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三月,惠風和暢。
樑國公薛懷義奉天后諭旨,率領五十萬大軍征討西北亂妖,讓妖族領略一下大唐的軍勢。
從長安去往西北的官道上,五十萬大軍蔓延向前,排了十餘里長的陣勢,像是一條巨龍,向着西北張開了獠牙。
“張大人,軍中有令,嚴禁在行軍途中飲酒,更不能讓女子進入軍中,可咱們這位大元帥帶着女子在車上飲酒作樂,影響可不好啊!”
軍隊中,一位掌管軍中法令的官員望着樑國公的豪華轅車,這車可是龍輦,天后娘娘擔心樑國公操勞,舟車勞頓,親自賜下的,可是樑國公有些辜負天后的美意,一點也沒有把行軍作戰放在心上。
聽着車裡傳來一陣陣嬉笑聲,還有濃郁的酒氣,肉香,他心中十分不滿,開始向身邊的同僚吐槽。
“王大人無需理會,樑國公本來就是飲酒作樂的,不找女人不飲酒算什麼飲酒作樂,我們人微言輕,提出來有什麼用,王大人敢犯言直諫?”姓張的文官叫張魯笑問道。
姓王的官員叫王舉張了張嘴,嘆了口氣說道:“樑國公雖然上位不久,可脾氣聽說很不好,我還是不去觸犯他的虎威了。”
“哈哈,這就是了,我們畢竟人微言輕,身上雖然有監察軍隊紀律的職責,可是沒有監察大元帥的本事,元帥車架之事,我們就裝作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張魯側過頭小聲地說道。
“哎,也只能如此了!”
王舉嘆了口氣,他本是書香門第,爺爺曾經在混元書院學習,學了一身好文采好本事,他爺爺本來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戰爭孤兒,後來機緣巧合去了清源山學習,又去了混元學院,成了王大元帥的學生。
他爺爺忘記了自己的姓氏,由於崇拜王山長,便也跟着姓王。
爺爺跟着王山長立下了很多戰功,離開軍隊後,娶妻生子,建立王家,數年就成了一方豪門世族,他的爺爺更是官至一郡之守,聲威赫赫,他小時候經常喜歡跟爺爺在一起,聆聽爺爺的教誨。
爺爺很厲害,是威名遠揚的王家軍中的一員,曾經跟隨傳說中的詩聖王大帥西征妖族,參加了剿滅妖都樓蘭之戰。
聽爺爺說,詩聖王大帥治軍十分嚴格,絕不會允許軍中出現女人、飲酒、賭博、嬉戲等事,王大帥有嚴格的一面也有溫和的一面,他爲官清廉,每次立功得到賞賜就分給他的部下,飲食總與士兵在一起,從不喜歡搞特殊化,王大帥帶兵到西北作戰,在大沙漠中,遇到缺糧斷水的地方,見到水,士兵還沒有完全喝到水,王大帥不去靠近水;士兵還沒有完全吃上飯,王大帥一口飯也不嘗,王大帥對士兵寬厚和緩不苛刻,士兵因此愛戴他,樂於爲他所用,因此王家軍越戰越勇,聲威赫赫,跟隨王大帥東奔西戰,立下許多戰功,這一切都是王大帥人格魅力在發揮巨大的作用。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比起王大帥,這位樑國公薛大元帥差了不止一星半點,薛元帥的人格魅力連王大帥的腳指甲都比不上,這樣一個人怎麼能成爲五十萬大軍的統帥呢?這不是把軍隊往溝裡帶嗎?真不知道天后娘娘和朝廷諸位大臣們爲什麼要讓這位樑國公來環境艱苦的西北,在長安帶着不好嗎?西北乾旱,環境惡劣,又遍地都是兇惡的妖魔鬼怪,危險重重,實在不是一處修身養性的好去處,大家跟着這樣一個元帥不僅不能立功,遇到危險還會性命難保啊!
哎~,我怎麼就沒有爺爺那麼好命呢?王舉嘆息道,爺爺跟了一位好元帥,能打勝仗,能立戰功,可這麼薛大帥根本不像是一個打仗的料,長得細皮嫩肉,脣紅齒白,穿上女裝比醉紅樓裡的花魁還漂亮,這樣的人怎麼肯能打勝仗?而且這位薛大元帥一點不遵守軍中紀律,視軍紀軍令如無物,不僅在軍中飲酒,還跟女子嬉戲,更令人無法忍受的是,這麼薛大元帥在嬉戲的時候一點也不知道收斂,隨時都可以在他的車架中聽到一陣陣浪笑,這場景讓身邊的士兵聽了會有什麼想法?
一個元帥不知道好好地帶兵打仗,只知道跟女孩嬉戲玩鬧,要是敵人突然來襲怎麼辦?要是遭遇到了埋伏怎麼辦?畢竟這一次的對手是兇殘無比的妖怪,一旦遇到了妖怪可不是玩的,下場很慘的,這些軍士跟着這樣一個元帥,心裡能放心嗎?
“不要喧譁!安心上路!”
王舉看到轅車周圍的士兵開始交頭接耳地說話,隊伍也走得極不整齊,他心中十分的惱怒,上樑不正下樑歪,這些士兵都跟着樑國公學壞了,必須要狠狠地懲罰!
他大聲叫喝了幾聲,可沒過多久,士兵們又開始變得自由散漫,他大聲地念起了軍中的軍令,十七禁律五十四斬:
“揚聲笑語,蔑視禁約,馳突軍門,此謂輕軍,犯者斬之;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女,此謂奸軍,犯者斬之;出越行伍,攙前越後,言語喧譁,不遵禁訓,此謂亂軍,犯者斬之......”
他的聲音很大,方圓五百米的軍士都能聽到,大家聽到他的禁令,頓時安靜下來,悄悄地打量着大元帥所在的車輦,發現車輦裡也沒有聲音,靜悄悄的,瞧這情形的,薛大元帥應該已經聽到了,不知道會不會生氣,將這個亂攪和的文官狠狠地教訓一頓。
“王大人,這是在行軍路上,你怎麼能亂嚷嚷呢!”張魯小聲地制止道,這位同僚的膽子真是太大了,居然敢在大元帥耳邊念十七禁律五十四斬,這是想犯言直諫嗎?樑國公可不是個好惹得主,小心惹怒了大元帥,一氣之下被免官了。
王舉在叫完了之後,也很緊張,要是薛大元帥一生氣叫人砍了自己怎麼辦?他雖不怕死,可還沒到西北建立戰功,便因爲這件小事死了,還死在這麼一個人的手中,真是太不壞算了,他希望能向爺爺一樣立下許多戰功,能名揚青史,到了那個時候在死,他就沒有什麼遺憾了,現在他不想死,不過他覺得自己做的沒錯,大元帥犯了軍中紀律,作爲執法官就有必要當面指出來,爭取讓大元帥改正,要是知道元帥錯了而由於害怕不去制止,這纔算是真正的錯誤,算是瀆職,食君之祿,分君之憂,吃了朝廷這碗飯,就必須認真完成本身的職責,不能怠慢!
他目光復雜地望着不遠處的車輦,忽然看到一個侍女捧着一個酒壺從車上一躍而下,這女子穿着宮裝,應該是天后娘娘賜下的宮女,這宮女身手靈活,下車時也不需要停穩車架,直接踩在車轅上就飛了下來,引得一羣軍士們交好,大家都可以看出來,這宮女肯定是個練家子,據說天后娘娘身邊有一羣武藝高強的女侍衛,個個厲害無比,想不到這一次西征,天后娘娘居然會賜給樑國公一位,看來這位國公在天后心目中十分重要啊!
他知道樑國公是天后的面首,心中暗暗鄙夷,長得漂亮了不起?靠女人上位有什麼了不起的,做人就要做真正的男子漢,做詩聖王玄奘那樣的人,忠心耿耿,爲了朝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爲了天下太平,寧願放棄天下,這樣的人才值得全天下的男兒學習,一個依附女人的免收算個什麼東西?
樑國公,一個虛名而已,遭人唾棄,這種人以後絕對會記載在奸臣傳記中,受到後人的唾罵。
“王大人!王大人!”
王舉正在唾罵着那位靠女人上位的薛元帥,忽然聽到路前傳來一幾聲叫喊。
是那個侍女,天后娘娘的侍女。
他不敢怠慢,連忙翻身下馬,“敢問姑娘何事?”
侍女把酒壺遞了過來,“樑國公覺得你態度端正,執法嚴明,嗓子也挺亮的,就賜你一壺酸梅汁給你潤潤嗓子,接着吧!”
“這個不好吧!”
王舉擺了擺手,想要拒絕,他本以爲這位侍女是薛元帥派下來問罪的,沒想到是來送禮的,這個禮物讓他不好接手,怎麼辦?
“拿着吧!”
侍女沒空跟他推讓,直接扔進了他的懷裡,轉身就走。
“誒誒!”
王舉叫了兩聲,對方沒有反應,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身體就飛上了車轅,一低頭又鑽進了轎輦中消失不見。
“哈哈,恭喜王雄賀喜王兄!”
張魯大聲地笑道,從王舉大聲抱怨,念軍中禁令,到侍女賜下酸梅汁,這一切他都看在眼裡,實在沒想到樑國公是這麼一個大氣的人,聽到手下人指責不僅不惱怒,還大方地賜下酸梅汁,這說明樑國公可能看上了王舉,有意擡舉他,對於同僚能交到好運,他實名制羨慕,可惜剛纔自己爲什麼沒想到作秀呢?要是讓樑國公知道了自己的大名,未來仕途會更加地順利吧,或許要不了多久身邊這位王大人可能就要升遷了。
“張兄,敢問喜從何來?”
“哈哈,薛元帥已經知道了王兄的大才,未來必然會重用啊!”張魯大聲說道。
王舉搖了搖頭說道:“張兄,你以爲薛元帥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非議上官可是大罪,還是不說爲妙!”
王舉知道他的擔憂,笑道:“張兄以爲薛元帥會是一個願意聽別人囉嗦的人嗎?”
張魯蹙眉沒有回答,顯然他不認爲薛懷義是一個心胸寬廣的個人,一般心胸寬廣的人都有志氣,薛懷義有志氣嗎?沒有,他要是有一點志氣就不會當天后的面首,這可是一個遺臭萬年的名頭,人們口中會說,史書中會有記載,成了面首,一輩子都是面首,輕易地別想解開。
“哈哈,張兄想到了吧!”王舉大笑道。
“既然如此,薛元帥爲何會賞賜給你一壺酸梅汁呢?”張魯不解。
據他了解,薛大元帥可不是一個喜歡耍花招的人,他要是不喜歡一個人,直接會表示表示,輕者那腳踹,重一點直接殺死,據說這樑國公曾經在街道上殺死了一個撞到他的人,最後官府抓了他,很快又放了,這件事就說明了樑國公是一個無法無天的人。
其實事情的真相是王維在路上遇到了一個採花大盜,這人至少作案數十起,在朝廷檔案裡都有記載,那次他帶着小舞逛街,小舞長得十分精緻漂亮,採花大盜見色起意,本來要對小舞動手,還沒等他靠近下手,王維聞到他身上的氣味就噁心,直接一腳踹死了採花賊。
那次事情發生在大街上,吃瓜羣衆很對,大家不明真相,以爲他的馬甲薛懷義真的殺了人,還安然無恙地走出來,他沒有解釋,也不想解釋,這件事讓他的惡名更加地昭著。
張魯也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羣衆,所以他有些害怕這位樑國公,儘量不去招惹對方,至於同僚想招惹,他完全管不着,只能在心裡默默地爲同僚哀悼,或許那壺裡裝的不是酸梅汁,而是一壺毒藥,呃,可能性很大啊!
“張兄,薛元帥體恤下屬,特賜酸梅汁一壺,不如請張兄與我一同共享吧!”王舉想着既然張魯一直盯着酸梅汁,那就大方點出來,大家共享啊,這樣他就無話可說了吧!另外他真的不喜歡喝酸梅汁,不僅僅是因爲這個味道,更是因爲這壺是薛懷義賞賜的,他看不起一個靠着女人上位的小白臉,同時也看不起小白臉的賞賜,他不介意張魯完全把這壺有可能非常美味的的東西解決掉。
“不不,不用!”
張魯連忙擺手,乾笑道:“這是薛元帥對你的賞賜,被人不容置喙,王兄快喝吧,要是薛元帥看到了,肯定會生氣的,你快請!”
“張兄不必客氣,這走了一個多月,天氣漸熱,我們還是一同飲了這壺酸梅汁吧!”
王舉是文修,他身上有儲物袋,他從儲物中拿出一個茶碗,給張魯倒了一杯。
張魯嚇得趕緊騎馬跑到一邊,“不用了,我的命太薄,可當不起薛元帥的賞賜,王兄請暢飲吧,薛元帥的手上的可都是好東西,說不定喝了能洗精伐髓呢!”
王舉不知道同僚爲什麼會嚇跑,於是他一個人抱着酒壺慢慢地喝掉了酸梅汁,味道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