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很快,這樣的心情,卻因爲面前男人的冷漠,而變得更加失落。
這時今年他們第一次在D市見面,他作爲她的丈夫,沒有問候,沒有擁抱,卻直接問了她一個冰冷的問題。
喬蘭的內心笑的苦澀。
越過男人的目光,她緩緩低下了頭。
氣氛,在這一瞬變得冰冷而詭異……
此刻,程俊堯也僵在原地。
其實他也覺得,在這個時候問出這樣唐突的一個問題,顯然是不合適的——即便,他已經懷疑到了他的妻子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平日裡,他是一個很會掩飾自己情緒的人,可是現在,在這個最親密的人面前,常常顯得幼稚。
晚上在路易斯酒吧,他想了很多,看着陸少謙和陸少璟兩個兄弟,他便越來越想念自己的雙胞胎的弟弟。
可是他死了,而自己的妻子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兇手。
所以他是來質問的,只是話到了嘴邊一半,他就想着,是不是應該緩一緩?是不是應該再觀察觀察這個女人?也許,她真的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壞?
他覺得自己慶幸,至少,對於這個女人,他並沒有付出像對安默那樣的百分百真心。
“算了,別緊張,我也只是突然響起。”他用這句話打消了喬蘭的疑慮。也同時,將他對這個女人的考察期延長了幾分。
只是,因爲手中太多的資料顯示這個女人並沒有那麼簡單,所以漸漸地,心底的那一絲對喬蘭僅有的火苗便熄滅了。
頓了頓,他道:“睡不着嗎?”他轉移了一個話題。
喬蘭原本在不停地尋找推脫理由,這時她愣了一下,許是沒有想到自己的丈夫話鋒會轉的那麼快。
下意識地捋了捋自己的身上的睡衣,道,“嗯,睡不着,畢竟時差還有緩過來。”
“要不……出去走走?”他提議道。
“好,你稍等,我換件衣服。”
“好,我等你。”他雙手抄兜站在原地,一點也沒有走進去的意思。
這樣的動作,會讓人以爲,他們不是夫妻,而只是一堆陌生人。
喬蘭已經轉身,一剎那,原來強顏歡笑的面容瞬間垮了下來。
只是幾十個小時的時間,原本對她溫潤的丈夫便換了一張臉,心口酸酸的。是他變了嗎?還是說,之前在紐約的一切,其實都是假象?
……
這一晚,D市並沒有下雨,此刻的風雖然很大,但是溫度卻是柔和的。
已經是深夜,周圍並沒有行人來往,楓葉大道上的燈光成了唯一的亮光,所以此刻照亮的,便只有程俊堯和喬蘭兩個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裝,沒有系領帶,雙手抄兜,黑色的皮鞋一下一下的打在柏油路上。他思緒沉沉,選擇了沉默。
她只在單薄的襯衫外面套了一件米色的風衣,雖然應季,風吹來的時候,卻有些涼。
她攏了攏身上的風衣,忽然想到了言情小說的橋段,那些霸道總裁不是會脫下自己的外套繼而給女主披上嗎?抑或握着她的手,問她冷不冷……
於是回頭看向自己的丈夫,他卻毫無動作,此刻他的目光裡卻沒有她。
喬蘭這才明白,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沈宗巖和你真的有聯繫嗎??”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響起,程俊堯想等待,可是他的心卻等不了。
因爲他太想知道自己弟弟去世的真相,也太想搞清楚面前的這個女人是不是餓狼。
喬蘭頓了一下,只一秒鐘的時間,所有的曖昧情緒被這個問題全然澆透。脊背開始發涼,沈宗巖、席言……這也許是她永遠都繞不開的話題。
她沒有殺人,可是沈宗巖手中的錄像卻可以證明,她真的殺了人!
只是兩個簡單的名字,但是組合在一起,卻可以隨時隨地將她推入深淵……
“什麼沈宗巖?”她強擠出一絲微笑道,“要說聯繫……有吧,我們婚禮的時候,他跟着我爸爸一起來我們的婚禮,當時我也奇怪,爲什麼他會受到邀請?”她半真半假的說着話,自然,她不會將最重要的信息告訴自己的丈夫。
至少現在的她不會相信,程俊堯知道她和沈宗巖之間的秘密,否則,他爲什麼還要用這種迂迴有溫和的方式呢?
如果知道,現在他就應該控制她,而不是任由她逃走……
他的眉頭微微擰緊,他問:“就這些?”
“是,就這些。”在撒謊這件事情上,喬蘭並不是一個好手。她說完,不自覺地移開了視線。
程俊堯到底是失望的。
如果說那天在醫院的監控記錄就是巧合的話,那麼在紐約的時候,沈宗巖在慈善基金公司樓下和喬蘭見面,卻是不爭的事實。可是,這個女人爲什麼不說?
所以,她一直都在撒謊?還是說其中是另有隱情?
越想,程俊堯的心就悶得越厲害……
擡手看了看腕錶,他道,“好了,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喬蘭的心空空的。
他們是夫妻,而且此刻在同一個城市,同一個地方。可是她的丈夫,卻沒有讓她和自己一起住的意思。
“好,你也早點休息。”她朝酒店的方向走去,而程俊堯走了相反的方向。
“噠噠噠噠”空氣裡響起兩個不一樣的腳步聲,很不和諧。
忽然間,她停住了腳步。
不甘心的轉身,她問,“俊堯,你現在住在哪裡?”幾十小時之前還是親密的兩個人,而現在卻如同是陌生人一般,即便是對方的住處,還需要嘗試着打探。
他愣了一下,卻沒有轉身,“姜源公司對面的公寓,很早以前買的。”
“嗯。”原來是他的家,卻不是她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兩個人的距離就變得這麼遠。
她看着他的背影,漸漸地,越來越模糊。
“好,那……晚安。”她又補充了一句。
男人依然站在原地,背對着她,沒有迴應。
她已經轉身。
“我的車就停在對面,要不……一起?”他卻在這個時候說着。
她忽然欣喜。
“好。”
她走在了他的身後,一步一步,步步小心。
楓葉大道很長,此刻,原本不和諧的腳步聲已經慢慢有了節奏。而這樣的節奏漸漸將喬蘭的理智拉了回來。
今晚她的丈夫提到了兩次沈宗巖,所以……他真的知道席言去世的真相嗎?
……
楓葉大道口,一輛白色跑車緩緩發動。
發動機的聲音轟隆響起,可是車廂內卻異常安靜。
喬蘭變得無比緊張,她微微扭頭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看着他面無表情又冷漠的樣子,她明白,自己和這個男人之間的溫存許是回不去了……
沈宗巖和席言是一道坎,而安默也是一道坎……
車子很快來到了程俊堯的公寓。
公寓位於一幢樓的最頂層,打開門,撲鼻而來的是熟悉的薄荷味道。
只是這樣的味道,此刻卻透着一股清冷。
公寓很大,喬蘭站在客廳環顧四周,想來這個客廳應該有五六個房間。把茱麗阿姨和小墨帶到這裡來,其實綽綽有餘……
身子忽然一輕,她這才發現男人已經將她攔腰抱起。
他將她抱到了臥室。
沒有開燈,留下的,只有兩個人的旖旎。
他要了她,在她毫無準備的時候要了她。在她以爲失望至極的時候,他要了她……可是,他卻沒有吻她……
她似乎記得,那種沒有愛的關係,似乎是真的沒有親吻的……
黑暗中,男人沉沉的呼吸聲傳來,透着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她微微側過身子,看着窗外D市的夜景。沉默了許久,她問:“俊堯,你愛我嗎?”她想用這種方式證明,這個男人和她玩發生關係,是不是出於愛。
在紐約的時候看,她也會用這種方式問他,而他給她的答案永遠是“那你愛我嗎”這句話。
此刻,他卻沒有回答。
於是她說,“俊堯,我愛你。那……你呢?”
她在等那句“和你一樣”的話。
“喬蘭,別這樣!”
她懵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得到的卻是這樣的一個回答。
別這樣?呵,是讓她不要愛他嗎?還是說,他的心裡根本沒有她?
“我……”她無比尷尬,想解釋什麼,可是這個時候,男人卻已經起身。他走到衛生間,打開了衛生間的燈,很快,傳來浴室裡嘩嘩的流水聲……
喬蘭就這樣默然的躺在牀上,她的手緊緊的攥緊着牀單。
男人最後留下的那句話就如同是一個諷刺。她是妻子,可是爲什麼,現在的她卻覺得自己是一個女支女?
她真的很想明白,爲什麼她的丈夫會變成這樣……難道,是他的心一直在安默的身上嗎?
……
浴室內,嘩嘩的流水聲沖刷下來,霧氣一片,朦朧了程俊堯的視線。
他原本只是想和喬蘭保持一段距離,可是到底他是個成年人,到底他還是有某些方面的需求,所以,在這個女人走近公寓,聞到她身上熟悉味道的時候,他還是控制不住的要了她。
他擡頭,有些自嘲的笑笑。
從前的他一直以爲理智可是可以克服一切的,可是現在,他才明白,在自己和一個女人發生關係,繼而習慣了這個女人的身體的時候,感性和本能會讓自己變成一個傻瓜。
他要了她。
以爲是理所當然的夫妻需求,可是在她問他是否愛她,而他卻用“別這樣”這句話回答的時候,他的心裡卻有些隱隱的歉疚……
他不明白這種情緒到底是爲什麼,但是他覺得,這麼多年來,自己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安默。所以,至於對這個女人,剩下的是不是就是歉疚,而不是所謂的愛情呢?
……
第二天上午十點。路易斯酒吧。
這個時間點是酒吧非營業的狀態,整條街都是冷冷清清的,但是在這個酒吧周圍,卻停了好幾輛豪車。
“方俊,真是感謝你在幾年前吧這個酒吧買下來,現在也成了我們的老巢。”陸少謙一邊啃着三明治,一邊調侃着方俊。
方俊笑笑,他的目光在周圍掃視了一圈,繼而清了清嗓子。
“那個……今天也真是不容易。我也忘記是多少年了,應該說,今天是我們兄弟幾個在這些年來頭一次聚集的這麼齊。”
他說完,周圍的人都微微一笑。
他們都已經是奔四的男人,但是隻要這幾個男人在一起,總是脫不掉大男孩的本性。
早晨的頭腦格外清醒,此刻酒吧裡放着輕音樂,也不容易讓人迷醉。
“那個……這個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咱們老三和之承今天坐到了一起。”陸少謙將最後一口三明治吞了下去,他起身,舉起一杯牛奶,道,“有句話,叫一笑泯恩仇。爲了我們老三和之承的友誼,乾杯!”
他說完,便示意大家舉起酒杯。
而周圍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覺得又好笑又尷尬。
“好,乾杯。”礙於陸少謙的面子,他們也各自舉起手中的杯子。有舉綠茶的,有咖啡的,也有果汁的……
畫面,有些詭異,但卻格外溫馨……
“老三,歡迎你回來。”沈之承已經側着身子,舉起了手中的咖啡。
程俊堯微微一笑,拿起手中的果汁和沈之承的咖啡碰了碰。
“謝謝你,之承。”
他抿了一口,對方也抿了一口。
就這樣,將近十年的恩怨,卻在這個早晨的一場早餐會中,慢慢消失了……
“之承,關於感情,我最後說一句話,希望你能好好對待安默。”程俊堯淡淡道。
他其實很羨慕沈之承,至少走到了今天,這個男人的感情是圓滿的。這個男人的生命中第一個女人是安默,而最後走到一起的也是安默。不像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和現在的這個女人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甚至,連現在是這個女人的時好時壞都還不清楚……
沈之承放下了手中的咖啡。
再次扭頭,他認真地看着程俊堯。
“謝謝。”只這兩個字,包含了這幾年所有的感激。
可是這個時候,程俊堯卻已經目視前方。
“現在說謝謝還是太早,等你的問題解決了,再來謝我也不遲。”他不想讓沈之承看到自己在感情中失敗的一面。
男人的感情失敗有兩種,一種是被拋棄,一種是被欺騙,而他,便屬於後者。
沈之承點點頭,“好。”
這個時候,坐在主位上的方俊再次清了清嗓子。
“今天找大夥兒來,就是爲了之承的事情,我想沈氏集團的股權之爭大家都已經聽說了。所以……希望大家能夠一起幫之承度過難關。”
在場的七八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多少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這幾年來,沈氏集團在沈之承的帶領下又上了一個臺階,不過和七八年前沈之承的發展策略不一樣,原本他想着讓集團上市,但是後來他卻否定了這個想法。
對於他來說,絕對掌握沈氏集團的控制權,纔是最要緊的。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卻在這個時候,半路殺出了一個沈宗巖,確切的說,是沈宗巖的母親。
沈老太太和沈老爺子的婚姻雖然存續,但是實際上,兩個人早已不在一起。沈老太太坐鎮D市的沈家,而沈老爺子卻開始所謂的“周遊世界”,過上了閒雲野鶴的生活。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爲沈老爺子是一個人,可是直到前段時間才明白,原來沈老爺子的身邊一直帶着另一個女人——讓他沈宗巖的母親。
沈宗巖的母親其實只是沈老爺子的情人,當年沈老爺子想過將沈宗巖的母親娶進門,但是奈何沈老太太太強勢,加之孃家的勢力也不小,所以只能作罷。
但是爲了給沈宗巖一個身份,也爲了給沈宗巖在沈氏一個前途,所以還是將沈宗巖放在了沈家——而這,便是沈老爺子和沈老太太不離婚的條件。
不久前,沈宅收到消息,說沈老爺子在美國去世了,而他手上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全部留給了潘雅楠——沈宗巖的母親。
很自然的,已經高齡的潘雅楠將這些股份轉讓給了沈宗巖,於是乎,被沈之承踢出沈氏集團的沈宗巖因爲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再次回到了董事會的坐席。
沈宗巖已經放話,他會將失去的一切都奪回來,尤其是沈氏集團。
沈之承雖然現在是第一大股東,但是他的手裡卻只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還無法做到絕對控股,而除了沈之承和沈宗巖手裡的那些股份,餘下的都散落在很多人的手裡。
而這些人,這些股份,便成了沈之承和沈宗巖爭取的對象。
誰掌握了超過50%的股份,誰掌握了董事會的大多數席位,那麼誰纔是真正絕對控制了這個公司。
“之承,我支持你。”陸少謙先開了口,“現在陸家我當家,但是我對沈氏的基礎產業並沒有興趣,反正你只要給我合適的交換條件,我自然會把我們只有的3%的沈氏股份和你調換。”
陸少謙你是個熱心腸的人,這些年他都專注酒店產業和旅遊產業,在他看來,沉悶的基礎投資確實毫無趣味,如果能將手中的3%換掉他想要的東西,他自然求之不得。
如果,這3%的股份能換來沈之承手中的那個濱海小鎮還有周邊的一大片土地,他會高興地跳起來。
沈之承淡然的笑笑,“好,回頭把你的條件告訴我。”
陸少謙嘿嘿一笑,他知道,沈之承不會坑他,他也不會坑沈之承。
陸家和沈家是世交,自然不會因爲這些交換而壞了兩家人世世代代的友誼,還有,更長遠的利益。
見陸少謙已經開口,其他人也紛紛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不管是不是讓出股份,他們都會支持沈之承。
“之承,我也有2%。”程俊堯在這個時候開口。程老爺子年事已高,也早已將手中掌握的沈氏集團2%的股份傳給了程俊堯。
沈之承淡淡道,“那麼……你的條件。”只要,不是安默。
“沒有條件。”
“哦?沒有條件?”沈之承意外。
程俊堯笑笑,他舉起手中的果汁,微微抿了一口,“如果……暖暖和小睿,以後還能叫我爸爸,那麼是最好了。”
沈之承愣了一秒。
“好,我答應你。”他答應了,其實這些天來,暖暖也不止一次提起程俊堯。身邊這個男人照顧了兩個孩子那麼多年,其實叫他一聲“爸爸”也是應該的。
“那麼……喬蘭的事情你處理的怎麼樣了?”沈之承眯着眼問。他們兄弟幾個已經在一起,陸少謙也早已將喬蘭和沈宗巖有聯繫的證據告訴了沈之承。
所以,在喬蘭問沈之承關於“是否原諒程俊堯”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才假裝出依然是仇人的樣子。
其實,在程俊堯來紐約之前,他們就已經化解了。
此刻,程俊堯頓住了。
只在自己聽到“喬蘭”兩個字的時候,他的心臟不自覺地被擊了一下。
對於這個女人,他承認自己的情感是複雜的。
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證據證明,喬蘭和沈宗巖之間有很多的聯繫,現在連傻瓜也知道,這個女人和沈宗巖是一夥的,和他們兄弟幾個是敵人。
可是不知爲什麼,當自己的腦海想起這個女人的樣子,想起她對自己說“我愛你”這三個字的時候,他的心裡終究還是放不下的……
他以爲自己是一個足夠理智,足夠通曉心理學的人,可是現在,他卻看不透自己的心。
是放不下嗎?是憐憫嗎?還是因爲這個女人是自己孩子的母親?
想到這裡,程俊堯無奈地搖搖頭。
“讓我想想……”他是個溫和的人,做不到沈之承那麼的冷冽,所以他還是有些拿不定注意。
沈之承“嗯”了一聲,老三的性情他再瞭解不過。
見程俊堯沒有回答,沈之承便抿了一口咖啡,繼而嚴肅道,“如果……你確定了喬蘭的行爲,那麼記得,把安默的子宮還回來……”
程俊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沈之承,從喬蘭身上切除,把安默的子宮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