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橫坐在池邊的涼亭中,靠在榻上欣賞着這夜景。兩個侍女幫她敲着腿,兩旁還站了四個,一旁還有個樂女在撫着琴。
她支着頭小憩着。
突然琴聲停了,腿上也停了。
她不耐煩的睜開眼,“你們怎麼回事!”
侍女一個個的全都倒在地上,不知是暈過去了還是死了。她驚恐地坐起來,“來人!來人!”
“不用叫了,沒人來的。”
她一聽這聲音,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七日用劍挑開簾子,走了進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公主真是好雅興啊!我沒打擾到你享受吧?“
“你。。。。。。你沒死?”
“很意外吧?你就這麼盼着我死啊?”
“你是怎麼進來的!哼!擅闖王宮,可是死罪!你是活膩了吧!來人!把這賤人給我抓起來!“
“都說了沒人來的,就別浪費力氣了。”
她終於是有點慌了,剛纔的氣焰瞬間消下去了。
七日看着她肚子裡的那團冒着紅色靈氣的東西,“真是什麼事都敢幹啊!”
落橫趕緊護着肚子,“你想幹什麼!我不會讓你傷害我的孩子的!“
“你這種人,就不該有這麼好的命。”
她慢慢走過來,落橫後退着,直到退到牆角,再沒有一點可退的空間。
“你。。。。。。。你不要傷害我。。。。。。。我有了南錦的骨肉!縱使我再有錯,可孩子是無辜的!求求你放過他。。。。。。”
“他的孩子?你確定?”
“是。。。。。。我沒有騙你。。。。。。”
這邊裝着可憐,暗地裡卻在準備着暗招,趁七日不注意,她從袖中甩出三根銀針,沒想到七日早有防備,一把接住了,這下她是徹底慌了,”你不要過來!“
七日冷笑着看了一眼針頭發黑的銀針,”這纔是你的真面目!你怕是五臟六腑都是黑色的吧?“
她驚恐地看着她,緊緊貼着牆角,”別過來!“
七日收起笑,變身成一條黑蛇撲過來將她死死纏住,落橫嚇得哭喊着,“放開我!救命!放開我。。。。。。你是蛇妖!你是妖怪!”
“妖?你這個蠢貨!看清楚了!我是不是妖!”
黑蛇發着暗紅色幽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她看着那閃動的蛇信子,那發着寒光的毒牙,渾身擅抖,淚水奔涌,嘴裡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怕了?你也有怕的時候!“
“求。。。。。。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子。。。。。。”
“那不是你的孩子,他也不能出生在這世上!”
“不要。。。。。。。不要傷害他。。。。。。”
“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聽好了!它們將是你的命,永遠伴隨你!我現在以蛇神之名起誓,你此生此世,生生世世,必將孤苦無依,愛而不得,無親延綿,不得好死!“
說完她從落橫身上下來,又化回人形。
“你是蛇神?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的肚子開始異動,慢慢的變大,速度越來越快。
“啊!我的肚子!肚子!好痛!啊~~痛死了!“
“生下他,我會幫你處理掉。“
“不要!不要。。。。。。啊!”
她的慘叫聲在夜空中迴盪着,之後伴隨着一聲啼哭,這慘叫聲終於停了。
落橫虛弱地倒在血泊中,七日扯下一塊簾子將孩子包起來抱着。
“不要帶走他。。。。。。。不要。。。。。。”
她支撐着爬起來,滾落在地上,慢慢爬向她,”求求你。。。。。。不要帶走我的孩子。。。。。。“
七日後退兩步,嫌棄地看着她,”你成這副模樣,都是自己害的,這叫活該!“
說完抱着啼哭的嬰兒離去,落橫趴在地上哭喊着,“把孩子還給我!還給我。。。。。。“
她抱着孩子離開了王宮,也許是哭累了,孩子安安靜靜地躺在她懷中。剛纔現真身,力道沒掌握好,撐破了還未全愈的舊傷口,血滲透了腰間的衣衫,順着往下淌着,她咬牙忍着痛,繼續堅持走着,冷清的街道上連個鬼影都沒有,漆黑一片,她就憑着感覺走着,突然前面隱約有光,一家農舍還亮着燈,籬笆圍的院子連個門都沒有,她也沒力氣喊人了,便直接走了進去,剛走到門前,門就開了,一個蒙着眼睛的***在那,“來了?”
“什麼?”
“你不是來借宿的嗎?”
“不是。”
“哦,那算了。“
說着就準備關門。
“等一下!”
他停下來,“除了借宿,一切免談。“
“你知道河婆在哪嗎?我要見她。”
“你這女人大半夜的說什麼胡話!不借宿就趕緊走!”
“你對我母親也是這樣沒禮貌的嗎?”
“你認識我?“
“你還真是適合當瞎子。”
“你這樣說話也不怎麼禮貌啊!“
“沒讓你跪拜迎接已經是很客氣了,應該感謝纔是吧?“
他趕緊裝模作樣的作着輯,“小神恭迎蛇神大駕。”
“帶我去見河婆。”
“我覺得你應該先進來處理一下傷口。“
“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遵命。“
走了很遠的路,七日有些體力不支了。
“要不給我抱一會兒?”
“不用。”
“你流了很多血。“
“我知道,還有多遠?“
他指着前面的一個茅草亭,那裡掛着兩個紅打籠,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就那。“
走到裡面,什麼也沒有,更別說人了。
“人在哪?”
“現在這個時節,你是見不到她的,河水沒有凝聚,她是現不了身的。到了寒冬,寒水成冰,她就會上岸了。”
“我不可能一直在這等着她吧?“
“那倒不必。”
說着他上前敲了敲立在那的那塊石頭,河水突然翻滾起來,慢慢形成了一個旋渦。
“行了,把他扔進去吧。“
“就這樣扔?”
“放心,不會有事的。”
她看了一眼懷中的孩子,怒氣又上心頭,渾身擅抖着,紅了眼眶,擡起頭,直接拋了出去,“噁心的東西!“
孩子連哭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那河水吞沒了。
“這孩子的戾氣太重,也只有這河婆的三神清泉能淨化了。“
“明明蛇神是擁有轉運神力的,爲什麼總是有這麼悲慘的遭遇!什麼狗屁神運!簡直就是狗屎運!“
“蛇神轉運之力,就是將別人的惡運氣轉到自己身上消化掉,這就是你們的神職。“
“什麼狗屁!”
“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老是說屁啊屎的嘛!不雅!”
“這苦差事我受夠了!我寧願褪去這一身神力,做個廢人,也不要這什麼轉運神力了!“
“你是你母親的唯一繼承人,你不當蛇神,誰來當?”
“誰喜歡誰來好了。“
“這個沒人能當,也沒人能擁有它,神力一旦與母體分離,就會化成空氣消散的,那就是永遠消失了。神力是蛇族的希望之光,它一旦沒有了,你們蛇族也將滅亡,那從此以後,這世上再無蛇類。“
“這麼嚴重?”
“蛇族的生死存亡,就看你的了。“
“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幹嘛?”
“你知道有什麼辦法能讓人忘掉痛苦嗎?“
“忘掉痛苦?這個嘛。。。。。有是有,不過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只要能,吃點苦我不怕。”
“行,那也得明日再說。”
“好。。。。。。”
她感覺頭有些暈,踉蹌了兩步,瞎子趕緊扶着她,“都說你流太多血了!”
後面他說什麼沒聽清,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之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她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輛破馬車上,瞎子趕着馬車前進着。
“我們要去哪兒啊?”
“去找幫你解決痛苦的辦法啊!”
一路走走歇歇,連着趕了上半個月的路程,兩人終於是到了目的地了。
“好了,到了。”
七日跳下馬車,望着這四周荒蕪一片的沙漠之地,“你確定在這?”
“確定。”
黃土堆成的破舊城牆,城門前站了幾個穿着粗布麻衣的官兵在盤察出入的行人。強烈的日光灸烤着人,感覺嗓子都要冒煙了,一陣風吹來,夾雜着泥土讓人不敢呼吸,七日扯起頭巾包住了口鼻。
“這是什麼鬼地方,寸草不生,到處都是黃土泥沙。”
“將就着吧,反正我們又不在這長住。”
他拉着馬車走到遠處空地上一個小茶攤前,拴上馬,拍着身上的灰塵坐了下來,七日也跟着坐下來。
“那邊盤察很嚴,我們能不能進去啊?”
“不需要進城,我們已經到了。”
“這裡?”
“恩。”
“你說的辦法就在這個茶攤裡?”
“恩。”
“真是奇怪,這方圓幾十裡都沒有一個茶攤,唯獨這裡有一個,按理說這生意應該很好的,可怎麼這人來人往的,大家都沒有人來這喝碗茶,歇歇腳的?“
“等會你就知道了。”
“這是你的熟人嗎?”
“算是朋友。”
從屋裡出來一個長得很俊秀的女人,提着茶壺走過來,“不好意思,讓兩位久等了。“說着爲兩人倒滿了茶,”這天兒熱的能把人烤熟了,你們一路趕來,挺累的吧?趕緊喝口茶,潤潤嗓子。“
瞎子沒有動,七日拿起茶碗,見他不喝,也停下了,“你怎麼不喝?”
“我不渴。“
這嗓子都幹得生疼,她顧不得那麼多了,端起茶準備喝。
“你可想好了,喝了這茶,你可就要重新活一回了。“
“這是什麼東西?”
“忘憂茶,喝了它,所有的一切煩惱,都會通通消失,猶如新生一回,一切就將重新開始。“
“巴不得。。。。。。我想好了。不過,你得幫我記住一個人,等我什麼都不記得的時候,你得告訴我。“
“仇人?還是朋友?”
“仇人。”
“誰?”
“一個魅,叫蘇媚兒。等我忘記的時候,你得告訴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她!“
“看來你跟她的仇不小啊!”
“血海深仇!不得不報!”
“好,這個沒問題,小意思。“
她放下碗,抓起他的手,瞎子有些慌地看着她,“你這是幹什麼!“
她一臉嚴肅地看着他,“我以蛇神之名起誓,你若敢騙我,就會變成半禿子,永遠也長不出頭髮。“
瞎子抽回手,“唉~過分了哦!你竟然對我下咒?”
“你只要不騙我,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好吧。。。。。。”
她拿起碗,遲疑了片刻,一飲而盡,表情卻難以形容,“我終於知道他們爲什麼都不來這喝茶了。。。。。。你確定這是茶?怎麼一股馬尿味兒?“
女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啊。。。。。。應該是配方比例沒弄對。。。。。。等我再研究研究。。。。。。“
“怎麼聽着一點都不靠譜啊?你這水不會喝死人吧?“
“那倒不會,最多會拉拉肚子,上上火什麼的。。。。。。一般不會出人命的。”
“哎?我不會是第一個試喝的人吧?”
她尷尬地笑着,“怎麼會。。。。。。”
瞎子把自己面前的茶碗推開,“她把茶湯的配方弄丟了,一直沒找到,所以就自己研究,不過效果都不怎麼理想。之前這生意還是可以的,可後來就越來越差了,直到現在的空無一人。“
“你的眼睛不會就是幫她試這茶湯被毒瞎了的吧?”
“什麼呀!他天生就是瞎子好不好?“
“別一口一個瞎子的好不好?我有名字,我叫異瞳仙人。”
“仙人?我只聽過半仙兒,都是糊弄人的。“
“我纔不是半仙兒,我是整仙兒,貨真價實的,從不會騙人。”
七日感覺自己的舌頭開始麻木了,不聽使喚,腦子也嗡嗡作響,手腳也開始失去知覺,嘴裡開始吐白沫,翻起了白眼,很快便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喂喂喂!你這湯真不會死人嗎?她怎麼這樣了?“
“不用擔心,雖然會出現些不良反應,但效果還是一樣的。”
女人上前察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臉,“姑娘?姑娘?暈過去了。“
瞎子探了探她的鼻息,才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還有氣兒。。。。。。”
“這人是你弄來的,趕緊弄走。我這兒不留客。”
“你把人弄成這樣就甩鍋了?”
“什麼叫我弄成這樣的啊?是你自己找到這兒來求我幫忙的。”
“算了,不和你扯嘴皮子了,這裡不是我們呆的地方,我得趕緊走了。來,搭把手吧!“
兩人一起將她弄上了馬車,女人累得喘着粗氣,“還挺沉的。。。。。。”
他跳上馬車,揚鞭起程,“走了。”
“有空來喝茶。“
“你就放過我行不行?你也不能老禍禍我一個人啊!我都給你試了多少年的毒了?還沒夠啊?你真想弄死我纔算甘心啊?“
“這話說的,什麼叫我禍禍你啊?再說了我這是茶,哪是什麼毒啊?”
“你這茶跟毒沒什麼區別。”
“算了!愛來不來!”
她有些堵氣地轉身走開了。
瞎了頓了頓,衝着她的背影吼着,“下次什麼時候哇?”
她停下轉過身,開心地道,“一個月後吧!“
他揚鞭,馬兒跑開了,車後揚起一片灰塵。她站在那看着馬車消失在那片灰塵中,嘴角帶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