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就是傳說中的秦公子嗎?莫非傳言是真的,賀少俠看他的眼神格外不同於尋常啊!”
“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誰能放得下呢!”
“聽說賀少俠竟然敗了?”
“這就是你不懂了。賀少俠被推崇爲‘天劍’,是公認的年輕一輩最強劍客,縱使浩辰罡在劍術上也無法與他相比,怎麼可能會敗呢?”
“可是很多人都這麼說啊!賀少俠雖然繼承了劍神前輩的黃昏,放眼四海難有敵手,但那秦公子卻也不是尋常人物,他乃九龍峰不動真人的親傳弟子,一手‘撼天真劍’已達登峰造極之境,甚至比賀少俠還要強上一頭……”
“嘿,世人愚昧,膚淺至極,一些道聽途說的謠言,你還信以爲真了!老夫告訴你啊,昨夜他二人交戰的時候,老夫就在一旁觀戰,整件事情的經過,沒有人比老夫更清楚了!要說那秦公子劍術確實不凡,不過比起名動天下的‘天劍’還是稍遜一籌。可是他二人畢竟有過一夜論劍的情意啊,賀少俠怎能忍心下得去手?昔日情同手足的好友,竟爲了一個女人反目成仇,賀少俠當時的心情,真可謂是萬念俱灰啊!那秦公子一劍刺過去的時候,他既沒擋也沒躲,就那麼眼睜睜地看着冰冷的劍尖朝自己的咽喉逼來……”這位頗有說書人潛質的老大爺說到此處卻停頓了一下,把旁人的胃口全都吊了起來。
一個年輕人焦急地“啊”了一聲,連聲追問:“那後來怎麼樣了?”
老大爺輕咳了一聲,潤了潤喉嚨,見周圍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這才露出滿意之色,慢條斯理地道:“當時老夫就站在不遠的地方,親眼看着賀少俠眼中流露出決絕的神色,就要以身殉劍,而秦公子亦有後悔之意,這時候卻也來不及了。當時老夫就想,這一對年輕人都是舉世難尋的俊才,卻因爲一場誤會而刀劍相見,萬一誰有個三長兩短,誰又於心能忍呢?說時遲,那時快,老夫——”
這時四面的人羣中忽然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叫好聲,夾雜着響不絕耳的歡呼喊叫,將他的嗓音徹底掩蓋下去,更吸引了他周圍幾人的目光。卻原來是擂臺上的對決進行到了緊要關頭,人們凝神觀看,再顧不上竊竊私語。那老大爺暗暗咒罵幾句,卻也瞪大雙眼往臺上看去。
擂臺上的少年揮動煙雲之劍,氤氳的霧氣肆漫縱橫,霞光輝燦,一派磅礴氣勢。若是尋常高手,在這霸道凌厲的劍氣陰雲中怕是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了。但此時此際,湖海煙波盡被一片暗紅色的血光浸染,賀連山揮動“黃昏”,淒厲的血光化爲排山倒海之勢催壓碾落,鋪天蓋地席捲而下,壓得那一派煙雲水波只能悲泣嗚咽。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少年劍客已明顯處於下風,再過片刻即將不敵。
秦言心中亦是驚異。賀連山的劍勢比以往更爲霸道犀利,昨日那一場羞辱般的失敗不但沒有磨滅他的銳氣,反倒讓他增添了幾分勇猛無畏的氣概,劍術似乎更爲精進了幾分。
“麻煩啊……”秦言仰起頭摸了摸下巴。如果賀連山回頭再向他發出挑戰,那還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我該找個怎樣的理由回絕他呢?
身後卻有人接過了他的話頭,發出一聲嗤笑:“很麻煩麼?秦公子昨天晚上還威風八面,怎麼一大早起來就泄了膽氣?”聽聲音正是林沐瑤,也不知她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秦言頭也不回,懶懶散散地答道:“大小姐又怎知我的苦衷。我對賀少俠可是佩服得緊,看他並沒有因爲一時的挫折而消沉下去,我心中也十分寬慰啊!”
林沐瑤哼了一聲,也不多言。
擂臺上的戰鬥到了最爲激烈的關頭。那手持“煙雲”的少年劍客在賀連山的逼壓下漸感不支,他卻也是個傲氣倔狠之人,就在劍勢將傾之際發出一聲雷電狂嘯般的怒吼,拼盡全身之力釋放出更爲狂暴的劍意。恰似煙斜霧橫,萬波映月,如霞劍氣沛然浩大,以破釜沉舟的兇猛姿態朝賀連山狂撲過去。
這是他最後的掙扎了,像這般只顧攻擊不管防禦的打法,嚇嚇一般的高手可以,但在賀連山這種絕頂劍客面前就根本毫無作用。賀連山只需要避過其鋒銳之處,就能尋機窺出其中破綻,輕鬆取得勝利。
可是他偏偏沒有這麼做。賀連山高高舉起黃昏,揮出一抹深沉濃郁的血色,徑直朝着對方劍勢最盛之處迎了上去。以勢打勢,以力破力,他沒有絲毫閃避退縮,捨棄了招式與技巧,用更加兇猛狂暴的劍勢回敬遮天蔽日的煙雲。赤紅的烈日佔據了半邊蒼穹,劍芒在雲海邊界交鋒,兩者俱不肯退,做拼命之爭。
秦言看得真切,忍不出從鼻孔中發出一聲冷笑。
‘這是做給我看的嗎!明明可以輕鬆取勝,卻偏偏要選擇最慘烈的方式,以爲這就能證明你的勇猛,可以彌補昨日失敗的缺憾?實在是愚蠢至極!’
身後不遠處,慕城雪的嗓音柔柔地響起:“賀公子的劍術又有精進,祝飛公子實在是勝不了他。”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擂臺上的漫天劍影便一齊消散,兩人的身形凝到實處。果然如她所說的那般,賀連山毫無懸念地勝了,他的黃昏之劍正抵着對方胸口,隨後又緩緩垂下,收入鞘中。
“承讓了。”
對面那喚作祝飛的少年劍客怔怔地看着他將劍收回,愣了半晌,猛一跺腳,狠聲道:“你等着,一年之後,我會再向你挑戰!”
賀連山淡漠一笑,並沒將對方的話語放在心上。江湖上想要挑戰他的人不知幾何,這少年雖然算得上一流高手,卻未能收入他眼中。他緩緩轉過臉來,他的視線與秦言相觸的時候,兩眼中頓時迸出熊熊的火花。
“喂!他又在看你了。”林沐瑤猛一拍秦言的肩膀,“你們倆的感情比傳言所說的還要深厚啊。”
玉寒煙瞥見她這個動作,隱秘地皺了一下眉頭,很快又恢復如常。
“到吾家了。”她微微一笑,邁步往擂臺走去,臨登臺之前卻又回頭,道:“師弟,可要爲吾家吶喊助威哦!”
這一笑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嫵媚神色,恰似嬌豔的花朵含苞欲放,遠異於平時的清冷風貌,映入秦言眼底,讓他微微一呆。至於林沐霄,更是連三魂七魄都丟掉了,整個人像呆傻了一般,口中不住唸叨起古老的詩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