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炁前期都是些水磨工夫,功夫到了,境界自然而然也就成了。
而從日遊開始,考驗的纔是修行之人的悟性。
隨着陰神不斷受日精洗煉,純陽的念頭日益增長,天地間的一切也逐漸由模糊變得清晰,對於大道也有了更爲深刻的感觸。
這種體驗是過去不曾有的。
李晏站在巽風觀一衆修士的身後,靜靜地感受着,好似一個透明人。
萬仙法會召開在即,今日兩大宗門齊聚一堂,爲的正是商議即將到來的三場比試。
這也是李晏第一次見到黎國三仙。
爲首一人肌骨瑩潤,脣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腮凝新荔,淒冷冷不食人間煙火,正是列黎國三仙之首的澹臺道人。
誰也不曾想過,大名鼎鼎的黎國第一散修,竟是一員坤道。
扶風子白眉而長髯,前額飽滿,鶴髮童顏,手裡拄着一根壽桃柺杖,臉上還時常掛着笑容。
怎麼看都是一副慈藹長者的模樣。
忝列末席的圓光仙,外貌並無甚麼出奇的地方,唯有那一顆光不溜秋的腦袋,倒比磨好的銅鏡更顯得敞亮,據傳是持國寺棄徒的出身。
如今想來,棄徒二字實在是有待商榷。
李晏正默默打量着,冷不防瞥見澹臺道人清冷的目光,登時就心頭一凜,隨即撇過頭,眼觀鼻鼻觀心,不再敢肆意妄爲。
黎國三仙雖是散修,修爲卻不低,即便是不擅鬥法的扶風子都有煉炁九重的修爲,澹臺道人更是有着以一敵二,咒殺兩名奪舍期煉炁士的豪華戰績,着實不容小覷。
似乎是注意到澹臺道人的小動作,靈珠子輕咳了一聲,溫煦地笑着擋在李晏身前。
其中緣由,卻是不言而喻。
“遠來是客,澹臺國師就不請我等進去坐坐嘛?”
恰好此時傳來妙光大和尚的聲音,也算是緩和了雙方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聞言澹臺道人也緩過神來,最後看了李晏一眼,這才朝圓光仙示意,後者登時聞弦知意地站出來笑臉相迎。
“妙光大師言重了,師姐也是怕失了禮數,方纔叮囑門下弟子將大殿打掃仔細,也免得接下來怠慢了貴客,來,二位前輩請先入寶殿。”
說罷,身後便響起了門閂滑動的沉悶動靜,登時一座金碧輝煌的寶殿出現在衆修士面前,門楣上書【清霄殿】三個大字。
“哼!”
黃眉道人大袖一揮,當仁不讓走在最前面。
見此,妙光和尚也只是無奈地笑了笑,緊隨其後走了進去,持國寺在黎國佈局甚久,沒必要爲了爭一口氣,壞了宗門的大計。
“小師弟,你是怎麼招惹上那個人的?”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清霄殿上,靈珠子驀地緩下了步伐,對李晏傳音入密道。
“我怎麼知道。”
李晏自己都是一頭霧水,又怎麼會解答靈珠子心中的疑惑。
索性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只不過走過殺心和尚身邊時,那有過一面之緣的清秀和尚突然對李晏展顏一笑,弄得道人更是加快了幾分腳步。
妙光禪師沒有異議,其他人就更不會有意見了。
在場修爲屬黃眉道人和妙光和尚最高,便是澹臺道人在這二位面前也不敢隨便放肆。
一入清霄寶殿,頓時又宛若進了一處新的地界。
映入眼簾的是漢白玉鋪就的長階,四周雕滿金花玉泉的陽刻紋路,絕妙絕倫,顯然是黎國大家的手筆,階邊是自上而下兩排玉幾,上面擺滿了靈釀果蔬,有妙齡仕女穿梭在道中,翩翩兮似飛仙。
而那位黎國之主則侷促不安地坐在大殿上,看到澹臺道人便眼前一亮,彷彿見着主心骨似的,慌忙從龍椅上迎下來。
“國師回來了,寡人已在此等候多時,坐,快上座!”
李晏皺了皺眉,此人舉止輕佻,懦弱無剛,哪有半分人君的樣子。
澹臺道人看向大黎皇帝的眼神明顯流露出一絲厭惡,只是掩飾的很好,沒有讓人看出來。
“陛下,這二位都是映證內景的得道高人,下官萬不敢在二位前輩面前造次。”
因爲持國寺與巽風觀針鋒相對的緣故,把哪個說在前面都是對另一家的冒犯,澹臺道人索性選擇了這種模棱兩可的說法。
興許是因爲先帝崇佛給這位大黎皇帝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大黎皇帝只是看了妙光禪師一眼,便又頗有些熱情地朝黃眉道人迎上去。
“小王玄禎崇道已有年歲,苦於不得仙緣,今日一見着道長便覺得眼善,才方知是遇見真仙,若道長不棄,小王願舉國之物力,結貴教之歡心!”
說罷便一揖而下,泛着黑眼圈的臉上充滿忐忑。
“緣,可明悟,不可道也。”
黃眉道人只是拋下一句話,便留給玄禎自己去領會。
儘管道門與空門爭的厲害,可要他堂堂一尊內景上師奴顏屈膝討好世俗間的權貴,自然是癡心妄想了。
玄禎臉上陰晴變化,但很快又滿臉笑容地伺候在黃眉道人跟前,毫無一國之主的體面。
很快,兩教加上散修一行五十餘人便按着主次尊卑坐下。
明明應該盡地主之誼的大黎國君居然僅有資格坐在末席,卑微地混跡在一衆散修之間。
李晏一邊留意着殿中的局面,一邊一心二用應付着身旁散修的諂媚恭維。
畢竟他的修爲最低,只能坐在巽風觀末席,身旁就是拜入黎國三仙門下的散修,即便只有煉炁六重的修爲,在這一羣人中也可以謂是一騎絕塵。
那些散修平時哪見過名門正宗的修士,如今一見果真修爲不凡,紛紛腆着臉湊上去,只求能結份善緣,場面一時間熱鬧非凡。
沒過多久,隨着黃眉道人一聲輕喝,殿中登時安靜下來,衆修士紛紛高昂起頭,只欲聽這位前輩高人如何分說。
黃眉道人本就是個急躁的性子,也不遮掩,隨即一道金光打出,在殿中緩緩變作一道法旨。
“今日之事老夫也與妙光禪師拿了個章程,便依着慣例,當行三場,鬥法論劍,便由本觀,持國寺還有黎國散修三家各自挑過一場,諸位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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