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5 仙法

茶水清澈,入口飄香。

莫求微抿清茶,細細品味片刻,方纔放下茶盞,看向一旁蹲在地上默不作聲的白犬。

白犬乾瘦,皮毛也已不再順滑,雙眼更是渾濁,如同田家犬無異。

且是已經老邁的家犬。

但在它的身上,莫求卻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氣息。

似乎……

此犬成了依附於自己而存在的生靈。

“你到底是什麼?”

理所當然,沒有答案。

皺眉看着白犬,莫求忍不住輕柔眉心。

他可不信這東西會是一頭凡物,但這幾日屢屢試探,乃至以大羅法眼探尋,也未能察覺有什麼不對。

而且在自己昏迷的時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此犬強行分走了自己一部分血脈氣息。

這讓他昏迷的更久。

不過如此以來,此犬也必須仰仗莫求而活,如若他不幸喪命,白犬也會因此失去生機。

反之卻不同。

白犬身死,他最多病上一場。

“嗚……”

翻了翻老眼,白犬垂下頭,縮起身子再次小酣。

搖了搖頭,莫求收回視線。

不論如何,此犬現今已經離不開他,而且昏迷的這段時間,也多有仰仗它方能安全。

就當養了一頭寵物吧!

也許。

這頭‘寵物’,以後會給自己帶來驚喜也說不定。

感知落入識海,一片金色的書頁懸浮於星辰之中,被諸多星光包裹,其上符文璀璨。

玉闕金章!

這就是金色書頁的名字。

其上文字莫求從未見過,但極其玄妙,每一個符文,似乎都蘊藏着難以描述的大道法則。

此頁玄妙,但若是不識其上文字,怕是無從下手。

好在識海星辰未曾讓人失望,即使不知符文含義,竟也能硬生生從中參悟出諸多法門。

玉闕金章這個名字,就由此感悟而來。

按莫求的理解,書頁上記載的功法,來自一處名叫天庭鬥部的地方,功法並不完整。

書頁應該也不止一張。

鬥部!

名副其實。

目前爲止,識海星辰從玉闕金章上參悟出的法門都與鬥法有關。

養兵法!

鬥母法印!

另有一門奪天訣,當是根本法門,目前還未完全參悟,看樣子星辰的數量遠遠不夠,還需積累一些年纔可堪破。

無一例外,已經參悟的法門,每一個都極其恐怖。

莫求所學功法數不勝數,其中不乏精妙法門,甚至就連證得元嬰之境的功法都有數門。

閻羅心經、十大限、元蜃訣、地藏本願刀……

每一門堪稱頂尖傳承!

但與從玉闕金章上參悟的法門相比,卻依舊要弱上不少。

不!

應該說,天壤之別。

養兵法,奪萬物之靈機,淬本命之神兵,神兵感元胎而生千變萬化,可得無量之功,可證無上之業。

此法,竟直指元嬰之上!

鬥母法印,萬印之尊,鬥法之本,一旦結印,可毀天滅地,可逆轉輪迴,可顛倒乾坤。

仙法!

莫求眼角抽搐。

仙人有沒有,無人知曉,但仙法卻是有的,真仙道最爲頂尖的傳承,據聞就是一門名曰無始的仙法。

真仙道諸多法門,據說都是自仙法演化而來。

而這鬥母法印,赫然也是一門仙法!

可惜。

此印一共三層,此頁玉闕金章只記載了第一層,但即使如此,也需元嬰後期修士纔可施展。

此方世界,就連有沒有元嬰後期修士,莫求都不清楚,此印雖然了得,卻只能看着。

“奪天訣!”

眯眼,默默感悟還未完整的奪天訣,他心中越發震驚。

更有一份狂喜。

單單是這一頁玉闕金章,就可作爲一宗之基,且未必不能誕生出類似太乙宗這般的宗門。

只是一頁而已。

完整的玉闕金章,又該如何了得?

難不成,

真的出自仙人之手?

“噠……”

敲門聲,打斷了莫求的思緒。

一位女子的嬌弱之聲響起:

“莫先生,用膳時間到了。”

“哦!”莫求睜眼,起身:

“請進。”

一女聞聲推門而入,身後跟着兩位婢女,端着酒菜,飄香四溢,一一擺放在桌案上。

女子身着綵緞,模樣清秀,年約二十左右,是鹿公子的貼身侍女,也是目前負責莊園內務的主管事。

叫小青。

她屈身一禮,柔柔開口:

“知道莫先生不喜葷腥,青兒讓人準備了一些時蔬菜餚,還請先生品鑑。”

“青姑娘客氣了。”

莫求掃眼酒菜,慢聲道:

“莫某對於吃食沒什麼講究,有些米飯、酒水充飢即可,有勞了。”

凡人菜餚烹飪的再是如何了得,在他的法眼下,依舊可見細微的蟲豸、油渣乃至污垢,不堪入目。

這,難以避免。

坐下嚐了幾口,見對方一直在一旁束手而立,莫求不由眼神微動,問道:

“姑娘可是有事?”

“這……”聞言,小青咬了咬下嘴脣,看了眼衣衫單薄、面容憔悴的莫求,遲疑道:

“先生氣度不凡,當非普通人,不知道能不能幫一幫我家少爺?”

她也是急病亂投醫。

面前的莫求身材消瘦,面帶滄桑,用護衛的話來說,也許練了幾天武,卻定然算不得出挑。

氣質是不錯,但多是儒生之氣。

就算真的曾經身居高位,現如今差點拋屍河岸,怕也已經窮困潦倒,已是窮途末路。

指望他幫忙,還不如找個掛攤算命來的有把握。

但小青是鄉下大宅出身,哪裡認的什麼大人物,看上去氣度不凡的莫求已是她目前僅能想到的人。

“鹿公子?”

莫求面色不變:

“他似乎用不着我幫忙,從一個鄉下的財主變成侯爺之子,即使是庶出應該也是好事。”

“不是。”小青急急擺手:

“少爺雖然是從鄉下來了京城,地位也變的尊貴,但並不開心,而且很多人欺負他。”

“呵……”莫求輕笑:

“小青姑娘說的在理。”

“正好,莫某正要辭行,這段時間多有叨擾,正好問一問鹿公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若能幫上,定當用心。”

至於救命之恩……

就算對方不出手,在這種地方,要他死也不容易。

“先生要走?”小青面帶不捨,點了點頭:

“那我去叫少爺!”

“同去!”

莫求伸手示意。

…………

主宅。

鹿長生送走客人,面色陰沉的返回大廳。

“少爺,可是二房又說什麼難聽的話了?”自老宅跟隨而來的田伯見狀,緩聲寬慰:

“莫要動怒,少爺您怎麼說也是侯爺之後,這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以後就算不能繼承家業,要對付幾個下人,還不是輕而易舉?”

“他們,就是故意激你犯錯,好做把柄。”

“嗯……”鹿長生默默點頭,突然眉頭一皺,看向窗外:

“誰?”

“嘻嘻……”笑聲如黃雀,清脆悅耳,一道綠影輕飄飄從窗外躍來,落在大廳正中:

“五哥,我來看你了。”

來人身着淺綠襦裙,面容嬌俏,不過二八年華,一雙眼眸澄澈如清水,眨動間顯出漣漪。

“淺妹,你來了。”見到來人,鹿長生當即一掃面上的陰鬱,笑道:

“今日怎麼得空過來,那位……姨娘肯放你出來?”

女子名叫鹿淺,定軍候四房獨女,性格古怪,因爲身份原因沒有利益衝突,也是侯府之中僅有對鹿長生帶有善意之人。

“今天青霞觀的仙師雲師太去了侯府,給這兩年出生的姐妹看看有沒有身懷修行天賦的。”

鹿淺笑道:

“這是大事,其他人都去湊熱鬧了,我不喜歡,就得空出來找五哥。”

侯府裡本有一位五哥,不過自‘私生子’鹿長生來了後,重新排序,五哥這個名號也就落在他的頭上。

“對了!”

鹿淺扭了扭頭,道:

“來的時候碰到了明大哥,他託我轉告五哥,說大房會支持你,讓你不用擔心受怕。”

“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去找他,我們終究是一家人。”

“哼!”

鹿長生輕哼,面露不屑。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之所以受大房看中,只是爲了方便對付二房,自己只是對方的一件工具。

一家人?

怎麼可能?

如果真是一家人的話,爲何連仙師登門檢查根骨這等事都不告訴自己,入城之後也一直晾着,至今都沒能真正踏入侯府。

若非侯爺不幸遇難,自己怕會一直矇在鼓裡,一直當個土財主,全然不知自己的父親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定軍侯。

念頭轉動,鹿長生的面色越發難看。

大戶人家的恩怨,如同婦人家的頭髮,剪不斷理還亂,毫無頭緒,只會消磨人的鬥志。

只恨自己手中無劍,身上無力,不能斬個乾淨,得個痛快。

雙眼一縮,鹿長生目泛殺機。

“少爺!”

這時,熟悉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莫先生求見。”

“青兒。”鹿長生聲音變緩,面上露出少見的笑意,朝着門外的貼身侍女看去:

“這裡沒有外人,不用那麼見外,進來說。”

說着,攏袖坐在軟椅之上,看向踏步入內的莫求:

“莫先生的傷好了?”

“嗯。”莫求點頭,抱拳拱手:

“這些日子多有叨擾!”

“不必在意。”鹿長生一臉隨意:

“舉手之勞罷了,算不得什麼。”

“莫先生這就要走?你我也算相交一場,田伯,去拿些銀兩贈於莫先生,全當路資。”

“不必了。”莫求擺手。

“要的。”鹿長生開口:

“先生身無分文,怕是多有不便,鹿某也幫不了其他什麼,些許路資,先生不必在意。”

說着,朝田伯示意。

“是!”

田伯點頭,躬身退下,不多時去了些許散碎銀子走了過來,遞給莫求。

“呵……”

莫求輕笑,伸手接過銀兩,在手中掂了掂,看向鹿長生:

“多謝公子好意,莫某愧領了。”

又拱了拱手,隨意道:

“鹿公子似乎遇到了些麻煩,可需莫某出手相幫?”

“是小青說的吧?”鹿公子一愣,隨即灑然一笑:

“莫先生不必聽她胡說,我沒什麼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都是些家長裡短的私事。”

“是嗎?”莫求看向對方,再次開口:

“鹿公子真的不要莫某相幫?”

他語聲不疾不徐,卻自有一股穩重之意,即使面對侯爺之子,依舊神情自若,宛如平常。

鹿長生眼神微動,面上略有狐疑。

怎麼?

這人還真能幫上什麼忙不成?

“呲……”

一旁的鹿淺眼神轉動,面露不屑:

“你這人好不知輕重,你是此地客人,當知五哥的身份,就算五哥有麻煩,你又能幫上什麼忙?”

她音帶激將,卻也有試探莫求的意思。

“這就要看鹿公子想要什麼了。”莫求淡笑:

“莫某自問,還有些本事。”

“大言不慚。”鹿淺撇嘴:

“五哥想做定軍侯,你能做到?”

“嗯……”莫求眯眼:

“也未嘗不可。”

“嗯?”

“呀!”

幾人面色齊齊生變。

鹿淺先是一愣,隨即一臉不屑,這次卻非僞裝,道:

“說大話,也不怕嘴角漏風!”

定軍侯有那麼好當的?

那可是需要煉氣後期修爲,且精通道兵、戰陣之法,大軍衝鋒可敵道基修士的存在。

先不說莫求能不能做到,鹿長生甚至都未必有修行天賦!

“鹿公子。”

莫求面上卻無變換,只是看向鹿長生:

“你所求,就是這個?”

“這……”鹿長生面露驚愕,見莫求一臉正色,有心相信,卻無奈苦笑,搖了搖頭道:

“不過是淺妹的一時戲言,莫先生無需在意。”

“而且……”

他嘆了口氣,道:

“我不喜俗事,就連一家人都管不好,豈能管得了一個侯府,一個軍隊,不過是開玩笑的。”

“陸某所求,乃一人之道,最多照顧好身邊人,就已心滿意足了。”

這是他的心裡話,此番卻不知被什麼觸動,徑自說了出來,說完心頭也不由得一暢。

好似心中的鬱結,也被打通了一般。

“不錯!”

莫求眼帶讚賞:

“鹿公子倒是頗有向道之心,雖然天賦不佳,不過如能穩守此心,他日未必不能有所成。”

“正好,我有劍種一枚,贈與公子,權當這些日子的酬謝。”

說着,屈指一點,一抹流光沒入鹿長生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