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落葉 竹笛 劍舞

“第六紀元 1259年3月1日……”

緹蘭彎身伏在桌上寫下這行字跡,之後一手輕攏身前的青絲長髮,站起身來。

窗外的庭院翠色盎然,這是淺琉市外的一處莊園,走出院落,就能看見起伏延綿的綠色原野,大地佈滿剛長出的青芽嫩草,而不遠處就是白色的城市建築羣,整潔而乾淨。

這處莊園是青蓮學園的產業,如今青蓮學園是淺琉市內的高中學園,不少當地年輕人就讀,這處莊園是學園的檔案館兼靜修館,存放着曾經青蓮劍宮的傳承之劍,以及許多文物古籍等。

修行有時需要安靜的環境,這裡離開城市,風景宜人,周圍的原野空曠也適合練劍和鍛鍊,所以青蓮學園修建了這處莊園。

說來,這緹蘭也是這青蓮學園的正統繼承人,如果哪天舅舅退休,很可能就是她作爲青蓮劍派的掌座,執掌該超凡派系和學校。

整個莊園的建築很有東方韻味,不過也帶上了現代的科技感,特殊的白色建築材料,銀白金屬的中央廣場,投影的青色蓮花,明亮的瑩白燈條,隨處可見的屏幕等等。

這裡已經建設完畢了,不過還未正式投入使用,所以看起來頗爲空蕩寂靜。

前庭的大殿沒有牆壁,四周皆是立柱,風自由的穿堂而過,高高的屋檐穹頂離地約二十多米,整個大殿可容納數千人一起練劍,或者其他活動。

緹蘭穿着月白的華服長裙緩緩走過,指尖撫過大殿側面的硃紅立柱,陣陣石質的微弱清涼從指尖傳來。

走過這處大殿,繼續往裡則是‘門’字形的建築羣,其主體分爲三個部分,每部分三層,宛若宮閣,裡面分隔成一個個寬大的房間,今後可能用來教學或其他作用,再往裡,則分別是居住區,餐飲購物區,醫療試驗區,不過目前裡面不少都還是空着的,並未有人。

遊覽完整個‘別宮’莊園,緹蘭回到她專屬的一座潔白閣樓,這裡環境優雅,周邊有樹木竹林輕掩,當緹蘭行至樹下時,還能聽到啾啾和布穀的叫聲。

回到閣樓上,緹蘭脫下鞋子,踩着白色的襪子走在竹編的席子上,稍稍跪坐下來,雪白的腳踝並排放在身後,之後取出竹笛,橫在脣邊,輕輕吹響。

她很久沒練習這項技藝了,難得最近悠閒下來,就多吹奏一陣吧。

青色的竹笛,色如三月柳葉,音如春燕拂林,靈動而婉轉,隨着緹蘭的吹奏,她的眼眸也由藍色轉爲淡淡的青色,眉心浮現青色的蓮花印記,這是她轉爲自然序列的標記。

一曲奏閉,緹蘭將笛子緩緩放下,慢慢體會剛纔吹奏中的感受和心得。

青蓮洗劍宮中,就傳承有幾套修習方法,必須在演奏樂器時進行,藉助樂曲讓自己進入狀態,從而達到洗滌精神意識,達到心境平穩,驅除雜念的效果。

數分鐘後,緹蘭再次睜開眼眸,繼續拿起竹笛吹奏,不過這次的曲子要輕快許多,有如歡樂的山雀在樹林間輕盈跳躍翻飛,啄食着鮮紅脆甜的漿果。

雪白的指尖在竹笛上不時起落按下,那比鳥兒更動人的音色便隨之傳出。

在這一曲的演奏中,緹蘭逐漸沉浸進去,而後方圓近千米的空間裡也浮現出淡而隱約的魔力光沙,它們輕盈無比,當風吹過時,便微微搖晃,隨着氣流飄向天空和遠方。

而在這處‘別宮’莊園裡,不少角落的樹木和嫩草開始發芽生長,它們看似緩慢的舒展着枝芽,卻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延伸和變化。

青綠的爬山虎沿着牆壁生長,樹下的小草開始長出罕有的花苞,原本剛移植不久的小樹一步步拔高,並越來越茂盛,之前泛青的單薄樹皮越來越粗糙堅硬,直到最後裂開縫隙,被裡面一層新的樹皮擠開。

……

不知多久之後,緹蘭終於從那沉浸的樂曲中清醒過來,這時整個‘別宮’莊園也佈滿各種植物,那滿牆的爬山虎層層迭迭,粗大的樹木枝葉繁密,角落的花草綻放而幽美,明明是剛興建不久的地方,卻如同沉寂數百年的古剎一般。

緹蘭滿眼好奇的提着裙子穿過這個走廊和建築,看看周圍的環境變化,雖然她修習了自然序列,但這種超自然現象她也是第一次見,從未預想過自己能帶來這麼大的改變,因爲在她的印象中,如果是完全釋放自己魔力的演奏,頂多也就是讓花草盛放罷了。

走過一圈後,緹蘭的腳步停在中庭的一棵大樹下,這原本只有她的腰粗的樹木,如今兩個緹蘭才能合抱,周邊的地板都被擠的掀起來。

真的效果有這麼大嗎?少女手指按在樹幹上,閉目凝神,細細感知樹木的構造和內部情況,粗大而堅韌的木質貫穿密佈,樹木內裡營養循環良好,也就是水份稍微供應不足,可能是剛剛生長完畢的緣故。

睜開眼,緹蘭輕身躍起,踩在樹幹的枝丫上,來到樹冠中空的位置,這裡的高度可以俯瞰整個莊園,視野良好。

有如走平衡木般,穿行在樹木枝丫間,緹蘭玩了會,然後坐在一處橫枝上,再次拿出竹笛,放在脣邊輕輕吹響。

和之前完全沉浸不同,這次她稍微分出一絲注意觀察自己演奏時的變化。

果然,不久之後,淡淡的微風吹拂整個莊園,尤其是身下這顆大樹,彷彿是發生了什麼神奇的變異般,逐漸吸收凝聚風中的微弱魔力,轉化爲自身力量。

等緹蘭演奏完歌曲後,大樹上已經結出了不少翠綠的小果,雖然看着還很青澀不能吃,但這些果然儲存了不少營養,還有格外純淨的魔力。

如果用這些果實來煉製靈藥,大概效果會很棒,少女握着一枚果實,心中細想,事實上,如今不少靈藥就直接以果實的形式出現,但那些果實價格往往不菲,都是某些大企業的秘密果園培育出來的。

一般來說,超凡者操縱指揮魔力容易,但若想讓其凝結,轉化爲某種超凡事物,這就是極難了,好比你可以用桶輕鬆打水,但想讓水凝結成特殊的形狀,還得讓混有不少雜質的水變得無毒,這需要的完全不是同一種的能力。

即便是有名的巨企,培養結出一枚輝金級超凡果實,也需要1-2年的時間,期間還需嚴苛的環境,魔力的供給,防止提前落果等等,若是高階的彩晶級果實,可能要花上8-10年,而期間消耗的資源更是巨大。

嘛,如果哪天不做歌姬了,倒是可以自己經營家果園,平時養養小動物什麼的,緹蘭坐在樹杈上想着,小腿懸在空中輕快的搖晃。

儘管歌姬的事業還未成就,但緹蘭已經開始考慮退休後的生活了。

數分鐘後,緹蘭從樹上輕緩降下,而後打電話給淺琉市內的聯絡人員。

不久之後,數輛懸浮車開來,走下一些身着青黑風衣的成員,他們是青蓮劍派的成員,也是青蓮學園內的工作人員。

“緹蘭大人。”爲首的一位見到緹蘭,抱拳躬身。

“不必多禮,你們隨我來吧。”緹蘭微微搖頭,帶着一行人走進‘別宮’莊園內部,這裡發生的巨大變化立馬讓隨行的人員驚訝呆住,環顧周圍數秒後才反應過來。

“事情解釋起來會比較複雜,你們就當是我不小心造成的吧。”緹蘭眨眨眼。

“長出了許多花草,樹木也變大了很多,看上去大概好看了不少?不過也稍微有些亂了,需要你們來修剪清理一下。“

“沒問題,我們之後就讓園藝師過來修剪。”

這並不是什麼大事,或者說這樣的環境,反而能凸顯劍派那悠久的傳承氣息,讓衆人心中敬佩和嚮往,至於緹蘭說是不小心造成的,他們認爲這肯定是少女謙辭,因爲緹蘭就是這樣平易溫婉的性格,若是她直接說,就是按自己心意弄的,反而不像。

之後緹蘭又詢問了下他們劍術和秘術修習的如何了,這些人員是青蓮劍派如今的中堅,他們尚且年輕,雖實力不如老一輩那些‘神將’,但未來成長潛力更大。

“還請緹蘭大人賜教。”

光說沒用,衆人都很期待得到這位少女的指點,這若是在古代,緹蘭必然是青蓮洗劍宮的當代‘劍子’,也就是指定的掌座繼承人,而歷史上有過不少次,劍子會比當代掌座更強的情況,畢竟劍子不是每代都有,必然是天賦絕倫,實力強到一定程度,才能獲得這個稱號。

稍微想了想,緹蘭點點頭,她手腕擡起,身後那顆巨樹上就吹落一根淺青的枝丫,皓白的手指握住樹枝,輕輕抖動,樹枝邊沿的分叉和凸起紛紛滑落,呈現出淺白的木質劍身。

“你們,嗯,還是一個個上吧。”本來想讓他們一起上,但考慮到這樣不好指點,緹蘭還是讓他們一個個來。

“諾!”隨後爲首的那位手掌按住身側的劍柄,陡然拔出,劍光青瀲,直刺少女面門。

頭一次面對和自己一樣青鸞劍術,緹蘭感到一種新鮮,而後身體後仰,稍微避開的同時,木劍轉動,有如繞樑之風般,螺旋絞動對方的劍刃,之後更是借力帶起,讓對方手中的劍柄直接脫手,飛入空中,插在身後的巨樹上。

這一招,緹蘭並未使用什麼強力的能力和魔力,純粹是依靠技巧和劍術取勝,讓觀戰的衆人驚歎不已。

“再來吧。”少女站定後,手中的木劍挽出輕微的劍花,隨後負在身後,而巨樹上那隻青鋒劍也被氣流帶出,重新插回對方的劍鞘。

“是。”

之後的數場裡,緹蘭一邊和他們對練,一邊指導他們用劍中的技巧不順暢之處,雖然這些新生代的‘護劍師’實力遠不如她,但他們使用同一套劍法,也有各自不同的理解,其中也爲緹蘭帶來了些靈感。

好像這麼用,確實很有趣,有值得借鑑的地方。

末了,待夕陽西下的傍晚時刻,這場練劍教學才慢慢結束,而這時中庭廣場的地面上,已經落了不少被切碎的樹葉,以及落下枝丫,從那些樹葉的光滑斷口可以看出當時劍招的鋒銳迅速,其中流溢些許汁液溢散在空中,散發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今天就到這裡吧。”一身月白的華服長裙爲夕陽鍍上淡淡金紅色彩,緹蘭如此宣佈。

“謝緹蘭大人。”衆人再度抱拳彎身。

行走在滿是落葉的中庭,緹蘭再次環顧周圍的建築和景觀,心中升起淡淡的親切懷念之感。

不知今後有多少人會在這裡練劍,一代代將青蓮劍派傳承下去,而她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這帶來不知名的安定感,彷彿居無定所的浮萍,終於找到了一個錨點,心安定下來。

她是歌姬,是喜歡平和溫柔環境的人,是青蓮劍派這代的傳人,是赫希婭·緹蘭。

沐浴在傍晚的微風中許久,衆人看着身前這位少女的背影,那微微飄動的長髮彷彿融入晚霞的景色中,有種難以言喻的美感,這樣的場面讓不少人深深銘記,數十年後依舊記憶深刻。

之後的三個月裡,緹蘭都呆在這處‘別宮’莊園,偶爾會去往淺琉市,和舅舅交流城中的事務安排,學點經驗和知識,生活看似平靜,但緹蘭對自然序列的理解卻一日日在精進,許多以前沒有時間修習的秘術和能力也在快速掌握熟悉,有種如魚得水的感覺。

本來,她和忒彌希婭一樣,都是自然序列天賦更高,只是過去因爲心結原因,刻意不選這條路而已,如今慢慢釋放天性,心態平和後,自是一日千里,快速成長。

一天,緹蘭端坐在閣樓的矮桌前,用筆謄錄記寫着她從傳承神劍中獲得的秘術記憶,淺黃的紙頁上,一個個清秀雋永的字跡不斷留下,乾淨而清晰,讓人看了有種淡淡的舒心和成就之感。

在緹蘭身旁,這樣的秘籍書冊,已經堆了半身高,都是這幾個月來,她謄錄撰寫的,其中不少還加入了自身的理解,進行了小幅度改良優化。

窗外,陽光明媚,青葉層迭而滿是生機,如今已是六月初夏。

謄寫完今天的部分後,緹蘭放下筆,站起身來,雙腳裹着白色的長襪走在閣樓的木質地板上,因爲絲襪的輕薄,讓她能感覺到木板間那細微的縫隙,相比陶瓷的地板,木頭踩着更舒服一些,這也是緹蘭喜歡在家裡不穿鞋的原因。

當緹蘭準備躺在旁邊的竹牀上小睡會時,輕微的滴答聲響從桌上的個人終端傳來。

是誰找自己嗎?緹蘭想了想,走過去,拿起終端查看信息。

這是一封來自‘灰色塵晶’的郵件,詢問緹蘭關於紫丘星域的事情。

原來近年來,四葉晶環境的大力恢復改善,吸引了不少人注意,而紫丘星域也有一個拖延了很多年的巨大項目因此看到希望,所以藉着和‘灰色塵晶’協商項目的機會,想邀請緹蘭前往。

‘龍脈秘境計劃嗎……’緹蘭念着上面的文字,心中默想。

這是模擬古代東大陸龍脈系統和洞天秘境的項目,目的是營造出如桃花源般的世外特殊環境,以更適合修習和生存,還能兼顧調節當地星球氣候的作用。

理想很宏偉,但實現起來就發現有太多困難阻礙了,於是這項計劃一直拖延了近百年沒有什麼大的進展。

怎麼突然想到自己了呢,難道是因爲他們覺察到‘灰色塵晶’的水晶產品,源頭來自自己嗎,緹蘭心想,繼而搖搖頭。

不太可能,畢竟是巨企封存的技術奇點,即便是審判庭的人也很難發掘其中隱藏的秘密。

或許是上次作爲龍巫女在白澤星域的那次祭典吧,畢竟在古代龍巫女就有調節龍脈的作用,而她恰好還是歌姬,能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翻來覆去看了數遍‘灰色塵晶’發來的資料,緹蘭決定還是去,就算沒有成功,也能細緻觀察瞭解下龍脈秘境計劃的原理等等。

文明需要進一步發展的階梯,居民渴望更好的居住環境,個人希望能更好的修習超凡序列,聯邦也在尋找下一個帶動經濟的領域,如果龍脈秘境計劃真的能成功,許多事都會迎來轉機。

出於以上這些,緹蘭認爲自己很有必要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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