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離開枯葉城,走的時候太匆忙,身上一分錢也沒有帶,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淪去爲乞丐。
她自詡,自己是高貴中透着高傲的青鳥,唉,怎麼就有這麼背的時候呢?她要是能對着路邊的達官貴人笑一笑也行,起碼長得好看,說不準能被好心的色狼領回家啊。
綺羅蹲在牆角下,看着街上人來人往,重點的是,盯着對面那個鋪子,賣肉包子的鋪子,綺羅想啊,自己畢竟是個妖吧,就算不是厲害的妖,起碼也算個鬼啊。於是,她掐訣唸咒,希望這個時候能夠隔空取物。
掐了半日,手指都掐紅了,也沒見到一個熱騰騰的肉包子能從籠子裡飛過來。她放開手,面向牆壁,長嘆:“難道我真的要淪落到去捉蟲子吃的地步嗎?”
肚子很餓,身爲青鳥,肚子真的很餓。綺羅看着地上跳過一隻青蛙,吞了吞口水,想了想,到底要不要伸手抓起來,然後閉着眼睛吞進去果腹?
正當她準備撲下去的時候,她的內心發出了這樣的嘲笑:“一個吃青蛙肉的髒東西,如何配做上神的娘子?”
綺羅收起手,又坐回去,靠着牆壁,再嘆一聲,望着那隻青蛙從眼前跑了。
她喃喃的說:“吃青蛙確實不配做上神的娘子,唉我覺得餓死好冤,唉!唉!唉!不行,我不能餓死,就算去偷東西也比餓死有尊嚴。”
“你偷一個試試,看看別人會不會打斷你的手?”玄祁的聲音突然響起,好像就在頭頂。
綺羅虛弱的擡起頭,她餓的已經沒有精神了,看着他,也沒有那麼害怕,大不了都是一死,或許玄祁還能給自己一個痛快點的死法呢。
“你呀,還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不殺我不罷手。今日,我反正都是要死的,你下手時,儘量讓我死的漂亮一點,痛快一點。也算報答了我救你一命的恩情。”綺羅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作無謂的掙扎,她啊,不想活了。
玄祁一手撈起軟趴趴的綺羅,看樣子是真的餓虛了,他又狠狠的將綺羅扔回去,軟綿綿的綺羅像一團泥,趴在地上。
她抱怨的說了句:“不要踐踏我的尊嚴,我是青鳥,我很高傲的。”
玄祁哼了一聲,走開。
綺羅伸長着手,吶喊道:“喂,給我一個痛快,我不想餓死!”
綺羅覺得,人生真是太黑暗了,現在都已經黑到了盡頭。她又移動了身子,找到一個舒適的姿勢靠着牆,腦子裡構想大魚大肉的畫面。
又過了一會兒,她聞到了燒雞的味道,她閉着眼睛,笑着說:“我的構想能力越來越強了,連香味都能織出來。”
玄祁一副冰山冷臉的面孔,手裡捧着紙包的燒雞,他的擡起腳往綺羅的身上一踢,下腳還挺重的,綺羅整個人顫了一下,睜開眼,剛要破口大罵,卻看見玄祁遞來一隻油滴滴的燒雞。張大的嘴巴再也無法合攏,綺羅啊啊了半天也沒啊出一句話。
玄祁說:“想要活着,還是想要餓死?”
綺羅果斷選擇了前者,她要去陳國找君無憂,所以必須活着。她要問問君無憂,爲什麼丟下她一個人在錦國?爲什麼讓她受這麼多罪?爲什麼不帶着她一起去陳國?
綺羅放心的吃了一隻燒雞,她的動作並不粗野,即使是餓成了一團泥,還是那麼優雅的一口一口的吃雞。
玄祁掏出道經,明擺着要找事,問她:“你說說看看,究竟在我的道經上動了什麼手腳。”
綺羅一邊嚼着雞肉,一邊回想,她到底在玄祁的道經上幹了什麼?
她想了想,一口雞肉咔在了喉嚨裡,往事重提,何必呢?這是讓綺羅不好過啊。
玄祁的目光很森冷,他說:“我本來是不想爲難你的,但是你做事太過份。說說看,這筆賬怎麼銷?”
綺羅再次咬了一口雞,有滋有味的嚼起來,她的臉上沒有半點恐懼,也沒有受到玄祁的半分威脅,反而淡定的說:“除了不和你成親,什麼都可以。”
玄祁一愣,有點羞憤,他拉着綺羅的手臂,往上一提:“你再敢胡言亂語,我就收了你。”
綺羅看着他,眉頭一皺道:“收我?做夢去吧。”
一團吃剩的東西往玄祁的臉上砸去,綺羅用力掙脫魔掌,成功逃脫。
她一邊跑一邊想,下次再也不要讓她碰見玄祁纔是,今日她下手雖然不至於血腥,但很殘暴,想來,也是惹惱了玄祁上君的。
吃飽了飯,有了力氣,綺羅只能趕路去陳國,陳國在北方,如果徒步的話,去到那裡應該是兩年之後。
既然是兩年之後,君無憂都能往返幾千次好嗎?
現在的她既不能飛,又不能瞬移,正是苦惱之時。
絞盡腦汁以後,綺羅幹了幾件大事,搶馬,搶盤纏,最後順利的離開了錦國。
雖然離開了錦國,但她命中犯衝玄祁,怎麼甩都甩不掉,遇到他的時候,已經進入了雲國。雲國向來神仙最多,在哪裡都能遇到神仙,打個最簡單的比方,就算去個茶鋪裡喝口茶,也能遇上一個神仙老闆。
玄祁上君在衆仙之中,也算享有名氣,當年,他爲了自己的侍女素羅,毅然放棄仙職,可見用情至深。
近日,衆仙卻很不明白,當年玄祁痛恨孽徒玉綺羅,三界盡知,可是如今,他卻毫無痛恨的同玉綺羅在一起,那畫風明顯與當年的真相不符。
於是,幾個小仙就聚到一起,談論:“玄祁上君同玉綺羅乃是水火不相容的兩個人,如今這是怎麼了?”
“還能怎麼?玄祁上君整整昏睡了十年,醒來之後,許多往事都已記不清了。”
“莫非,玄祁上君把玉綺羅身懷魔骨,殺害同門的事情也忘了?”
“差不多。”
“唉,可憐了死去的那位姑娘,一心愛慕着玄祁上君,爲了他,不惜在芒山與玉綺羅爭奪滅元珠,最後卻爲了那段情死了。”
“你說的是那位玄祁上君心愛的侍女吧?”
“沒錯啊,玉綺羅的妹妹,好像叫作素羅。”
“她啊,當年下手重了些,玉綺羅再壞,也是她姐姐啊,竟然用枯木劍傷她的姐姐,我看,死的應當。”
“話不能這麼說,這件事情,皆因玄祁上君而起,當年之事,也是因爲玉綺羅喜歡上了玄祁,纔會暴發魔性。”
“唉”一聲長嘆。
許多往事都是嘆息中遠去,剩下的,都是別人揣摸不透的往昔。
另一處,幾個神仙同樣嘮叨:“玉綺羅到底有什麼本事,竟能讓無憂上神負棄仙樂上君?”
“當年的事情,你我又沒有親眼所見,哪裡能說是上神負了上君?”
“如何不是了,當年無憂上神對仙樂上君一片癡情,勇闖鎮天殿,結果卻被打入煉神淵思過。”
“癡情如何?仙樂上君不是沒有表態嗎?當年一直在努力掙取的只有上神一人,仙樂上君,根本就想和上神在一起,她想嫁給太子無恨,所以纔沒有同上神站在一起面對那件事。”
“那玉綺羅有什麼好?無憂上神爲了她,天界不返,神位不復,還在七年前打傷仙樂上君?”
“玉綺羅漂亮啊。”
“”
當然,這年頭,漂亮就是個大優點,也是一個大特色。
綺羅站在閣樓上,聽着七嘴八舌的議論,喃喃的問:“上君,他們說的是誰呀?”
玄祁的手指敲打着桌沿,茫然的搖搖頭:“不清楚。”
綺羅的視線慢慢收回,她搖着手中的茶壺,淡淡道:“可我聽說,有個叫作叫玄祁的上君,愛上了自己的侍女,爲了她連仙職都棄了。”
玄祁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怔得綺羅一愣。
玄祁的眼睛非常冷,他薄脣一顫,道:“再說一句,我扔你下去。”
綺羅繼續搖着手中的茶壺,笑道:“你倒是扔一個試試,最好扔到陳國,那我真是感謝萬分。”
玄祁氣得咬牙,他發現自己真的拿綺羅沒有辦法,他盯着綺羅的眉心,寒冷之意,遍佈全身。
“你真的喜歡無憂上神?”玄祁突然問道。
綺羅搖着茶壺的手一頓,凝眸,心想,這關玄祁什麼事?她不耐煩的說:“與你無關。”
“是與我無關,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的身份和他的身份懸殊太大,就算是情比金堅,也未必能夠熬過天界法印這一關。”玄祁深知天界的法印,如果是異族與天界結姻,必要承受天帝的刑法,刑法其實也不是大事,大事就是太古時期設下的無尚法印,像綺羅這種妖不妖,鬼不鬼的存在,目前連飛都做不到的廢物,想要衝破法印,簡直就是笑話。
“我和君無憂在一起,又不是一定要回天界,別人認不認可,又有什麼關係,只要他喜歡我,我喜歡他就好了。”綺羅看得開,也不在乎什麼天界的認同,她那麼任性的人,向不不會拘泥於這些繁文縟節。
玄祁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玉綺羅的果敢,真的很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