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陽縣甘井鎮。
這裡是寧採臣的家鄉。
此鎮以甘井爲名,是因爲古時鎮中有一口甜水井,遠近聞名。
後來黃河發大水,鎮子上遭了水災,甜水井也隨之消失了。
民間流傳,甜水井中孕育了一個水靈。
水靈生得清純甜美,嬌俏玲瓏,十分漂亮。
一年黃河發大水,河神路過甘井鎮時,看中了貌美的水靈。
黃河河神回去後,心裡一直惦記着小鎮上的甜妹子,到了第二年夏汛,黃河立即發大水將水靈搶了回去。
甜水井水靈搖身一變,成了神妃娘娘。
甘井鎮也成了神妃的孃家,鎮上的居民每言及此事,皆與有榮焉。
有人不信,以之爲無稽之談。
而甘井鎮的人據理力爭,言稱自從甜水井消失後,鎮上再也沒有發過大水了,說明黃河水靈知道甘井鎮是神妃娘娘的孃家,不忍心來此搞破壞。
聽得鎮上人說的振振有詞,大家不得不信。
王維來到鎮上,也聽聞了此事,路過娘娘廟時,還跟着懷素上了一炷香。
出了廟門,提着無忌上了驢背,王維問道:“和尚,傳言是真的嗎?”
懷素微微地笑了笑,說道:“當然是真的!”
王維摸着下巴,似有惋惜地問道:“這水井娘娘果真是個大美人?”
“玄奘,修道之人,根基未定,切記戒之在色啊!”
懷素搖頭嘆息,面色無奈。
“我只是問問,問問也不行嗎?”
“你既出聲相問,便說明你已動了心思,這一點你可瞞不過我。”
“哎,和尚,你怎麼比唐僧還囉嗦!”
看到懷素要說話,王維揮手打斷,“別問我唐僧是誰,知道我也不說,現在咱們繼續說甜水井的事,你要是知道這裡面的內情,就講給我聽聽吧!”
懷素伸手道:“拿酒來!”
王維無語,只得用酒換故事。
懷素喝了酒,便開始講了起來。
萬多年前,魔族一統西北後,聖始皇帝親自出手,制服了天下第二大靈神黃河水靈。
後長江之戰,聖始皇帝親自斬殺了長江水靈,因此黃河水靈成爲大陸上最大的天地靈神。
在魔族統治時,近萬年時間裡,黃河從不敢氾濫。
後來,魔族統治覆滅,黃河河神也無人可以制住,年年氾濫成災,肆意地吞噬黃河兩岸的人類,收割靈慧之氣,吞噬靈物,壯大自身。
言傳黃河河神好飲酒,每飲必醉,醉了之後就會禍害人間。
人們向神仙祈求治理之法,神仙言稱,此是人族劫難,神仙無方,卻有兩策可供參考。
其一便是這甜水井。
話說萬物都是相生相剋的,在毒蛇出現的地方附近有解蛇毒的草藥。
而在渾濁的黃河邊上,就有最純澈的水井。
神仙稱水井之靈有神通,可以抑制黃河的暴虐。
人們便用計,請與河神交好的靈神在河神面前不停地稱讚水井水靈的美貌。
河神一動心,就將水井之靈搶了過去。
於是水井之靈,也就是被朝廷冊封的神妃娘娘,日夜照顧在河神身邊,防止河神發瘋,禍亂人間。
效果不錯,黃河氾濫的次數漸漸少了。
“這全賴娘娘之功啊!”
懷素面色虔誠地感慨道:“人們銘記娘娘恩德,因此黃河兩岸的娘娘廟香火最爲鼎盛。不過時間太久了,大家都不知道娘娘廟出自甘井鎮罷。”
王維不禁有些汗顏,剛纔提起神妃娘娘時,自己的語氣太過輕佻,未免有些冒犯了。
而且他發現人類與魔族一樣,都喜歡犧牲女子的幸福,來換取一夕之安,這是軟弱的表現啊!
“那麼第二策呢?”
“泰山封禪!”
“這與黃河有什麼關係?”
“論高度,泰山比不過華山;論雄奇,比不過崑崙;論靈秀,泰山也不在前列。而歷代皇帝都會登泰山封禪,玄奘可知其中緣由?”
“願聞其詳!”
“春秋戰國時期,文聖登泰山,點醒泰山之靈,後亞聖登泰山,爲泰山講解靈脩之道。以後歷代儒家文修皆以泰山爲文人聖地,時時登山朝拜,爲泰山歌功頌德,歷朝皇帝也上山親自冊封泰山神靈。
數萬年下來,泰山之靈吸收了海量的靈慧之氣,如今已成長爲天下第二大靈神。”
王維聽了他的解釋,慢慢地琢磨出了其中的深意。
“你的意思是,人皇封禪泰山是想壯大泰山神靈,讓他壓制河神,以毒攻毒。”
懷素眉頭一皺,擺手道:“玄奘不可無禮,泰山山神坐鎮於黃河入海口,防止黃河氾濫,於人族有大功,怎麼能用毒來比喻呢?”
“和尚教訓的是,某知錯了!”
王維訕訕而笑,連忙道歉,並抱拳向泰山方向拜了一下。
懷素見狀,也不再責怪。
王維拜完了,又問道:“可是人族不怕養虎...不怕泰山山神壯大後,與人類爲敵嗎?”
懷素搖頭道:“泰山神靈沐浴儒家禮儀教化而成長起來的,是天下間最講禮儀秩序的神靈,又怎麼會禍亂人間呢?而且神靈的成長與人族息息相關,沒了人族祭拜,沒了靈慧之氣,神靈如何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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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黃河呢?河神禍亂人間,卻成了大陸上最強大的神靈。”
懷素道:“黃河河神修煉的方法太過暴虐,入了魔道,他將人族看做地裡的糧食,用殘暴的手段收割靈慧之氣。
然而這種靈慧之氣並不純淨,其中帶着濁氣戾氣,吸收多了,會讓靈神失去理智。
黃河水常年渾濁,便是這個緣故啊。”
兩人正說着話時,一支擡着棺材的隊伍從路邊經過,約莫四五十人。
這支送葬的隊伍很奇怪,沒有人披麻戴孝,也沒有哭泣致哀,只有一陣陣嘈雜的鑼鼓聲,伴着漫天的紙錢飛舞,這喪事辦得有些敷衍了事。
“哎,寧家真倒黴,大半年的光景,一家人都死絕了。”
“是啊,寧書生千不該萬不該,真不該將那個禍害帶回來,還在好了,他也死了。”
“最可氣的是那個女人居然跑了,縣裡的捕快一點也沒能抓住女人的跟腳!”
“要我說啊,那女人肯定是妖怪變的。”
路邊上站着許多人,他們看着送葬的隊伍,指指點點地,憐憫地嘆息着,小聲地議論着,話題的主角很像不久前才帶女人回來的書生寧採臣。
王維看向和尚,道了聲‘節哀’。
懷素沒有表示,騎着驢向着寧家趕去。
寧家此時,一片縞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