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既然都已經是僞君子了,那本少爺索性更直接一點……”秦言右手一伸,去拿玉寒煙後背的破殤劍。
他的手還在半途,小竹眼神一動,背後青影倏忽一閃,也不見半空劃出的弧跡,就已遞到他的胸前。
擡手,拔劍,轉腕,一氣呵成,實在是美妙的藝術,看得秦言眼中異光閃動。而在這時,他纔將破殤劍拔出一半,看着抵在心口的竹尖,笑了笑,手一鬆,破殤劍嗆啷一聲又歸入鞘中。
“好快的身手。”秦言讚歎,由衷而發。
“看清楚了嗎?我和你那位朋友,沒有任何淵源!”
“對,是我看走眼了。”秦言說着,擡手去撥胸前的竹劍。不料小竹手腕一抖,竹劍從他指縫間滑過,抵在他咽喉上。
小竹冷冷地道:“烏木鎮不歡迎你們這些人,請你們馬上離開!”
秦言微笑:“小竹,你縱然能趕走我們兩個,卻趕不走鎮上幾千個人,又有什麼用呢?”他兩根手指捏住了細長的竹身,緩緩撥開,“跟我們聯手吧,我可以幫你呀!”
小竹盯着他,道:“你好像一點也不害怕?我只要輕輕一送……”
“你不會的。你是個善良的好女孩,所以我纔來找你。我們應該坐下來好好談談。”
“沒興趣!”
小竹收起劍快步走開。
“真是個頑固的姑娘!不過她很快就會被本少爺的魅力所折服的。”秦言抓起玉寒煙的手,跟了過去。
小竹進了豆漿店,秦言走進去的時候,她身旁的椅子都空着,於是秦言和玉寒煙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她兩邊。
“小竹,我覺得你應該考慮一下……”
“你很煩。”
“真是奇怪,像我這樣玉樹臨風的美少年找你,你應該覺得很高興纔對呀!”
小竹翻了翻白眼,把竹劍放在了兩人之間的桌子上:“你要是再囉嗦一句,我就用它來叫你閉嘴。”
秦言識相地閉嘴了。
他當然不是怕了那支竹劍,而是覺得自己不應迫得太近,要給對方留一些思考的餘地。他相信,在這烏木鎮上,小竹若是想找一個盟友的話,自己絕對是最適合的……等等。他忽然想起了一人。這個人的名聲和魅力,確實比自己更大幾分。
浩辰罡。
秦言想起這個名字,是因爲看到了門口的一位少女。
少女穿着煙羅長裙,容顏極美,精緻得像個琉璃娃娃,只是在那張絕麗的面容上,卻似飽含憂愁。
是忻仙。
她怔怔地走進來,眼神沒有焦點,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也忘了點餐,只是默默坐在那裡出神。
“忻姑娘!”秦言叫了一聲。
忻仙滿腹心事,沒有迴應。秦言不得已又叫了一聲。
小竹的手按在了劍柄上。秦言忙朝忻仙指了指:“我叫她。”
忻仙終於回過神來,目光在秦言臉上一掃,面色微微一變:“大叔?”
秦言現在除去了僞裝,沒有鬍子,面容蒼白,像一個文弱書生。他笑着向忻仙揮揮手,不料忻仙卻扭過身去,頭也不回地走了。
玉寒煙噗嗤一笑:“師弟呀,前幾天才勾搭的姑娘,怎麼一轉眼就不認你了?”
秦言訕訕道:“大概是因爲她發現了我的真面目吧……”
這時候店外傳來轟隆一響,緊接着響起吼叫喝罵之聲,有人打鬥起來,一羣好事者呼啦一下圍了過去。
衝突發生在劉大嘴的豆腐店裡。
豆腐店就在豆漿店對面,這兩間店雖然隔得不遠,但營業並不衝突。李嫂只賣豆漿,不賣豆腐,李大嘴則只賣豆腐,不賣豆漿。
秦言走到門口,只看見一羣人圍在豆腐店外,遠遠有人叫喝:“清潭大俠要降妖除魔了,不想死的都站開些!”
“嘿,人家仰嘯堂的高手也不是好惹的……”
秦言豎起耳朵,只聽裡面勁氣碰撞聲噼裡啪啦響不絕耳,看樣子是打得正酣。
“哎呀,清潭大俠要輸了!”
“不好不好,要拆店!”
“李大嘴的莊客也頂不住……”
正喧譁間,突如其來一聲大喝,將所有人的聲音都蓋了過去:“聒噪什麼?一羣蒼蠅,給老子滾!”
那發話之人威勢兇赫,一嗓子就嚇得堵門口的閒雜人四散而走。然後才見一個面色兇惡的老者大搖大擺地走出來。
一位客人回到豆漿店,心有餘悸地道:“鬧得真厲害,連走慢些的人都被打了。”
有人問:“清潭大俠怎麼樣了?”
“被踢斷了一條胳膊,下半輩子大概只能當個獨臂大俠了!”
“其他人呢?”
“李大嘴上去勸架,被賞了一耳光,當時就嚇得不動了,到最後都沒緩過來,失了魂,得找個道爺治治。”
“有沒有人出面打抱不平?”
“沒有。仰嘯堂堂主的師弟,哪個有這個膽敢去惹他!”
“黃龍島的羅公子和明滅樓的祝少俠好像也在裡面吧?他們沒有任何表示?”
“是啊。他們都是識時務的俊傑嘛!”
……
秦言聽到這裡,向玉寒煙問道:“師姐,那個堂主的師弟,厲不厲害?”
玉寒煙答:“地元高階的修爲,很厲害了。”
秦言嘆了一口氣:“看來這次來的厲害人物真不少!”
這時小竹哼了一聲:“都是一羣愚昧之徒,不值一提!”
秦言驚訝地向她看去:“愚昧?”
“真正聰明的人,根本就不該在這時候眼巴巴地趕到烏木鎮來,爲了一個子虛烏有的寶藏送掉自己的性命。你們這些自命不凡的公子仙子,都只是別人手裡的扯線木偶罷了!”
秦言和玉寒煙齊齊沉默了。
扯線木偶,說得太對了。在人前再風光,也改變不了受制於人的傀儡本質。
兩人對望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的黯然。兩顆孤寂的心靈,慢慢靠在一起。
小竹斜睨着他們,不屑地冷笑:“在別人眼裡,你們是令人敬慕的少俠仙子,但我看來,你們還不如山上的猴子聰明!”
“有理!”秦言悵然道,“可惜人生在世,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說起來,去山上做一隻猴子也不錯啊!”
他看向玉寒煙,不過被小竹的白眼擋住。“你不配做猴子!”
他有些哭笑不得:“那我能做什麼?”
“在豬圈裡做一頭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