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羅伊將小刺球收好後，菲奈姬滿意點頭，而後隨手一揮，驅散了籠罩在兩人周邊的綠光。
於石椅上重新坐下，菲奈姬將目光投向拉緹依和邊境公爵，面無表情的說道：“小依，你帶他來幹什麼？”
對於邊境公爵，菲奈姬可沒有什麼好臉色。
因爲這傢伙，自己的寶貝弟子被神殿抓走，此刻沒有趕走邊境公爵，已經是看在他這麼多年依舊癡情、且前段時間爲了瑪伊娜和神罰首席幹了一架的緣故。
對此，邊境公爵唯有苦笑。
他的年紀不算小，今年已經四十多歲，可在自然大魔女菲奈姬面前，依舊只是一個小輩。
因爲瑪伊娜之事，自己如今的待遇，確實怪不得他人。
自嘲的苦笑了下，邊境公爵誠懇的開口道：
“菲奈姬大人，我知道，在沒有救出瑪伊娜之前，我無顏來面對您。”
“只是事關瑪伊娜的生命安危，我不得不厚顏前來。”
“還請您出手，幫幫我。”
說話間，邊境公爵站起身，呈九十度角深深的鞠了一躬，並保持着這個姿勢，沒有動彈。
“瑪伊娜的生命安危？”菲奈姬眉頭一皺，轉眸看向一旁的拉緹依：“小依，發生了什麼？”
沒有絲毫廢話，拉緹依快速開口，將此次她與伊蓮娜、莉莉婭前往王都聖芙耶所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講述了出來，沒有放過任何的細節。
最後，她還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了一枚陰影球，注入魔力，呈現出樞密大教堂之下的景象——這顆陰影球是莉莉婭在拉緹依的請求下做出來的，因爲與主人距離太遠，無法維持很久，最多半天就會消散，但用來傳遞畫面，已經足夠了。
親眼看到神殿地下空間的景象，自然大魔女菲奈姬“砰”的一聲，右手重重拍在石桌上，恐怖的力量，當即將整張石桌拍成了齏粉。
“神殿，統統都該死！”
怒罵一聲，拉緹依將目光轉回依舊保持着鞠躬姿勢的邊境公爵，冷聲道：“你是想讓我和你一同出手，闖入神殿樞密大教堂，救出瑪伊娜吧？”
“可以了，滾去坐好，一直這個姿勢你不累，我看得都心煩了。”
作爲魔女會的老會長，上百年的閱歷，讓她一眼就清楚了邊境公爵此次前來的目的。
“前輩明鑑。”邊境公爵乖乖的直起身，回到石椅上坐好。
地面震動，某種生物在內裡行動，頂出了一塊巨石，取代了先前被拍碎的石桌。
“這件事，我答應了。”
菲奈姬冷聲道：“所以，計劃呢？你不會就想這麼傻呆呆的直接衝去王都吧？”
“當然是有計劃的。”雖說有八成的把握自然大魔女會答應此次行動，但畢竟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覆，此刻知曉了答應後，邊境公爵這才放下心來，沉聲道：
“拉緹依她們上次的探尋，驚動了神殿，那座恐怖的法陣，對神殿必然極爲重要，因而這段時間，神殿方面肯定會加強防守。”
“神殿的半神存在有三位，神罰首席、神殿教皇以及神殿大審判長。”
“神殿大審判長出現的可能性很低，但也不可不防，因此，想要突襲樞密大教堂，就要做好面對三名半神的準備。”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消息。”
“前段時間王都一戰，神罰首席被我打成重傷，加上使用A+級禁忌物帶來的副作用，就算神殿付出巨大代價幫其恢復，這麼短的時間內，也絕不可能讓其恢復到巔峰狀態。”
“而我在這段時間，實力又有了一些小進步，想來正面快速壓制神罰首席，問題不大。”
“因此，唯一需要對付的大敵，就是神殿教皇。”
說到這個名字，邊境公爵的面色變得凝重起來：“這個老怪物存活於世已經二百五十年，他上一次出手，據說還是一百多年前，那時的他，就已是半神之境，沒有人知道，現在的他有着怎樣的實力。”
聽邊境公爵說到“神殿教皇”，菲奈姬的眉眼之間也鄭重了起來。
現如今的魔女們之所以處於如此悲慘的境地，絕大多數的原因，就是因爲這位在世的“神殿教皇”。
菲奈姬一百多年前剛覺醒成爲魔女那會兒，神殿教皇就是籠罩在魔女會頭頂、隨時可能落下的死劫。
若非魔女島地勢特殊，灰霧瀰漫，恐怕早就覆滅了。
“我曾經和神教教皇隔空交手過一次。”菲奈姬緩聲道：“五十多年前，我修行到大魔女第三境，擁有了比肩半神的實力後，曾離開魔女島，踏上大陸，立志救出衆多被神殿控制囚禁的魔女。”
“剛開始，一切都很順利，無數座堂神殿在我手中覆滅，直到我抵達了神殿的大本營，聖山之前。”
“神殿教皇立於聖山之巔，隔着數公里的距離，朝着我拍出了一掌。”
“那一掌我傾盡了全力，才勉強接下。”
“意識到自己遠非神殿教皇對手的我當即逃離，得虧我的契約夥伴銀風的飛行速度之快，冠絕當世，且隔着數公里的距離，否則，當時的我恐怕在劫難逃。”
聽完菲奈姬的講述，在場衆人的神色越發凜然。
一百多年前的神殿教皇，就有着如此可怕的實力，那麼現在的他，又該是何等強大？
“這老不死的實力，恐怕已經無限接近於神靈了，若非世界桎梏，甚至在神靈之路上，都走出了不短的距離……”
“而五十多年過去，我困於污染的折磨，實力只是勉強進步了一些，雖說在芙蕾雅從上世代遺蹟中發掘出‘魔傀體系’後，污染情況有所好轉，但實力卻已固死在原地，再無法提升一絲一毫，若是能抵達大魔女境界的第四階段……”
菲奈姬的眼底深處帶着揮之不去的落寞。
污染，是每一個魔女揮之不去的痛，是一輩子的陰霾，哪怕修行到了大魔女的第三階段，也無法躲過。
“若是神殿教皇駐守在樞密大教堂深處，恐怕我們無法得手。”
這句話雖說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卻是不爭的事實。
即便是邊境公爵，也沒有反駁。
誠然，在獲得了“魔痕體系”的戰士專長後，他的實力相比於一般半神強出不少，但很顯然，神殿教皇不是一般的半神。
二百多年的積累，哪怕是一頭豬，都能取得了不起的成就，更遑論神殿教皇那等天資縱橫之人。
沉默了許久，邊境公爵開口道：“無論神殿教皇有多強，我都必須嘗試一下，菲奈姬大人，我們兩個合力，縱然不是神殿教皇的對手，應該自保無憂。”
“不過，若是過程中還有神罰首席或者神殿大審判長的攪局，那確實太過艱難了些。”
“所以，此次行動，我的計劃是兵分兩路。”
“一路，跟拉緹依一起前往聖山，而另一路，直襲王都聖芙耶的樞密大教堂。”
“若是在聖山發現了神殿教皇，則發出信號，由王都那一隊發起強襲，同時聖山隊由拉緹依輔助，快速傳送到王都，合力攻破樞密大教堂。”
“當然，這是最理想的狀態。”
“可若是神殿教皇不在聖山，而是鎮守在樞密大教堂……那麼，就執行第二計劃。”
“破滅聖山！”
邊境公爵的眼中帶着狠辣之色：“聖山作爲神殿數百年來的核心之地，它被攻打，我就不信神殿教皇會無動於衷。”
“等到神殿教皇馳援聖山，我們便快速傳送到王都，再行攻打樞密大教堂。”
“有拉緹依在，速度方面，我們佔據壓倒性的優勢。”
“有個問題。”這時，拉緹依出聲道：“聖山的護山大陣該如何攻破？那是據說半神一時半會都無可奈何的大陣。”
“另外，王都隊又該如何接近樞密大教堂？上一次那隻恐怖的金色眼球，有着極其可怕的反隱和鎖定能力，老師的能力並不在於潛伏，恐怕一進入王都範圍，很快就會被發現了。”
“若是讓神殿提前察覺了我們的行蹤，計劃怕是難以施展。”
“這就要說起公爵府的一件藏品了。”邊境公爵沉聲道：“A+級禁忌物——黑夜面紗，開啓後，進入絕對‘隱匿’狀態，只要不發動攻擊，哪怕是半神，也無法察覺。”
“A+級禁忌物——黑夜面紗？”拉緹依眉頭依舊緊鎖：“任何一件A+級禁忌物的使用，都要付出難以承受的巨大代價，短時間內，我們恐怕很難滿足其使用條件。”
“而你和老師都是重要戰力，不可能以自身爲血祭來使用A+級禁忌物的。”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邊境公爵揮了揮手：“你當我這麼多年的邊境之戰都是白打的？”
“那些死在我方騎士手中的科萊帝國亡魂，統統都成了‘A+級禁忌物—黑夜面紗’的祭品，代價早已支付，隨時都可以動用。”
“至於你說的聖山護山大陣，倒確實是一個問題。”邊境公爵看向菲奈姬：“菲奈姬大人，魔女會是否有珍藏的攻擊性A+級禁忌物？”
“完整的A+級禁忌物，魔女會有兩件，但都不是純攻擊性的。”菲奈姬搖了搖頭：“原本魔女會還有第三件A+級禁忌物—破魔弓矢，它也是純粹的攻擊性禁忌物，且針對防禦護罩、陣法等有出類拔萃的作用，可它早年間缺失了一部分，如今只剩下A級禁忌物—破魔之弓。”
“它缺失的A級禁忌物—破魔之匕，現在在神殿的手中，單純的破魔之弓，破除聖山大陣的可能性不高。”
“等等，菲奈姬前輩，您說的是‘破魔之匕’？”羅伊有些驚愕的出聲道，說話間，他手中高級空間戒指光芒一閃，“A級禁忌物—破魔之匕”出現在他的手上：“您看，是不是這個？”
“破魔之匕？”菲奈姬、邊境公爵和拉緹依眼中都浮現驚詫之色。
“這是塞希爾陷入沉眠之前給我的。”羅伊輕聲道：“它應該是被牙風傳奇騎士西瑪用來攻擊塞希爾的，而這柄禁忌物，也隨着西瑪的死亡，落入了塞希爾的手中。”
接過”破魔之匕”，菲奈姬也取出了一把通體漆黑的無弦長弓，兩相靠攏，頓時，兩件禁忌物散發深邃的烏光，給人一種渾然一體的感覺——“破魔之弓”衍生出了一條淡淡的細弦，而“破魔之匕”的末端則蔓延出細長的箭身。
一股極端鋒銳的波動散發開來，令在場的衆人遍體生寒。
邊境公爵自襯，哪怕是他，被這件純粹進攻毀滅性的A+級禁忌物命中要害，也必死無疑。
“這就是命運的註定麼……”菲奈姬的眼神有些悠遠。
“有了‘破魔弓矢’，聖山的護山大陣根本不足爲慮，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在短時間內搞到足夠的祭品。”邊境公爵沉思着：“要不然，我去跑一趟科萊帝國？”
“不妥。”菲奈姬搖了搖頭：“此舉若是引發科萊帝國的大舉進攻，反而徒生事端。”
“不用這麼麻煩的。”羅伊突然出聲道：“我有辦法，可以使用‘破魔弓矢’，只不過這一秘法涉及我的核心隱秘，事後這件A+級禁忌物必須歸我所有。”
“沒問題。”菲奈姬幾乎沒有猶豫，便答應了下來。
羅伊的身份很特殊，他是現任魔女會會長芙蕾雅唯一的孩子，且他身懷的能力，讓他天然與魔女就屬於一個陣營，將“破魔弓矢”的歸屬權交給羅伊，並不算什麼。
“如此一來，那便萬事俱備了。”邊境公爵的神情很是振奮，兩件在A+級中都屬於頂尖的禁忌物，加上他和菲奈姬兩位半神，還有拉緹依和羅伊兩位特殊人才，有此條件，行動的成功性將大大提升！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行動吧，越早的話，神殿越來不及反應……”
邊境公爵道。
“先等等……”菲奈姬突然出聲，打斷了邊境公爵的話語：“小羅伊，你有祛除污染的能力，不知可否在行動前，爲我祛除身上的污染？”
“若是沒有了污染的制衡，我的實力至少能上升20%！”
此番話，菲奈姬並沒有瞞着邊境公爵。
事實上，羅伊擁有祛除魔女污染的能力，縱然沒有人跟邊境公爵說過，可芙瑪身上一系列的變化，早就讓邊境公爵心如明鏡。
一直以來，他沒有提及這方面的事情，不代表他不知道。
聽到菲奈姬提及此事，爲了避嫌，邊境公爵微微欠身後，便主動離開了這處異空間。
拉緹依猶豫了一下，也選擇了主動出去。
很快，這裡就只剩下羅伊和菲奈姬兩人。
面對菲奈姬的這一請求，羅伊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作爲大魔女之境第三階段，媲美半神的存在。菲奈姬身上的上百年沉澱的“原罪污染分支聚合體”，想必足以補足他欠缺的能量儲備進度。
如此一來，行動開始前，他還能擁有一次天賦的進化的機會或者新天賦的覺醒，羅伊更希望是後者，這樣一來，他能立刻獲得實力上的提升。
畢竟，天賦的進化需要時間，而眼下的他，根本沒有時間去完成天賦的進化。
當然，問題不在這，而是在於天賦祛除的過程，會導致魔女出現劇烈的反應……
而菲奈姬雖然形若少女，可卻是原身母親的老師……
若是發生了什麼，那也太過尷尬了些……
想了想，羅伊還是將祛除污染可能發生的一切如實告知了菲奈姬，並重點說明了，上一次幫拉緹依祛除污染時，即便以拉緹依的意志力，都無法抵抗。
對於羅伊委婉描述的“極爲強烈的刺激反應”，菲奈姬只是淡然的搖了搖頭。
“沒關係的。”
“對我來說，只要能祛除污染，任何的代價都可以接受。”
“還是說，小羅伊，你嫌棄我？”
說到最後，她少女似的調皮一笑。
這一笑，讓羅伊眼神有些恍惚。
因爲此刻菲奈姬的笑容，與他記憶中，塞希爾與菲奈姬在山崖邊第一次見面時的笑容，幾無二致。
那時還身穿皮衣、渾身上下帶着野性的少女，如同月夜下的雌豹，優雅，又帶着讓人捉摸不定的致命魅力。
哪怕時光匆匆，很多事情早已不同，但少女心中的純真，卻從來不會隨時光而消逝，它只是潛藏在內心的最深處，在無人之時，悄悄綻放，絕美驚豔，歷久而彌新。
“那就，開始吧……”
他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