!氣!薰!天!
所有人都露出痛苦的表情,這個級數的臭屁實在令人無法承受。衆人立即閉氣,只是爲時已晚,只要吸入哪怕一點點,難以抑制的噁心氣味便立即開始刺激每一個感官。
雲婷不能閉氣,更差點被薰得昏了過去,衆人看柳無傷的眼神中更已洋溢着淡淡的殺氣。
這是一段艱難、痛苦、漫長而又短暫的地獄時光。
衆人是難受的,醉劍是聰明的,我是高明的,邪月是沒事的,屁是超臭的。
最令人費解的事情突然發生了,衆人閉氣之時,柳無傷卻開始呼吸起來,他的氣息忽然悠長起來,深呼吸,再深呼吸,似要將全部空氣吸入腹中。
終於,雲開霧散了,撥雲見日了,空氣清新了。
雲婷一陣作嘔,怒道:“死胖子!你以後給本姑娘小心點!”
柳無傷嘿嘿一笑:“屁者,乃人身之氣,五穀雜糧之味也,你不放屁?再說,你見過這麼有氣勢的屁麼?”雲婷快被氣得吐血,卻又說不過柳無傷,用眼神連殺了他幾次。
趙劍兒見柳無傷非但不屏住呼吸,反而更加賣力地大呼特呼,不禁認爲這屁中另有玄虛,忍不住問道:“柳叔叔,您這屁真臭!您說茶不能喝,莫非其中有毒?難道......這屁能解毒?”
柳無傷那個氣啊,接連變了幾次臉色,怔怔說不出話來。
“因爲他想把屁吸乾淨!”門開,醉劍漠然的聲音淡淡響起,“免得在美女面前丟人現眼。”
衆人絕倒。
所有人都忍俊不禁,方纔嚴峻的氣氛一掃而空,連邪月的嘴角都泛起一絲細不可察的笑容。
“最賤!你他媽的快給老子閉嘴!”柳無傷跳腳罵道,早已漲得臉色比吃了三斤黃蓮還要苦。
醉劍與上官蓉雙雙走入客棧,後着露出甜甜的笑容,道:“豐哥!傷哥!南宮姐姐好!”
柳無傷尷尬笑笑,臉紅了,這是柳無傷第一次臉紅,在美女面前保持紳士的作風是他柳無傷畢生履行的一大原則,用眼神鄙視了醉劍幾次後又恢復了道貌岸然的本來面目。
醉劍拿柳無傷當空氣一般,渾不在意周圍尷尬的氣氛,豪不客氣地拉了兩把椅子坐在柳無傷的旁邊,冷然道:“小二!酒來!要最好的酒!”上官蓉亦在他身邊乖乖落座。
尷尬持續中......
酒來了。
果然是好酒,酒香醇厚。
柳無傷嗅了嗅醉劍的酒杯,一把將小二拉住,喝道:“小二!不公平啊!爲什麼我們茶中放了無色無味的失心忘魂水,他的酒裡面卻放着比我們這個昂貴十倍的九香奪魄草?”
小二面色一變,不自然地笑道:“客官,請您莫要說笑,我們這酒茶都是正品,毒從何來?”
雲婷聞之,
立即從香囊中取出一支銀針,插入茶壺中試毒,見銀針無恙,得意地笑道:“死胖子!瞧見沒?事實勝於雄辯,以後可別說自己是什麼勞什子神醫,真是羞死人了!”
柳無傷哈哈大笑,道:“這都被你看透了,死丫頭,哥哥我敬杯茶給你賠理。”
雲婷那叫一個得意啊,舉起茶杯一飲而盡。
柳無傷嘿嘿笑道:“茶中無毒,並不代表杯中無毒,茶是你自己喝的,莫怪哥哥我沒提醒過你!”
白若雪突然露出一絲苦笑,隨即幽幽嘆息一聲道:“沒想到你們居然用了這種最笨的一種方法救我,難道你們不知他是鼎鼎大名的色醫柳無傷麼?”
刷!刷!刷!立刻有XX人握住了寶劍,露出了戒備的神色。
雲婷察言觀色,豈能不知真相,剛欲破口打罵,突覺一陣眩暈,接下來便人事不醒了。一衆保鏢面色大變,卻見柳無傷悠悠道:“小小迷藥還死不了,給她個小小的教訓而已。”保鏢們這才面色稍緩,但在周圍劍拔弩張的凝重氣氛壓迫下,肩上的重擔反而越發沉重起來。
空氣沉重得彷彿要將客棧壓塌一般,無人說話,一絲聲音也沒有。
醉劍突然無聲地抽出寶劍,客棧中彷彿打了一道利閃,劍的軌跡模糊而玄妙。
醉劍的劍又快了。
白若雪的身體突然僵硬,原本愜意舒展的玉體驟然緊張起來,一層冷汗涔涔現出,因爲劍已抵住她光滑如玉的粉頸,一點殷紅從劍尖悄然出現,在她似雪的肌膚上刻上一朵血色的花兒。
衆人從未見過如此冷酷的眸子,其中有着一股令人難以置疑的執着與冷漠。
醉劍又用他“醉劍式”的方法處理問題了。
李築與飛戰略微發紅的雙目中迸發出濃烈的殺氣,恨不得生啖醉劍之肉。
“不管你們是什麼人,無論你們要做什麼,我給你們十息時間,立刻從我面前消失!”醉劍的表情沒有絲毫情感,冰冷的目光在衆人身上徘徊,以無比堅定的口氣一字一句地道,“否!則!她!死!”
李築的殺機驟然爆漲,他的手很穩,我知道那是一雙握刀的手,飛刀!傳說中的飛刀。
醉劍似乎句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劍眉一揚,殺氣亦隨之狂漲,長劍毫不留情地向前探出一分。
白若雪呻吟一聲,柳眉微微蹙起,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輕輕握住“沒落”,微微改變了一下它擺放的角度,卻剛好對李築造成了致命的威脅。
李築虎目中閃過複雜的神色,他已無法出刀。
一個冷酷無情的醉劍已是窮於應付,再加上刀道大成的我,他們得手的機會幾乎是零。
他們僅有十息時間,他們已別無選擇。
我心中暗歎一聲,或許我永遠也無法做到醉劍那種骨子裡的冷酷罷,雖然我並不喜歡使用這種決絕的方法,但我不得不承認,這種方法的確遠比其他辦法有用得多。
片許之間,客棧便已人去樓空,酒客酒保竟走得一個不剩。
偌大的空間僅剩下我們二十餘人,客棧頓時冷清下來。
醉劍似乎很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又揚起那種他一貫的酷酷笑容。
劍已還鞘,白若雪又恢復了鎮定自若的表情,嘆道:“好快的劍!”
醉劍冷哼了一聲算作回答,他對白若雪實在沒有什麼好感。
白若雪忍不住問道:“醉劍,倘若他們方纔不離開這裡,你會不會真的殺我?”
醉劍道:“殺!”
白若雪打了一個冷顫,隨即嫣然一笑道:“你可知方纔我們隔壁那桌的二人是誰?倘若你真的殺了我,你怕是後悔還來不及哩。”
醉劍冷然道:“他們一個叫李築,一個叫飛戰。”
“什麼?!”白若雪一怔道,“你既然知道他們是葉百合的兄弟,也不惜與他們爲敵?”
“還裝!臭酒鬼,人都被你嚇跑了,好戲都沒得看了!”柳無傷突然哈哈大笑,又柔聲對白若雪道,“我說白妹妹啊,你可千萬莫要讓那小子給唬了,我們家‘最賤’可是天下第二惜花之人啊,嘿嘿,至於第一嘛,自然就是哥哥我嘍!”柳無傷終於趁機報了方纔那“吸屁之仇”。
醉劍自知說不過柳無傷,轉眼已換回原先那副惺忪醉眼,酷酷的笑容亦顯得玩世不恭起來。
我笑道:“精明如白仙子原來也有上當的時候!”
白若雪幽怨地看了一眼我與醉劍,似真似假地道:“人家剛纔快被嚇死哩!”
我們哥兒仨難得重逢,我親自掌勺炒了幾個精緻小菜,洗刷過碗筷後重新擺出兩桌酒菜。
這下衆人可開了眼界,我宗
匠級廚師的無雙廚藝可不是平常人能吃到的,連臻入“辟穀”之境,許久不曾進食的邪月都忍不住多吃了幾口,旁人更是不在話下,只可惜昏迷中的雲婷無福消受。
酒過三尋,南宮倩淺笑問道:“劍哥,你和上官妹妹怎會來此?”
上官蓉笑道:“正是來尋你們,前些日子聽說豐哥無緣無故多出了一個姐姐,劍哥放心不下。”
白若雪聞言一怔,竟然連醉劍都不知趙月的存在,她真的是趙豐的姐姐麼??
我淡然道:“說來話長。”爲了避過白若雪的耳目,我決定暫時不將邪月的身份告訴醉劍。
醉劍斜眼兒瞥了一眼美得驚心動魄的邪月,立即收回目光不再看她,或許是不敢再看她也未曾可知。
與此同時,幾個強制自己不再看她的保鏢又忍不住轉過頭去,一下竟然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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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是觀星的最佳季節,我們是看着美麗的星空到達周莊的,四下裡寂靜無聲。
繁星滿天,空氣很清朗,微微帶着涼意。星空一片蒼茫,有股難以言喻的狂野。
看着滿天的星斗,感覺涼意是從那遙遠的星空傳來,如水般彌散在空氣裡。
我們走在波光搖曳的周莊街頭,旁邊湖水浩蕩。眼前漸漸瀰漫出一幅秀美天成的水墨長卷,狹窄的青石板道兩側錯落有致地林立着無數民居。夏風徐徐,清水盈盈,令人心醉……
這就是沈萬三的家,中原第一鉅富的家。
從一踏入周莊起,我心中不禁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這看似寧靜安詳的周莊中,定然隱藏着無數未知並且危險的秘密,這哪裡是一座村莊,簡直就是一間固若金湯的強悍壁壘。無數悠長均勻的氣息飄蕩在清冷空氣中的每一個角落,我甚無法確定在這小小的周莊中到底隱藏了多少武林高手。
忽然,一層紅色的光暈突然從村中某點擴散開來,眨眼之間,整片漆黑的空間都已被紅色取代。
無數個紅色的燈籠無聲地出現在每家每戶,原本一片死寂的夜彷彿一下活了過來。
鼓樂聲起,伴隨着優美悅耳的歡樂樂聲,兩排紅衣女子自街尾翩翩起舞,逐漸向我們靠近過來,清脆動聽的聲音整齊響起:“周莊恭迎雲家小姐!請小姐移駕周府。”
雲婷頓感一陣虛榮,因爲這一刻,漫天繁星之中惟有她纔是唯一的、嬌人的月亮。什麼美麗的邪月,什麼慈航靜齋的白若雪,什麼沒落的刀客,醉劍、色醫......都成爲了她的陪襯。過不了多久,她將成爲這個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女人,她已完全沉浸在一個甜蜜完美的夢境之中。
我淡然道:“雲小姐既然已經安然抵達周莊,趙某就此告辭了。”
雲婷只顧憧憬着自己幸福的將來,哪裡還顧得上理睬我們,陶醉笑笑,道:“請便。”
一雙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我家主人久聞諸位大名,特備下酒宴,還望諸位賞下薄面!”話音剛落,兩個枯瘦老者飄然而至,齊聲道,“諸位請!”二老各穿一白一黑做工精細的綢杉,兩條巨虎用金絲繡在背上,閃爍着華貴、高傲的光芒。
我與邪月對視一眼,均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異之色,以我們之能,竟看不穿眼前二老的功力!
雖然江湖傳言周莊沈家不干預任何武林之事,但這並不代表周莊之中沒有武林高手,對於這點我早有心理準備,若非如此,他沈萬三憑什麼贏取“中原第一富”之名?如果沒有相當強大的武力作爲資本,周莊豈能在諸多武林世家的手段下穩居“首富”之位?
周府之中,比之南宮家宅更是金碧輝煌,二老將我們請到一間大廳之中,豐盛的酒菜早已擺上。
我忽然涌起一股被人窺視的感覺。
我所感受到的數股目光中,有一股來自屏風上的兩的小孔,那是一雙充滿貪婪和慾望的眼睛,那道目光一一掃過我們每一個人,不時閃爍着幾屢精光,露出詭異的邪芒。
僕人們無聲退去,主人卻遲遲未來,廳中僅餘我、南宮倩、邪月、醉劍、上官蓉、雲婷、趙劍兒以及江仲鷹、吳天德、管朝陽三個保鏢。時間一久,雲婷首先不耐煩起來,道:“怎麼還不見人來?”
我亦感不妥,這周莊到處都透着一股無法言喻的古怪,沉吟道:“我去看看。”
話音落地,忽然響起一聲悶響,大地突然顫抖起來,接着,我感到整個房間都在下沉,下沉。
又是一聲悶響,隨即恢復了平靜。
雲婷在江仲鷹的攙扶下勉強沒有摔倒,其餘衆人相繼穩住身行,滿桌酒菜俱被衝擊震得粉碎。
衆人驚魂未定之際,我緩緩推開了房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