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羽派弟子衆多,莫求又潛心修行,因而認識的人沒有幾個。
此番落下來的四人,竟有兩位認識。
經常在藏法殿任職的掌教親傳弟子蘇玄,同爲仙島來人的車志道。
早在初入蒼羽派之時,這車志道還找過他的麻煩,最後逼得莫求離開外院。
這麼多年過去,車志道竟已煉氣九層,早已成爲內門弟子。
“莫求?”
對於這位‘大師兄’,車志道自然沒有忘記,見此眼眉不由一挑:
“想不到,你也來了劍南道。”
當年在外院,他被莫求一拳打暈,可謂奇恥大辱,銘刻在心。
聲音,也略帶譏諷。
前來劍南道的外門弟子,可都是被宗門當做隨意捨棄的存在。
“煉氣八層。”蘇玄目泛靈光,朝着莫求輕輕點頭:
“師弟果真是一位向道之人,即使道途坎坷,在這凡俗之地也未曾忘卻修行,難能可貴。”
不過……
年紀終究還是太大了。
六十歲之前,最多煉氣十層,入內門可以,已無再進一步的可能。
但門中諸多弟子,算上核心、真傳,又有幾人有希望築基?
念頭轉動,他面色不變,伸手一引道:
“車師弟你已認識,這兩位我來爲你介紹。”
“鎮法司銀牌捕頭海問天海捕頭,這位是附近的修行同道江單江道友。”
海問天濃眉大眼,膀粗腰圓,揹負一個劍匣,虎目炯炯有神。
修爲,練氣九層。
江道友賣相不凡,白髮飄飄、道骨仙風,修爲卻只有練氣六層。
“蒼羽派莫求,見過兩位。”
“莫道友。”
一行人彼此見過,莫求揮手打開身後的陣法,朝谷內一引:
“幾位請!”
“請!”
蘇玄負手而行,掃眼四周,忍不住輕輕點頭:
“師弟好大的手筆,竟有陣法護住洞府,這點,不少內門弟子都做不到。”
“過獎了。”莫求拱手:
“不過是因爲早年僥倖得了一個簡易陣圖,其實也算不得什麼。”
“這陣法……”海問天眼神閃動,若有所思:
“似乎是小五行顛倒陣?”
“不錯。”莫求點頭:
“海捕頭法眼無差。”
“莫道友大概不知。”海問天面露淡笑:
“小五行顛倒陣,乃是我們鎮法司最常用的陣法,有特殊的辨識法門。”
“實則,大多數坊間流傳的此陣,都是出自我們鎮法司之手。”
說着,眼神帶有探尋看來,似乎是好奇對方如何入手這等陣法。
“原來如此。”莫求面色不變,問道:
“受教了,卻不知我這陣法,是不是也來自貴司?”
“這,我就看不出來了。”海問天收回眼神,搖頭道:
“陣法一道,博大精深,海某就連略懂都稱不上,更無本事辨識來源。”
“這樣……”莫求點頭:
“請!”
一行人步入庭院,在簡陋的石亭下坐下。
“師弟。”蘇玄開口:
“我們自山城而來,見過那家人,你做的不錯,那年輕人先天可期。”
似乎是顧忌有外人在場,他話中語焉不詳,並未指出烏家所在。
“哼!”車志道卻不屑冷哼:
“讓你照看好他們,你就在這裡一味修行,卻也太不上心了吧?”
“不能這麼說。”蘇玄擺手:
“莫師弟以武入道,對於如何做才最好,應該比我們更清楚。”
“至於安全……”
“此地距離山城也不算遠,只要傳訊過來,應該還能來得及。”
“況且,山城凡人雜居,濁氣深重,不利於修行,這也沒有辦法。”
“師兄說的是。”莫求點頭。
這位掌教親傳弟子,雖然在宗門名聲不顯,到不負大師兄之名。
溫文儒雅,讓人如沐春風。
相較而言,其他幾位真傳,就要高冷許多,讓人難以親近。
“呵呵……”蘇玄輕笑,轉過話題:
“此番兩位道友同行,也是有事要問師弟。”
“哦。”莫求側首:
“願聞其詳。”
“是這樣。”海問天正神,肅聲道:
“最近幾年,附近城鎮都有回報,有凡人世家子女失蹤不見。”
“這等事,本是尋常,畢竟哪個地方都有人失蹤。”
“只不過,前些日子,有人在附近見到疑似邪道修士出沒的蹤跡。”
“鎮法司又查了一下附近失蹤的人口,發現這裡的比例遠超其他地方。”
“不錯。”江道友應是:
“而且失蹤的人,大多有一定武學修爲在身,且都是處子童男。”
“我們懷疑,有邪道修士潛藏在附近,暗中以生靈祭煉邪法。”
這是常有之事。
周遭數國,生民億萬,對於某些邪道修士來說,就是一個天然的糧倉。
甚至,就連某些高階修士,爲了祭煉邪法、法器,也會偶爾來收割一波。
鎮法司所做之事,也是爲了找出這些邪道,然後一一解決。
“莫道友,你在這裡也有數年,可曾發現過有什麼地方不對?”
“這倒不曾。”莫求輕輕搖頭:
“雖然山城每年也有人失蹤,但似乎,都與邪道修士無關。”
“這纔不正常。”海問天悶聲開口:
“附近城池都有特定條件的人失蹤,唯獨山城沒有,豈不奇怪?”
“或許,那邪道畏懼莫道友?”
“海捕頭說笑了。”莫求搖頭:
“在下來此數年,幾乎從未露過面,就算有些威望,怕也不夠。”
“嗯。”江道友點頭:
“附近的同道,江某都有耳聞,確實從未聽說過莫道友的名號。”
“實際上……”
他訕訕一笑,道:
“若非幾位道友帶我來此,江某怕還不知道,這裡有位仙宗高人坐鎮。”
“不敢當。”莫求拱手:
“不過是一介外門罷了,早年莫某還是一介凡人,算不得什麼。”
“那就奇怪了。”海問天手託下巴,來回摩挲:
“難不成是那邪道與山城有什麼淵源,或者是,兔子不吃窩邊草?”
莫求沒有吭聲。
“此事還需詳查。”沉吟片刻,海問天擡頭看來:
“今後的一段時間,海某怕是會多有打擾,還望道友海涵。”
“無妨。”莫求點頭:
“有邪修在附近,莫某也難以酣睡,海捕頭有事儘管開口。”
“那就這樣。”海問天拍膝而起,道:
“今日見了個面熟,就不在此叨擾了,我與江兄先去山城轉轉。”
“這……”莫求啞然:
“不再坐坐?”
“以後有的是時間。”海問天擺手,行事風風火火,倒也與他的氣質相仿:
“勞煩打開一下陣法。”
送走海捕頭兩人,蘇玄略作交代,也起身告辭。
此番他作爲巡視劍南道的宗門親傳,主要是把車志道介紹給同門認識。
因爲接下來,他就要回返宗門,服用築基丹嘗試衝擊更高境界。
車志道,就是接替他的人之一。
“師兄。”
臨行前,莫求隨口問道:
“這烏家人,是否與宗門前輩有些關係,這才讓我在此照顧?”
“這……”蘇玄面露遲疑。
“不該問的,就別問。”一旁的車志道冷哼:
“你只是一個區區外門弟子,做好自己的事就夠了,別好奇心太重。”
“車師弟,不可如此。”蘇玄皺眉,搖頭道:
“不過此事確實不方便多說,莫師弟見諒,他日你會清楚的。”
“興許……”
“還是你的一場機緣。”
“嗯。”對方語音模棱兩可,莫求卻知道問不出答案,索性點頭:
“那在下靜觀其變。”
“告辭!”
蘇玄點頭,屈指一掐劍訣,劍光一展,把兩人裹住,瞬間直衝天際,眨眼間就消失在茫茫雲霧之中。
御劍飛行!
莫求擡首,心向神往。
飛天遁地,遨遊九霄,唯有身懷這等手段,纔算是真正的仙家中人。
不過。
蒼羽派讓一位外門弟子,花費數年時間,去培養一位凡人先天。
做這等賠本買賣,卻不知到底是爲了什麼?
…………
夜
無星無月
山城附近的某處山坡上,兩道人影悄無聲息浮現,朝着下方幽暗之地看去。
“血氣凝兒不散,怨氣凝結成型,以活人煉法,看樣子,果真是邪道無疑。”
海問天輕拍身後劍匣,面露凝重,側首看向江單:
“江道友,你在一旁壓陣,我先潛到附近看看情況,如有不對,你就持隱息符先行逃走,去道府鎮法司回稟這裡的情況。”
“海捕頭說笑了。”江單笑着搖頭:
“以您的修爲,就算是在蒼羽派內門弟子當做,也能數的着存在,一個藏於此地的區區邪修算的了什麼?”
“不可大意。”海問天眯眼:
“這等凝練血煞之氣的法門,非同一般,怕是有一定傳承,就不知這人是何背景。”
小聲嘀咕兩句,他身形一晃,化作一縷無影無形的劍光,朝下方掠去。
不多時。
“轟……”
一團堪稱恐怖的血光,在下方陡然爆散,瞬息間籠罩近百畝之地。
山坡上,江單面露驚恐,眼中盡是紅芒。
…………
半個時辰後。
“唰!”
莫求的身影出現在山坡上,面色陰沉,目泛靈光四下掃視,最後落在下方那數畝大小的詭異荒蕪之地。
下一刻。
雲篆遁法!
這門自萬任平身上搜刮來的遁法,乃是蒼羽派天雲峰真傳。
法力一引,身化縹緲雲霧,看似緩慢,實則迅疾如電朝着山下飄去。
不多時。
兩具屍體赫然入目。
莫求雙眼一縮,心中陡生警兆,來不及多想,身軀瞬間拔高。
“轟……”
一團團詭異血光自周遭浮現,交織成網,朝着他瘋狂剿殺而來。
“唰!”
“吟……”
身形閃爍,劍身輕吟。
莫求面色淡然,好似身化一條靈動游魚,差之毫釐從血光中一躍而出。
陰風無影劍輕輕顫抖,繞身一旋,諸多血光就被一一斬滅。
隨即身後陰風展開,託着他懸浮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