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說月光大魔女塞希爾記憶片段中令羅伊印象最深刻的人物,除了她的家人外,就只有魔女島上她的恩師,昔年的魔女會會長,以及那一位在臨海山崖上,駕馭着巨型大雕,帶領塞希爾來到魔女島、有幫助動物成長進化能力的神秘魔女了。
她開朗、大方,跟一般流浪魔女的沉默寡言、冰冷肅殺截然不同,就像是一束最初的陽光,刺入了塞希爾黑暗冰涼的內心世界,帶來了名爲“希望”的珍貴之物。
哪怕是在塞希爾記憶片段的末尾,與其恩師決裂離開魔女島的時候,也本能的看了一眼划着小船跑路的神秘魔女一眼。
百年光陰匆匆而過,滄海桑田,一切都變了,但一切,似乎又都沒變。
因爲那一份將彼此相連的,名爲“思念”的線,貫穿了時間和空間。
“塞希爾!”
當第二聲呼喚響起,白髮女子的聲音裡已再無遲疑,她呆呆的凝望着那做工粗糙的暗藍人偶,看着她那略有滑稽的表情,眼角的淚珠不自覺的滑落。
百年的糾葛,百年的思念,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去觸碰羅伊口袋中的暗藍色小人偶,但卻在指尖距離人偶還有不到一釐米之時,停了下來。
她在害怕。
害怕眼前的一切是自己的幻境,害怕稍一觸碰,面前的所有便會支離破碎,重歸現實。
“老師?”
拉緹依擔憂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令白髮女子的身體微微一顫,眼神逐漸恢復了清明。
“我……抱歉……”
擡起頭,與羅伊那複雜難言的眼眸對上,白髮女子沉默了幾秒,直到確定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不虛的現實世界後,她才嘆息一聲:“芙蕾雅的孩子,真像啊,羅伊麼……你們,先跟我來吧。”
對於邊境公爵,白髮女子只是態度冷淡的瞥了一眼,便沒有理會了,而後者對此倒也沒什麼不滿了,畢竟說起來,還是自己的緣故,才導致了瑪伊娜被神殿抓走,沒有好臉色也在情理之中。
在白髮女子的帶領下,一行人走進了木屋之中。
進到裡面,才發現別有洞天。
木屋只是表象,內裡的本質,是一處十分寬闊的神奇異空間。
山川溪流,古樹鮮花,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
很難想象,是通過怎樣的能力,才保持住的這般景象。
在白髮女子的帶領下,一行人來到一處石桌石椅處坐下。
隨着白髮女子輕輕拍了拍手,一隻人立而起的毛茸茸的雪白小貓咪從樹林裡小跑了出來,頭頂還頂着一個比它腦袋大得多的茶盤,上面放着盛滿熱騰騰的茶水的木質紋理杯子。
“茶、茶泡好了嗷……”
用爪子將茶盤費力的放好,小白貓開口說話道。
“同樣會說話的貓咪……”想起了先前同樣會說話的大青蛇,羅伊目露驚奇之色。
此前他遇到的動物,哪怕機緣巧合下成爲了魔獸,也最多表現出智慧的舉動,還沒有一個說過話的。
也許這跟那些魔獸都是人造魔力脈點催生出來的有關?又或許,這是她的獨特能力?
羅伊猜測道。
“請用茶。”
白髮女子擡起手,做出一個“請”的動作,隨後,沒有任何能量波動的情況下,裝有熱茶的杯子就這麼懸浮而起,飛到羅伊三人的面前。
這一現象,讓羅伊眼神一凝。
管中窺豹,見微而知著,白髮女子這一手,就展現出了極其恐怖的實力。
魔女天賦的使用,哪怕肉眼無形,但終歸都是有着魔力的流動,能讓羅伊都察覺不到絲毫,要麼,白髮女子使用了凌駕於魔力之上的手段,要麼,就是隱藏能力的位格高到近距離下的【無限之慾·神】都察覺不出來的程度。
“您對規則的掌控,更進一步了……”
不僅羅伊驚詫,就連邊境公爵,聲音裡也滿是驚歎。
“恭維之語就不必多說了,布雷頓·索羅斯,你來此之事,稍後再說……”白髮女子擺了擺手,目光直勾勾的望着羅伊:“小羅伊,我知道你,有關於伱的部分事情,拉緹依已經告訴我了。”
“只是我沒想到,連塞希爾師妹,都與你有關聯。”
“很高興能見到你,第一次見面,我是自然大魔女·菲奈姬,你母親芙蕾雅的老師,也是月光大魔女塞希爾的師姐。”
“可以和我說說,塞希爾師妹,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自然大魔女菲奈姬的聲音裡帶着難以言喻的悲傷。
從最初的激動,到現在壓抑的平靜,菲奈姬已經意識到了,塞希爾正處於一種非常特殊的狀態中,若非如此,相遇的第一時間,塞希爾就已現身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寄存於一個小小的人偶之中。
“……”羅伊沉默了幾秒,菲奈姬的話,讓他腦中遠去的記憶逐漸變得鮮明,那一棵幽藍水晶樹下,恬淡微笑的人偶少女,彷彿就在昨日:“您知道百年前,塞希爾的經歷嗎?”
“塞希爾?能這麼親密的稱呼其名,看來,你們之間經歷了很多……”菲奈姬微微一嘆:“當年,塞希爾師妹爲了突破大魔女之境,更爲了從神殿手中救出她的姐姐,毅然決然的離開了魔女島,孤身一人前往了帝國南方的拉法行省。”
“百年前的魔女會,遠沒有現在的實力,面對神殿的圍殺,只能苟延殘喘,根本無力支援。”
“我曾努力探尋,可惜,神殿對消息的封鎖太過嚴密……”
“不要說菲奈姬前輩,就算是我,也只是知道星湖之下封印了一個可怕的魔女,具體是誰無從得知。”一旁的邊境公爵嘆息一聲。
鎖魔之陣,在大型魔力脈點數十近百年的加持下,哪怕是半神,想要強行破開,也要傷筋動骨,在不確定內裡魔女身份的前提下,邊境公爵不可能冒着這種風險。
“菲奈姬前輩,關於塞希爾的事,我想單獨跟您講述,畢竟其中涉及了太多的隱秘,公爵大人,拉緹依女士,抱歉……”
羅伊朝着一旁的拉緹依和邊境公爵歉意的低頭道。
“無妨。”邊境公爵笑了笑。
拉緹依也對着羅伊微微點頭:“沒關係的。”
“就在這裡說吧,我的規則籠罩下,外界的一切探知手段,都無法知曉內裡發生的一切。”
菲奈姬擡手一揮,濛濛綠光自空氣中浮現,將她和羅伊單獨包裹了進去。
“呼……”
見狀,羅伊深吸口氣。
殘缺規則之力的出現,讓他意識到,眼前的魔女會已經卸任的老會長,記憶裡那個實力弱小的魔女,如今已是比肩半神的存在了。
他張開嘴,講述起了那曾經發生於百年前的遙遠事蹟。
被神殿圍攻,以衆多神殿騎士的生命成就的血煉之法第三層境界的塞希爾……突破成了與大魔女似是而非的“狂魔女”之境……星湖之下的隱藏大型魔力脈點的最初爆發……原初魔力對天地一切的侵蝕……危機關頭爲了挽救姐姐尤娜的生命,捨身鎮壓封印爆發的魔力脈點……
發生於遙遠過去的一切,隨着羅伊的講述如畫卷般徐徐展開,令菲奈姬的眸光逐漸變得失神起來。
“原來,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原來你,一直在承受着這般苦難……”菲奈西閉上眼,她那上百年閱歷帶來的古波無井的心境,此刻再也抑制不住的泛起漣漪。
“我與塞希爾最初的相遇,在星湖之下的魔力脈點空間。”羅伊說話的聲音很輕:“她就坐在那幽紫結晶大樹下,眼神平淡的仰望着虛假的天空。”
“百年的封印,血煉之法的恐怖副作用,令塞希爾的人格一分爲二,一個是正常的人格,另一個,則是嗜血瘋狂的畸形人格。”
“二者沒有主次之分,只有強弱之別,得益於A級禁忌物失落冰棺的封鎮,這百年來瘋狂人格無法奈何正常人格,只是,長時間無法得到本體的滋養,正常人格也越來越虛弱,我與塞希爾相遇的那時,她的正常人格已經虛弱到了極點,不日就將消散。”
“我用我的天賦,輔助塞希爾的正常人格消滅瘋狂人格,原本,一切都該是順利的,只是……”
說到這,羅伊的拳頭一下子握緊。
“百年前一戰,與塞希爾有深仇的神殿牙風傳奇三星騎士西瑪,卻在此時突然襲來,爲了保護我,塞希爾選擇吞噬了瘋狂人格,以提前清醒,殺死了西瑪,而作爲代價,她融入了這具小小的人偶,陷入與瘋狂人格在靈魂層面的全新戰場,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爲了保護我,塞希爾變成了這樣,所以,在她沉睡的這段時間,我也會守護着她,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
聽完羅伊的講述,菲奈姬無言良久,最終,也只能頹然的嘆了口氣:“原來,一切是這樣……”
“可以讓我看看,塞希爾寄存的人偶嗎?”
羅伊猶豫了下,想到對方與塞希爾的關係,且對方身爲半神,真有歹念,自己也幾乎沒有抵抗的能力,於是將暗藍人偶從口袋中取出,遞給了菲奈姬。
小心翼翼的捧着暗藍小人偶,菲奈姬眼中的情感複雜到了極點,她深吸口氣,閉上眼,開始全心全力的感知起塞希爾的狀況。
整整過了三分鐘,菲奈姬才睜開眼睛。
“這樣的狀況……”
迎着羅伊期待的目光,菲奈姬眉頭緊鎖:“相生相容,一方提升,則彼此提升,這是意志與信念的戰場,外力起不到任何作用。”
聽到這話,羅伊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失落了下來。
他還騏驥着,菲奈姬作爲半神實力的大魔女,能有什麼幫助塞希爾的方法,沒想到,依舊是無能爲力。
菲奈姬眼底帶着自責,過去的自己實力弱小,無法幫到塞希爾師妹,沒想到如今實力變強的自己,仍是隻能眼睜睜的看着。
沉默許久,菲奈姬將暗藍人偶還給羅伊:“既然塞希爾師妹選擇了你,那你可要好好肩負起責任啊,小羅伊。”
“塞希爾師妹這一生都過得很苦,眼下,有你在身邊陪着,想必即便是意志與信念之爭,她也能更好的堅持下來,並最終取得勝利吧。”
“你的實力,也勉強說得過去,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隨時來找我,看在芙蕾雅、拉緹依的份上,能做到的,我都會出手。”
“這個給你。”
說話間,菲奈姬擡手一揮,一顆圓滾滾、巴掌大小的小東西,就出現在她的手中,被她隨手扔了過來
羅伊下意識的接過,定睛一看,眼中浮現驚訝之色:“這是?”
“小刺球。”菲奈姬開口道:“我的契約夥伴之一,也是一霸主位極限魔獸,只要你將它取出,背面對着敵人,大喊一聲‘綻放吧’,它就會將日常積蓄的尖刺一次性射出,其威力,哪怕是半神也不敢直掠其鋒芒。”
“這是小刺球的天賦,不過也因此,它負擔很大,平日裡都處於休眠狀態,且這樣的攻擊每次消耗後,你都需要把它送回我身邊,由我幫它恢復才行。”
“我已經通過意念告知它你的存在了,放心,等它發起攻擊時,會刻意避開你的。”
聽着菲奈姬的介紹,羅伊看着手中小團的眼神頓時變了。
好傢伙,這可是保命底牌之一。
足以威脅半神存在的爆發一擊,出其不意下,恐怕半神都會受重傷。
羅伊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這小東西的形體跟刺蝟很是類似,蜷縮成團,表面的尖刺柔軟如毛,顯然,在很久很久以前,它只是一隻很普通的小刺蝟,只是在跟隨了菲奈姬後,得到了她的幫助,一步一步打破自身生命的桎梏,達到了如今這般恐怖的程度。
霸主極限魔獸啊……哪怕是一般的冠位極限魔獸,單打獨鬥下,傳奇極限騎士都大概率不是對手,更別說“小刺球”還是在菲奈姬手中經過特異化進化後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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