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當終於停下來時蘇子默已經一身是傷,摔的,被樹枝掛的,被草葉割的,被人揍的,一雙腿也灌了鉛似的沈重,衣袍被刮破的不成像子,耳中聽得那一聲“到了”,他再支持不住,摔倒在地,任身後那山賊怎麼踢打也起不來。
那大鬍子往大門走了兩步,對那個踢打蘇子墨的手下道:“仔細著點,這小白臉就是白花花的銀子;也給老子關地牢裡去。”
那山賊才停了手,拖起蘇子墨便走,一路上地也不平,大小石子硌劃得蘇子墨陣陣生疼,不由得痛呼出來,那山賊罵道:“孃的,喊什麼喊,到了這裡給我老實點兒!”
蘇子墨咬了牙不再出聲,耳邊聽得門響,那山賊竟直接拖著他下了階梯,只跌得蘇子墨渾身發疼眼冒金星,想要掙扎著起來走,那山賊卻又勁扯了他一下,他悶哼一聲又摔了下去,右腳的腳踝立時扭了,痛得鑽心。
終於被扔進地牢時蘇子墨連動一下的力氣也沒有了,眼上的布巾被取了下來,那個山賊將牢門鎖上,大聲說了句:“老實待著。”便轉身走了。
蘇子墨躺在地上,半晌動彈不得,地牢裡微弱的光亮讓他看不清周圍,耳中聽得一陣聲響,有人到了他身邊:“你怎麼樣了?”
蘇子墨吃了一驚,扭過頭去看著那人:“秦正言!!”
秦正言亦十分吃驚:“是你!”旋即又道:“你怎麼也會被抓進來?”
蘇子墨道:“那你呢?又是如何到了這裡。”
秦正言苦笑道:“我去蜀中,結果是昨日遇上這幫山賊。”
蘇子墨聞言倒笑了:“你倒不如說是趕著去永齊城切斷那家貨源吧?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也栽在了這裡;我可是聽聞你秦老闆曾拜過武館,怎的沒有跑得出去?”
秦正言伸手去想扶他起來:“蘇公子,我看你對我的誤會著實太深;我去蜀中只是訪友而已;況且便是我能跑,我那些下人又怎麼辦?算了,如今還活著已是萬幸了。”
蘇子墨想掙開,秦正言似是沒有受傷,又習過武,被關的一日一夜裡早將力氣養了回來,也不理會他的掙扎,將他連拉帶拽扶著坐起來,卻牽動他腳踝的傷,他不由得呲了呲牙,秦正言立時察覺:“蘇公子,你受傷了麼?”
蘇子墨深吸了口氣,咬牙道:“與你何干?”
秦正言無奈:“蘇公子,如今咱們兩人坐在同一條船上,處境相同,你對我的敵意大可收起來,想辦法如何逃出去纔是緊要。”
蘇子墨哼哼了兩聲,雖覺得他說的有理,卻不願答他話。
秦正言也不勉強,伸手又去扶他道:“那邊有些乾草,坐著不會這般涼,我扶你過去。”
蘇子墨悶聲道:“方纔把腳扭了。”
秦正言搖頭道:“怕是不止吧?我是怎麼樣來的我可是記得清楚得很,身上的傷口現在還痛,你會比我好多少?”
蘇子墨道:“你要扶就扶,不扶我就躺這裡也一樣。”
秦正言搖了搖頭,扶著蘇子墨的肩,蘇子墨不出聲地伸出手抓住他胳膊,兩人慢慢挪到有乾草的牆邊坐著,秦正言又道:“等等啊。”他扯了幾下,把一邊的乾草堆到蘇子墨背後:“這樣應該可以了。”
蘇子墨心裡一暖,發覺得這人也不是那麼可恨,他到底也是知道感激的,便低低道了聲:“謝謝。”
秦正言笑道:“秦某還真是榮幸,能得蘇公子這聲謝。”
蘇子墨怒道:“你當我真是那般不知好歹的人麼?”
秦正言立時止了笑:“是我誤會蘇公子了,先給您賠個不是可好?”
蘇子墨又哼哼了兩聲,腦中有些昏沈,不再說話。
秦正言也覺著有些累,挨著蘇子墨坐下,一起靠在牆上,閉上眼休息起來。
時間過了許久,地牢中僅有的那點光線也越來越暗,蘇子墨歇力忍著身上各處傳來的痛楚,加之這地牢裡充斥著一股十分難聞的氣味,更另他覺著難受,那身傷痛的發作也令他發冷,再坐不住,緩緩往地上倒去。
秦正言聽得聲響,湊了過來:“蘇公子,怎麼了?”
蘇子墨說不出話來,只抱著自己的肩頭髮抖,奏正言察覺他的不妥,又靠近了一些,將他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覺得他仍是抖得厲害,索性張開雙臂把人抱在懷裡,蘇子墨昏沈中往他懷裡又靠緊了些,秦正言在黑暗中彎了脣角,抱著他又開始養神。
當地牢中終於完全暗下來後又過了許久,外面終於傳來聲響,人有走了進來,蘇子墨想要爬起來,秦正言將他放到地上,一把按住,低聲道:“別出聲,別動。”
蘇子墨吃不准他要做什麼,但此時也選擇了相信他,便依言不動。
那人將一支火把插在一旁,嘴裡罵罵咧咧:“一羣人吃酒喝肉讓老子來侍候人,呸!什麼東西!”
他走到牢門前,把兩碗飯胡亂丟了進來,吆喝道:“吃東西了。”
那兩碗飯被他這麼一扔,都翻倒在地,秦正言聽出這聲音不是昨日送飯的那個,嘆了口氣,擡起頭,對他道:“多謝,不知可否勞煩你給我一碗熱水,這位公子病了。”
那人聞言罵道:“孃的,什麼狗屁毛病,還敢煩老子拿水,活得不耐煩了?”
秦正言放低了聲音好言道:“這位兄臺,秦某敬你是條好漢,今日承兄臺之情,秦某必定銘記於心,無論財物,秦某他日必定加倍奉上。”
那人罵道:“孃的,這小子是你什麼人?”
秦正言道:“並不相識,不過同爲天涯淪落人,秦某昨日也同他一般慘淡,今日見他這樣,甚是不忍,勞煩你了。”
那人知道牢裡這兩個是肥羊,倒是動了心思,罵罵咧咧走了出去,不多時提了罐熱水進來,砰一聲放在牢門口:“水拿來了,小子你最好記住你說的話,否則老子不會放過你。”
秦正言忙點頭道:“自然不敢忘,秦某會將銀兩存放在永濟城的大通錢莊,兄臺只需憑秦某信物去取便可。”
那人斜眼愣著他,秦正言朝他笑笑:“兄臺稍等,待我喚醒這位公子。”他看似低頭去推蘇子墨,其實是使力壓住他,口中卻道:“兄臺,這位兄臺,起來喝點熱水,吃些東西。”
蘇子墨心裡大抵明白他想要做什麼,便伏在地上,仍是不動不動。
那人見秦正言又推了他幾下,他仍是不動,失了耐心:“孃的,那小白臉怎的了?”
秦正言口中道:“不知。”一邊伸手探到蘇子墨鼻端,突然大叫一聲,一臉驚慌地坐倒在地:“沒```沒氣息了```沒```沒了``。”
那人大驚,又惦記得秦正言說要給他取錢的信物,忙開了牢門進來查看,待他躬身去探蘇子墨鼻息之際,秦正言舉起陶罐,朝著他後腦狠狠地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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