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選拔

紅嶺間的拜帖下到大江南北, 卻是和玄青門繼任大典的時間,剛好衝突。兩個地點一東一西,卻讓道無涯爲難了一番。

“畢竟是她們的帖子在先, 若我們現在又去到各門派下帖子, 恐怕有要爭鋒的嫌疑。”他來回踱步, 煩惱得抓頭。

馮奎在一旁道:“和一羣老姑子去爭這個風頭?我看還是算了吧!況元之昨日就火急火燎找了無修去, 魔怔一般, 都忘了那紅嶺間的魁首大賽,向來是女子爭魁的。”

馮奎一說完,老藥師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他心中那點事,大家都明白, 因此雲無修也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看向道無涯, 提了個意見:“依我看,不如先在門內直接自行舉辦了既任大典, 屆時去紅嶺時,再帶上帖子。”

“你是說,這次的繼任大典,不邀請各門派做見證了?”道無涯問。

雲無修解釋道:“門內掌門,掌管的是玄青門門內事務, 其實和各門派沒有多大幹系。許多與外派的聯繫, 這些年, 都是馮奎出面去辦的。你退位了, 我今年倒是好不容易能出去一回, 不曾想卻是個多事之秋。”

老藥師和顏悅色,拍手贊同:“我覺得無修的方法可行。既能體現出我們向來行事低調的風格, 又能展現出門派氣度。此法一舉兩得,只是......不知道派誰去,才能奪得魁首?”

馮奎也點了點頭,“元之說得有理。”

道無涯看三人都同意,這回卻是沒有再一意孤行,只默認了。

魁首大賽是在三月十一,因此三月三,趙義軒便要在門內舉行的繼任大典上,正式繼任爲玄青門新一任掌門。屆時,道無涯也功成身退,變成了長老元首。

但在此之前,玄青門內先舉辦了一次門內女子的選拔,要選出門內武藝最高強的女弟子代表門內去參賽。

沈寒瑤回到藥谷時,老藥師已經將她的名字遞了上去。她卻還一無所知,只從門外走進來,經過大堂時,望見阿嶽笑嘻嘻看了她一眼,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阿瑤,聽說你要參加這次的選拔賽。”迎面走來一個小師妹,見到沈寒瑤打招呼時,便將這個消息告知了她。

“我?”她指了指自己,“我什麼時候......”

“你就別謙虛了!誰人不知道你得了雲長老的指點。”阿嶽撇下藥材,也走上前,滿臉感激道:“也多虧了這次你挺身而出啊!不然我們藥谷一個弟子都沒參加,師父面子上也掛不住。”

阿嶽正說話間,又幾名藥谷弟子圍了上來,其中一個拉着她的手道:“阿瑤,你可真是勇敢!這回咱們藥谷終於也要出個能打的了!”

老藥師的身影從圍觀人的縫隙中一閃而過,沈寒瑤撥開她們,快步上前,攔在老藥師面前。

“啊,寒瑤回來啦!”老藥師呵呵一笑,擺手道:“正好,有事情要找你,跟我來一下。”

沈寒瑤跟着老藥師到了他居住的院中,她大概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但卻沒想到,老藥師領着她進了書房,從已經塵封的一隻箱子中取出了幾幅畫。

“寒瑤。前些時候,你問過我慕歡的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她是我收的養女......”

老藥師打開其中一幅畫,沈寒瑤一眼便看到了上面是趙驀霖的印章。

那個印章有些刺眼,以至於她將目光飄向了地面。老藥師看出了她的細微變化,便是收了畫卷,耐心將趙驀霖與王慕歡相識、相知,乃至相愛的一些事情,告訴了她。

不過是青梅竹馬的老套說辭,但老藥師說出來時,她還是隱約感到,自己的心像被一塊巨石壓住一般,越聽得多,越呼吸不暢。

“我知你心繫驀霖,但這是唯一,也是最後一次能讓慕歡有醒過來的機會。無修肯傳授你絕式,想必你肯定有什麼過人之處。”老藥師說完小心翼翼瞅了她一眼,見她只是低頭不語,便又繼續道:“我已經老了,再也折騰不了多久。玄青門內畢竟還是男弟子居多,武藝好的女弟子屈指可數,依照無修的話來說,他認爲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但還是需通過參與這次選拔,也好讓你去得實至名歸。”

沈寒瑤淡淡道:“師父想讓我去,我去便是了。”

“那明日的選拔?”老藥師緊張地望着她。

“寒瑤自當盡力。”沈寒瑤沉聲道。

老藥師一聽沈寒瑤答應得爽快,便點頭安心了許多,當下讓她回去好好歇息,準備明日的選拔賽。

出了那方院子,沈寒瑤滿眼都是王慕歡的模樣。那樣一個嬌俏的可人兒,也難怪趙驀霖能夠對她念念不忘,癡心不改。

只是,他在那日對自己說的那些話,那樣溫柔的眼神......

她和她在趙府相處時,一起在屋內喝茶,共赴晚宴的路上,兩人的談話,他的關切......

夜間,沈寒瑤在牀榻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漆黑的房間內,伸手不見五指,她卻擡起了自己的手,停頓在空中,似乎試圖想去抓住什麼,卻抓了個空。

第二日,沈寒瑤依照時間到了西風闊場上。擂臺已經搭建好了,旁邊立着一處展示欄,上面有大約十幾名女弟子的名字,由挑戰者和應戰者組成。

挑戰者只有三個名字,其中兩個是破敗堂的女弟子,一名桃問香,一名季星子,還有一個就是沈寒瑤了。

桃問香是第一個挑戰者,除非有應戰者將她打下擂臺,若是欄上所有人都無法勝過她,她便是最終的勝者。

“寒瑤。”

雲無修擠過人羣,到了她面前。幾日未見,他倒是看上去頹廢了些許。

沈寒瑤朝雲無修點點頭,站在擂臺下,靜觀其變。

一聲鼓響過後,桃問香使輕功一躍而上,在臺面上穩當落定後,對着下面喊道:“破敗堂,桃問香前來守臺!誰人應戰?!”

“開始了。”沈寒瑤看了一眼雲無修,便朝擂臺走去。

只是她還未走到旁側的臺階上,底下一名女弟子大喊了一聲:“我來!”便也是直接使輕功,一個翻身上了擂臺。

沈寒瑤頓住腳步,停在最前方的位置,饒有興致地擡頭看了一眼臺上。

“破敗堂,桑梓前來應戰!”

話音方落,那名叫桑梓的女弟子便從旁邊的武器架上取了柄長劍,桃問香則是握着手中的一根長棍,朝桑梓略微欠了欠身子。

“這個桃問香,可是破敗堂出色的女弟子之一,她的破陣棍法,是馮奎親傳的,以力見長。”雲無修不知何時跟到了她身邊,兩隻手抱胸看着臺上道。

“花把式。”沈寒瑤毫不留情地留下了這三個字。

雲無修聽後忍不住笑了出來,等他止住笑再看向臺上時,桑梓已經落到了擂臺下,長劍被甩到臺上的角落處。

沈寒瑤擡腳往擂臺上走去,臺下人見她走上去,都發出一陣噤聲。

“藥谷,沈寒瑤前來應戰。”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只傳到了擂臺上的桃問香耳中。

但沈寒瑤這個名字,她先前倒還是有所耳聞的。桃問香遲疑了一下,轉過身子,便看到沈寒瑤正好從臺階處走到上面。

再看向她身後不遠處的位置,雲無修就站在擂臺下側面的臺階處。

“她不是挑戰者麼?也不等多幾場,等到我耗了一些精力,竟就直接上了......”桃問香心中有些詫異,卻還是朝她行了個禮。

臺下歡呼起來,底下的男弟子都喊着桃問香的名字,藥谷的女弟子見了不甘示弱,也開始喊沈寒瑤的名字。

馮奎和道無涯,還有老藥師三人,一同在擂臺底下不遠處,旁側的評席上觀坐。

一見到沈寒瑤上去了,道無涯有些呆了眼,疑惑道:“這怎麼就上去了?就這麼有自信。”

“呵呵呵......”老藥師捋了捋長長的鬍鬚,笑容可掬,語氣間透露着些許得意:“畢竟是無修教出來的嘛,有幾分傲氣是應該的。”

道無涯霎時癟了嘴,朝老藥師丟了一記白眼,“我看爲人還需得謙恭些,問香怎麼說也在門內三年有餘,又是馮奎親教的,不比一些男弟子差!”

“馮奎,你說呢?”道無涯說着推了一下旁邊的馮奎。

馮奎卻是回頭朝兩人傻笑,指着雲無修所在的方向道:“你看,無修倒是對她上心,還親自跟在後面呢!”

道無涯搖頭,發現和馮奎已經沒什麼話可聊的了,只得把目光轉回了檯面上。

檯面上,桃問香走到武器架子旁,示意沈寒瑤挑選。

桃問香將自己的長棍放了回去,她道:“你倒是張狂,挑一個吧!”說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言下之意便是,不管你挑什麼,我桃問香都能夠應戰。

沈寒瑤卻沒有走過去,只是空着手,淡然道:“就這樣,你來吧。”

近排的弟子聽到了這句話,霎時一陣驚呼,底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好一會兒,一下子就炸開了鍋。

要說桃問香方纔扔了自己擅用的長棍,轉而遷就沈寒瑤挑選的武器,是一種自信的話,那麼沈寒瑤要空着手應戰,完全就是對桃問香的一種羞辱!

桃問香臉色立刻沉了下去,她見過狂妄的,卻沒見過如此狂妄的。但若對方空手,她用了武器,豈不是顯得她欺負人麼?

“真是打得一手好策略!”桃問香緩緩邁着步子,走到了臺中央,站在沈寒瑤對面,擺開架勢。

兩人站定,桃問香來回踱了幾步,沈寒瑤卻是負手而立,一動也不動。她方纔已經看出,這個桃問香使的招數全是一些耍着好看的架勢。

所謂寸有所短,尺有所長。若說用長棍,最重要的是發揮一個長器優勢,而桃問香方纔幾個招式,卻沒有發揮到長棍的優勢,只能說那個桑梓比她實在差勁太多,纔會一下就敗了去。

赤手空拳,是最能展現一個人實力的。

桃問香幾番試探,沈寒瑤都不爲所動,她便耐不住,直接衝了上去,就是一掌朝沈寒瑤打去。

沈寒瑤側身輕易躲開,身形一晃,靈動而迅捷,到了她旁後,只伸出右腳一掃,桃問香便下盤不穩,險些跌倒。

“好身法!”在觀看的道無涯忍不住叫了出來,但忽然間又意識到自己方纔說的話,便又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將椅子往後挪了挪。

“這纔剛開始吶......”老藥師提醒道。

那方桃問香險些被使了個絆子,心下惱羞成怒,畢竟平時實戰經驗不多,加上身邊又多人捧殺,凡是男子與她比試時,都留有幾分情面,她竟真以爲自己是個厲害角色。

桃問香便是又回身,彎腰朝沈寒瑤的腹部擊去,實則是想用手環住她的腰身,一攻一夾,直接撂倒。沈寒瑤看出她的意圖,只是兩腿微張,站立不動,任由桃問香打了兩招。

隨後她擡手,直接扳過桃問香的朝她腹部頂過來的手肘,而後一隻腳挪開半步,只用了一成功力打出一掌,便將桃問香擊倒在了擂臺上。

“你?!”桃問香頭上的髮釵掉落下來一隻,她捂住有些繚亂的髮鬢,匆忙爬起時已經慌了神,沈寒瑤卻沒有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乘勝追擊,直接擡腳朝她踢去。

觀擂臺上,道無涯又忍不住驚呼:“這還真是難得的好苗子!”這一刻他在心底不得不承認,雲無修的眼光着實毒辣,訓練弟子也着實有一套!否則,這個沈寒瑤纔跟着他學了多久?就有這般出神入化的武功。

臺下雲無修看着,一顆心卻越來越沉了下去。這樣的身法,根本不是習武的小白能有的。只看那穩固的下盤,沒有多年苦練的根基,是不可能達到這般境界的。

“我竟還是低看她了麼......”雲無修站開了一點距離,最後直接回到了觀戰臺上,只有在那裡才能看得更清楚。

臺上,沈寒瑤步步緊逼,又是一掌,直接將桃問香打到了武器架子旁。

桃問香幾經躲避,摔落在架子上,轉了兩個周身,反手握住了熟悉的長棍!她已經打紅了眼,一心只想取勝,便是直接抽出長棍,一棍直朝沈寒瑤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