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蘭的呼吸停頓了一秒。
她來這個公寓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雖然說不是歡笑連連,可是哭聲卻從來沒有聽到過。
而且,這個哭聲聽上去是那麼熟悉。
心中隱隱的覺得有些許不對勁。她立刻起身,披上睡袍,打開了臥室的門。
穿過走廊,她將身子靠在了客廳邊上。
她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又不想別人以爲,她只是純粹的幸災樂禍地來看熱鬧。
她循聲望去。
頓了一下,她才發現,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只見暖暖跪在沙發的地毯上,雙手掩面,不住地哭泣,而程俊堯則坐在暖暖對面的沙發上,一動不動。
程俊堯背對着喬蘭,所以她並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但她猜測,唯一的可能是暖暖激怒了程俊堯,在和這個男人作對,否則換做其他的理由,這個時候的男人早就傾身安慰了。
可是,到底是什麼事,觸發了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幫幫暖暖。
……
客廳裡。
程俊堯依然面無表情的看着暖暖。暖暖在紐約生活了這麼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她發火。
就是因爲太愛,所以纔會如此憤怒。
“那個男孩叫什麼名字?”程俊堯的聲音變得少有的冰冷。
他話落的一瞬間,本就氣氛不好的客廳,變得更加凝滯。
暖暖並沒有停止哭泣,她跪在地上,擡起淚眼朦朧的雙眼,嘴脣動了動,卻始終沒有說話。
在她擡眸的一瞬間,兩個人四目相對。
不自覺地,程俊堯發現自己心底深處最柔軟的角落,忽的被觸動了。看着暖暖,他想到了她的媽媽,那個叫做安默,他愛了十幾年的人……
程俊堯不得不承認,暖暖有着和安默一樣的眼睛,一樣的氣質,有她在自己身邊,他就覺得安默也在自己身邊一樣。
他本以爲,在暖暖二十幾歲的時候,自己會不捨得送她出嫁,他本以爲她在自己羽翼下還可以生活十幾年,可是沒有想到,現實卻給了他一記狠狠的耳光。
她戀愛了。而且是早戀!
可是在程俊堯的字典裡,卻從來沒有出現過“早戀”兩個字。
於是當現實真的來臨的時候,他終是不甘心的。因爲太愛,因爲太想佔有,而這種情感幾乎要將他逼到了理智的邊緣。
很難想象,他這樣一個理智的人,也會有你如此情緒失控的時候。
他的身子陷在沙發裡,一隻手靠在沙發靠上。他側着身體,手支着腦袋。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的脣角輕輕揚起,而情緒卻依然一片陰霾。
“不想說出名字?好,我今天就可以讓人查出來!”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控制慾會如此可怕。
暖暖猛地正了正身子。
“你想幹什麼?”她多少明白了程俊堯的意思。
“你應該叫我什麼?”他的關注點卻和她不一樣。
暖暖的雙拳緊攥,深呼吸一口氣,空洞的看着他,道,“爸爸。”
“爸爸。呵,那麼既然如此,你爲什麼在你這麼小的時候,還要找一個莫名其妙的毛頭小子!”話落,程俊堯覺得自己的邏輯很奇怪。
他只是想表達,自己並不希望暖暖在16歲之前就談戀愛,不希望在暖暖16歲之前被別的男人騙走。孩子太小,很多是非明辨她還不懂。他希望一直以爸爸的身份照顧她。
可是忽然間這句話似乎有些歧義。
他想解釋,可是心情太激動,激動到連多說一個字,都覺得不自在。
果然,暖暖有些不可意思的的看着程俊堯。她好看的瞳孔瞬間蓋上了一層恐懼。
忽然間,在她看來,程俊堯對她的愛,已經超過了父愛。
她怕了。
深呼吸一口氣,她對着程俊堯苦笑道:“因爲……因爲我愛他。”即便對那個男生只是好感,即便只是收到了男生的情書,而自己從未表達過情感,可是現在,她卻想用這種方式,讓自己和程俊堯只見保持一定的距離。
她害怕這種畸形的愛。
暖暖已經不小了,就連個子也已經到了程俊堯的胸口。現在信息發達,孩子的思想比上一代早熟很多倍。
情和愛她都懂。什麼是好感,什麼是控制慾,她也都懂。
程俊堯的雙手攥緊了拳頭。
“呵,你愛他?你懂什麼是愛嗎?”他的聲音變得嚴厲。
“我懂。愛就是在一起。他說過兩年後他會考上哥大,到時候天天來陪我。”她選擇直面的方式和程俊堯反抗,頓了頓,她繼續道,“到時候,我就會搬出去。會和我他一起住。”
她一字一句說的堅決。恐懼會讓人懦弱,也會讓人堅強。
就在幾分鐘前,她還在因爲程俊堯質問她的早戀,質問那個男孩的背景而哭泣,而現在她不會了。她明白程俊堯對自己是畸形的愛,她無法承受,只能逃離。
“咣噹”一聲。
只見程俊堯瞬間將茶几上的杯子狠狠摔碎。
他似乎還不解氣,走到櫥櫃上將所有的易碎品都摔碎了。
他是一個如此溫和的人,剋制是他的品格,可是有一天,當他發現自己的憤怒無法控制的時候,便只能用這種方式發泄着……
其實程俊堯並不恨暖暖,他只是恨這個好不容易留下來的念想,卻在這麼突然的時候,告訴他,她很快將會離他而去……
“如果你敢和那個男孩繼續交往,那麼我會讓他在紐約消失!”他威脅暖暖。
暖暖已經站起來身子,她看着程俊堯,面無表情的說道:“如果是這樣,那麼我也會立刻離開紐約。”
“沒有我的允許,你以爲你能離開這裡?”
當暖暖說出“離開紐約”這幾個字的時候,程俊堯只覺得自己快瘋了!
十幾年來,他愛極了安默,而因爲安默,在過去的十幾年裡,他從未真正戀愛。
現在,安默能醒來的可能已經很小了,而像極了她的女兒,現在又要說離他而去!
程俊堯甚至懷疑,自己這麼多年來,辛苦拼搏下來的財富,到底是爲了什麼?似乎在這一瞬間,所有的努力忽然間變得毫無意義……
暖暖扯了扯嘴脣,笑笑,“難道我會D市找我媽媽也不行了嗎?也好,我也正好去問問她,這麼多年來,爲什麼和我之間的溝通只有電子郵件,爲什麼不通話,爲什麼不見面。”
程俊堯緊攥的雙手露出了青筋,他轉身,對不遠處的茱麗阿姨道:“這幾天門口守幾個保鏢,別讓她出去!”他怎麼能讓暖暖回到D市,如果有一天暖暖知道安其實早就昏迷了,甚至這輩子都沒有醒來的可能,那麼這個孩子會變得如何,能接受這個現實嗎?
他對暖暖再嚴厲,可是心底裡,卻永遠都不希望這個孩子受到傷害。
茱麗阿姨有些爲難。
她凝視了程俊堯幾秒,點點頭,“好的先生,我現在就去安排。”
程俊堯“嗯”了一聲,便再沒有說話。
他轉身,朝着臥室的方向走去。
“你不能這樣對我!”暖暖的聲音變得嘶吼……
男人頓了一下,卻再次邁開了腳步
……
喬蘭一直站在轉角,看到程俊堯走來,便用最快的速度轉身。
“你都看到了。”沒想到,他還是看到了她。
她頓住了腳步,回頭看着男人。
四目相對,她動了動脣角。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知道程俊堯的心情很不好,所以也不想用其他的言語多做評判。
這個時候,她不自覺地發現,他的目光變得炙熱。這麼長時間以來,他似乎是第一次將她看得那麼認真。
“怎麼了?”她有些心虛。
他沒有急着回答。幾分鐘以後,他微微扭頭看了看依然佇立在客廳裡的暖暖,嘆了口氣對喬蘭道,“進來吧。”
“好。”
他走進了臥室,她緊隨其後,關上了門。
男人這個時候只是穿着寬鬆的衣服,工作日,他還是必須換上正裝的。
“那個,我想去趟洗手間。”她以爲這個時候男人會換衣服,他們雖然是夫妻,可是並沒有親暱到那種程度,所以在她看來,這種迴避是必要的。
“等等。”他卻佇立在牀邊,一動不動。
他的眉心依然緊皺,深棕色的眸子還泛着陰霾。
剛纔發生的一切,喬蘭都看在眼裡,她多少能理解程俊堯的心情。暖暖在這個年紀早戀確實不妥,可是她想不通的是,程俊堯爲什麼會爲此發如此大的脾氣。
想了想,她走到男人的面前。
“程先生,我想有一天……暖暖會理解你的心的。”她撒了謊,其實她並不理解。事實上在她看來,這應該是程俊堯對暖暖太過畸形的控制慾。
可是現在,她只想讓這個男人情緒平復,她想安慰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激怒他。
可她擔心的是,如果有一天程俊堯知道,她安排沈之承和暖暖見面,那麼程俊堯在那份畸形的控制慾下,又會如何報復她呢?
她越想越害怕……
他忽的抓住了她的手。
“那麼我對你的感情,你理解嗎?”他問的認真。
很奇怪,很突兀。
喬蘭的嘴脣微抿。
“我知道,你和我結婚只是想試試,我也知道,你愛的一直是安默。”心口酸酸的,她對他卑微的愛,有時候讓她自己也懷疑,自己是否有一個健全的人格。
可是真正的愛情,本不就是讓人失去理智的麼?
不知怎的,面前的男人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心潮涌動的厲害。
此刻他的心情太糟糕。剛纔暖暖的那些話,幾乎要將他逼到理智的絕境,可是現在,這個女人的這些話,卻給澆了一盆冷水。
他想盡一切辦法去得到、去控制那些愛而不得的人,可是面前這個已經成爲了他妻子的人,他卻給了她最冰冷的情感。
他問自己,他這樣做是不是太無情了?也是不是太傻了?
“程先生,你受傷了,我去給你包紮一下。”面前的女人準備脫身,繼而去拿醫藥箱。
可是,他並沒有放她走。
他猛地用力,將這個女人擁入自己的懷中。
她詫異,她看着他,眸光裡閃着疑惑和愛慕——而這些情感,他都懂。
所以他問自己,爲什麼不試一試?
便是在下一秒,他捧住了她的臉,吻住了她。
這個女人是他親吻過的第二個女人,而這個親吻,也比曾經親吻安默的時候,更加真實……
他親吻的是他的妻子,而不是一個愛而不得的女人。
更重要的是,這樣親吻的味道,和他記憶中的親吻相比,其實並不差。
他忽然間覺得雄性動物都有可恥的一面,在自己還沒有完全放下安默的時候,會用男人慣用的方式佔有另一個女人。
可是他又告訴自己,安默只是他的曾經了,因爲她醒來的可能,已經十分渺茫了……
想着想着,他的吻便變得更深,變得讓他自己卸下了防禦,毫無顧忌的激發起一個男人的佔有。
女人只穿了一件絲綢睡衣,這樣美好的觸感,在一個已經被激發了渴望的男人面前,忽然變得欲罷不能……
“嘶!”在男人用力的一剎那,喬蘭的肩部傳來一陣鑽心的刺痛。
而男人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也迅速回歸了理智。
“抱歉,我沒注意到你的傷口。”他有些不好意思,他再次伸手,隔着布料,手指微微觸及了她肩頭的傷口。
“脫下吧,我來給你換藥。”他補充了一句。
喬蘭搖搖頭,又點點頭。
她看着程俊堯,看着這個美好的男人從瘋狂瞬間變回了理智。不知怎的,她的心也變得空落落的。
她不會告訴這個男人,自己已經愛上了他親吻自己的味道。而她也確定,終有一天,這種味道,會讓她變得瘋狂。
她也不會告訴這個男人,其實自己想要更多。她是他的妻子,其實這種渴望在情理之中。
可是,她並沒有忘記這個男人的話——他愛的一直是安默。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一天安默醒來了,那麼這個男人還真的會在自己身邊嗎?
如果有一天何雪薇拿着小寶的親子鑑定,指責程俊堯盜取嬰兒的時候,程俊堯還會這樣心平氣和的對她嗎?
喬蘭的思緒一瞬間變得很亂。這種位置的恐懼,幾乎要把她逼瘋了……
“怎麼?有問題?”男人將她沒有動作,便問。
她搖搖頭,脫下了外套。
男人很快拿來了換藥的工具,嫺熟的幫她換着紗布。他的動作很快,卻也十分輕柔。喬蘭看着這個男人認真又美好的樣子,明白自己已經一步步走入了無法回頭的愛情沼澤。
空氣裡一直很安靜,兩個人均勻的呼吸着。
男人好聞的薄荷味道在喬蘭面前散發着,可是這一次,她卻聞到了地獄的味道……
要是有一天,她所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那該怎麼辦?
這個時候,男人已經放下了手中的鑷子。
“謝謝。”她說着,攏了攏自己的外套。
他並沒有走,而是再次捧住了她的臉頰,最後在她的額尖落下一記親吻。
“別欺騙我,別背叛我。好嗎?”他溫和又輕聲的說着這些話。
在他看來,這是對彼此的承諾,她已經成爲了他的妻子,而她也是他唯一可以要求的女人。暖暖和安默不一樣,他們終是抓不住的。
喬蘭的心一瞬間砰砰直跳,她怎麼能告訴程俊堯,其實自己已經欺騙了他,而幾天她也不得不背叛他——帶着暖暖,去和沈之承見面呢,繼而得到他們的親生骨肉。
可即便是不得已的,可是現在,這些話喬蘭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答應我,好嗎?”他用指尖輕柔的拭着她的臉頰,再次問着。
男人的控制慾,無時無刻都希望得到印證。即便他在溫和,他永遠是一個強大的男人。
她點點頭。
因爲,除了答應,已經逃無可逃了……
……
程俊堯去上班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了。平日裡他都是七點出門的。雷打不動。
想來暖暖早戀的這件事情,給他帶來了不小的衝擊。
快吃午餐的時候,喬蘭敲了敲暖暖的門。自從和程俊堯爭執後,暖暖一直將自己鎖在房間裡。
“我不想吃飯。”果然,房間裡的暖暖並沒有出門的意思。
喬蘭的身子微微靠着門框,道,“是我,喬蘭。”
“我睡下了。”暖暖的聲音變得很弱。
她的脾氣向來不差,所以除非是在極其憤怒的時候,否則一般情況下,她說出來的言語都不會太傷人。
喬蘭沉思了幾秒。
“我是來替程先生,向你道歉的。”
房間裡,忽然沒有了言語。
“吧嗒”一聲,門卻開了。
“他真的是來道歉的嗎?”暖暖一隻手扶着把手,微微開了一個縫隙,問的小心。
喬蘭點點頭。
暖暖低頭想了想,幾秒鐘以後,她尷尬的擡頭對喬蘭道:“那……請進吧,喬阿姨。”
她打開了門,請喬蘭進臥室。並且落了鎖。
喬蘭還是第一次走進暖暖的臥室。
這個臥室很大,整個屋子的主調是粉紅色。唯一醒目的,是一堵照片牆,牆面上都是曾經安默、程俊堯、暖暖和小睿的照片。
看着這些照片,喬蘭忽然間覺得自己是個外人,是個入侵者……
“喬阿姨,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很意外,是暖暖先開的口。
“什麼忙?如果可以,我一定幫你。”程俊堯對暖暖的控制變得畸形,喬蘭不自覺地同情這個孩子。
“我想見……見沈之承。”
喬蘭愣住了。無數次,她想說服暖暖對沈之承的好感,可是沒有想到,這一次是暖暖主動提出的。
她問:“爲什麼?”
暖暖低頭,咬了咬嘴脣,最後低聲說道:“因爲……我想他了。畢竟,他是我的親生父親。”
暖暖不會告訴喬蘭,其實是自己害怕了。她害怕程俊堯對自己的愛超越了父女,她已經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了,她已經長大了,有些事情早已經懂得了。
她知道程俊堯得不到自己的母親,所以她以爲程俊堯便將她看作母親的影子,更何況,這種事情歷史上發生的不在少數。
她愛程俊堯,可是她從來無法接受,這種愛在她的身上變了模樣。
將喬蘭沒有回覆,暖暖便快步走到自己的梳妝檯前,從抽屜裡拿出好幾個藍絲絨盒子,遞給喬蘭。
“喬阿姨,這些是以前沈之承送給我的禮物,如果你不嫌棄,希望你能手下。裡面有幾顆彩鑽,淨度很高。”暖暖以爲喬蘭不會答應,所以用這種方式賄賂。
喬蘭忽然間有些不明白,這個時候,她也根本猜不到,暖暖對於程俊堯的關心其實這種理解——以爲是超越父女的佔有。
她問:“你對我就這麼放心?”
暖暖微微一笑,“喬阿姨,我想任何一個女人都會介意,自己情敵的女兒和自己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吧?”
喬蘭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許是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暖暖已經成熟到了這種地步。
“可以幫我嗎?”暖暖追問。
喬蘭的呼吸忽然間變得很沉,她不知道這種做法若是讓程俊堯知道,會帶來什麼後果。
可這樣不就是如了沈之承的意嗎?這樣不就是能儘快得到親生骨肉,繼而可以毫不擔心何雪薇的威脅了嗎?
“好,我答應你。”
“謝謝喬阿姨。”
“但是,保密。”
“自然。”
……
中午吃飯的時候,喬蘭下意識地用手機搜索新聞,好在搜索了一遍,都沒有出現“程俊堯偷盜孩子”類似的標題。
她想着,也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也許何雪薇真的沒有得到小寶的DNA,也無法做親子鑑定。
可是不知爲何,每當想起何雪薇三個字的時候,喬蘭的心就跳得厲害……
下午的時候,她和沈之承取得了聯繫,雙方約定,會在三天後中央公園見面。
因爲那裡人來人往,即便是見到了,也可以算做偶遇,所以並不會起疑。
通話結束後,喬蘭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她總算可以親眼見到自己的親生骨肉了。沈之承給這個孩子取名叫小墨,和安默的默同音……
想到這裡,喬蘭多少是有點不甘心的。
可回頭一想,她怎麼忘了,這個孩子不就是藉助安默的子宮才孕育出來的嗎?
……
這一晚,程俊堯回到家的時候,喬蘭已經睡下了。
只是她的睡眠向來很淺,所以在程俊堯開門的一剎那,她便醒了。
他並沒有打開臥室的燈,而是點開了衛生間的燈,他不想弄醒她,她知道。
臥室裡很安靜,她聽到了很輕很輕的衣櫃門聲,也聽到了從浴室裡傳來的嘩嘩的流水聲。
幾十分鐘後,他走到窗戶前,拉攏了原本微開的窗簾。
他上了牀。
她再次聞到了好聞的薄荷味道。
黑暗中,她睜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肩口傳來一股暖意,她下意識地回頭,只見這個男人在幫她掖着被角。
只是,在髮絲與布料摩擦的瞬間,男人也看清了她的動作。
“醒了?”他柔聲問。
“平常都會在這個時候醒,放心,我馬上就能睡下。”她不會告訴他,是因爲男人的到來才醒的。她不想聽他的歉意。
他似是在點頭,下一秒,他暖暖的指尖觸及了他的髮絲和鬢角,直至她的臉頰。即便爲什麼要這麼做,連着程俊堯自己也不知道。
他想着,也許情愛本來就是惡魔,他本不愛她,可是就是在早上的那一個親吻後,他突然喜歡上了她的味道。
不自覺地,他將自己靠的更近。
“還記不記得我說過,我想好好經營我們的婚姻?”黑夜裡,男人的聲音很富有磁性,也別樣的好聽。
她不知道他這句話的意思,可是她的心頭暖暖的,於是她對着黑暗的空氣點點頭。
他溫柔一笑,許是看清了他的動作。
下一秒,他的手伸過她柔軟的髮絲。他的手指很長,手掌很溫暖。
“過來。”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男人並沒有情緒。
喬蘭頓住了,對於男人忽然起來的關懷,她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想了幾秒,她還是將自己的身子朝男人側了側。
她睡在右側,而受傷的是右鍵,所以側一側身子,並沒有什麼大礙。
忽的,男人的手伸過,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
毫無預兆的,男人開始親吻她,肆意的親吻。
最後他要了她。
黑夜裡,她並不能看清他的表情,可是她知道他很用力,近乎是在發泄一樣……
平日裡,程俊堯習慣將窗簾拉開一個小小的縫隙,因爲這樣就不會睡過頭,可是奇怪今天這個男人卻可以拉攏了。而這樣,讓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臉……
而這樣,算不算遺憾呢?
……
一陣發泄後,程俊堯走進了浴室。
他根本不會告訴喬蘭,其實只因爲這個女人的身上有着像安默的味道,所以他在很想安默的時候,要了這個女人。所以他拉上了窗簾,讓自己看不清這個女人的臉。
他愛了安默十幾年,如果說真的要在短時間內忘卻這個女人的話,太難了。
喬蘭成了一個替身,更何況喬蘭身上的子宮還是安默的。
程俊堯自覺自己並不是一個薄情的人,他會將這個秘密一直藏在心底,永遠都不會讓喬蘭知道。
他想着,就讓“好好經營婚姻”這樣的一個藉口,維持着自己和喬蘭之間的身體關係吧……
他不愛喬蘭,至少在他想來,是這樣的……
……
之後的三天內,喬蘭和沈之承一起確定見面的具體時間和地點。
三天後,喬蘭帶着暖暖如約來到了中央公園。因爲暖暖出門的時候有喬蘭陪着,所以在喬蘭的執意下,並沒有保鏢跟隨。
“喬阿姨,你說沈之承……他會來嗎?”暖暖還是有些擔憂。
“會的。”喬蘭知道,沈之承將暖暖的心,比任何人都急切。
“那麼,你會把這個秘密告訴我爸爸嗎?我是說……程俊堯?”暖暖在這個時候終究還是有些害怕的。
喬蘭搖搖頭,用堅定的眼神告訴暖暖,她並不會出賣她。
而她也不會讓暖暖知道,其實她這樣做,更多的是爲了自己罷了……
暖暖見到沈之承,而自己也可以見到小墨了吧?
就在這時,傳來一陣沉沉的腳步聲。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回頭,只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出現再在面前。
男人的面容十分俊美,他穿着一件黑色西裝,外面套着一件呢子大衣,他繫着條紋領帶,銀色的袖口在空氣中閃爍發光。
看得出來,男人是精心打扮過的,只是,男人雖然俊美,可也瘦的厲害。
因爲瘦,他的兩頰凹陷了……
暖暖看到沈之承的一剎那,整個人怔住了。
她不自覺地站起身子,張了張嘴,道,“校董叔叔……”也許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她會對沈之承這個稱呼,可是當年你她和沈之承之間最美好的回憶,不就是從“校董叔叔”這幾個字開始的嗎?
沈之承站在原地,他似乎還沒有從這個稱呼中反應過來,知道幾秒後,他邁開了腳步,大步朝着暖暖走去。
他伸開雙臂,緊緊地擁抱住了自己的女兒。暖暖的個子已經到了沈之承的胸口,靠在父親的胸膛上,她不自覺地落淚了。
“好久不見,暖暖。”沈之承很小心地說着。來之前,他想過很多種見面方式,他以爲女兒不想見她,但是沒想到,自己聽到“校董叔叔”這幾個字的時候,他的心都化了。
這幾個字,與他而言,也許比“爸爸”還有珍貴,因爲這說明孩子還記得他的好,還記得,他並不是一個壞人……
他用力地抱着暖暖,而暖暖也止不住的啜泣。
“校董叔叔,你可以帶我離開紐約,帶我回到D市嗎?”暖暖真的怕了,怕了程俊堯,怕了他的愛。
沈之承意外又欣喜,“你確定想跟我走?”
暖暖點頭。
沈之承十分感動,他再次抱住了自己的女兒,他沒有想到,事情發展的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順利……
只是,站在另一邊的喬蘭卻發覺了其中的異樣。
“沈先生,我的兒子呢?”不是說好一起交換的麼?
沈之承輕輕放開了暖暖,“你的孩子……”
卻在這時,喬蘭的手機響起,她拿起手機一看,竟是程俊堯的電話!
她猛地拉緊了心絃。
難道,程俊堯知道她和沈之承見面?難道程俊堯已經知道了她和沈之承之間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