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一輛馬車開進了尖石城。這輛馬車顯得風塵僕僕,車身車輪濺滿了泥跡,拉車的馬一停在城中的旅館前,其中一匹悲鳴了聲,倒地死去。剩下那兩匹也累得不行,只怕活不了多久。御座上的馬伕跳了下來,神情冷漠對迎上來的旅館侍者道:“死的那匹宰了,另外兩匹給我好好照料,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尖石城重歸帝國管轄之後,總算恢復了基本的秩序,只是陌生的旅人仍十分少見。侍者堆笑道:“請放心,先生,我會讓人細心照料你們的馬兒。只是你們這是從哪裡來啊,這趕路趕得這麼急,都把馬給累死了,真可惜。”他見倒地死去的馬兒體格高大,毛色純白,是難得的純種良馬。這樣的好馬一匹可以賣出不小的價錢,竟這樣給趕路累死,就算馬兒不是他的,侍者也覺得心疼。
那馬伕冷漠地說:“不關你的事,我們要兩個房間,馬上給我準備好。”
這時車門打開,從車裡陸續鑽下來三個人。爲首一人體型高大,往前這麼一站,自有滔天氣焰。儘管人藏在旅客常穿的鬥蓬裡頭,卻依舊讓侍者下意識地退後兩步,只希望離那人遠些纔好。在那人後面的另外兩個,同樣身披鬥蓬,卻不難看出是女性。只是她們身材高挑,即便北地血統,無論男女皆是身高過人,可那兩個女人氣質亦不常見,侍者不由多看兩眼。然後視線就給那年輕的馬伕霸佔,馬伕把一個錢袋丟在他手裡,像揮打蒼蠅般道:“還愣着幹什麼,沒聽見我剛纔說的話麼?”
“是是是,各位請跟我來。”侍者連忙請這幾人進去。
在一個還算乾淨的房間裡,等侍者離開之後,爲首男人才揭下鬥蓬的帽子,露出一張俊美異常的臉龐,卻是那離開了帝都的斯達克。至於那馬伕,自然就是迪亞哥。迪亞哥憋着一肚子火,想自己在巴比倫上也是個貴族公子,即使來到天堂星,那好歹也是皇子殿下身邊的人。可到了斯達克手中就直接變成個馬伕了,從離開帝都之後,斯達克就要求他日夜不停地趕路。路上休息的時候就給馬兒吃下一種顏色鮮豔的藥丸,讓馬兒保持着旺盛的體能。只是那體能卻是以燃燒生命爲代價,可若非如此,他們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趕到了尖石城。
就連迪亞哥自己也覺得疲累,何況路上還要應付斯達克的各種問題。那個男人對艾倫表現出異常強烈的興趣,所問的問題基本上都和艾倫有關,迪亞哥幾乎是把自己知道的全抖出來,現在迪亞哥知道的未必比斯達克多多少。
斯達克脫下鬥蓬,道:“你們留在這裡等我,我要去一個地方。”
兩名劍奴對斯達克從來言聽計從,當然不會有任何疑問。迪亞哥倒是有一肚子疑問,卻不敢問出來。一來斯達克未必會回答,二來只怕還會惹他不快。對於一個隨時能夠幹掉你的強者,任何惹其不快的行爲都是愚蠢的,所以迪亞哥同樣點了點頭。
斯達克微微一笑,突然消失,迪亞哥竟連他是如
何離開都看不清,當下頭皮發炸。回到自己房間,迪亞哥皺眉坐下。斯達克顯然是趕往烈焰堡去了,路上他曾說是爲了艾倫而來,可迪亞哥總覺得實情並非如此。他苦思片刻,還是想不通那個男人要幹什麼,最後還是放棄這徒勞的工作。
烈焰堡前,帝國的討伐軍被前後包圍。那從後包抄,斷了帝國軍後路的軍隊顯然來自於多個家族,一面面顏色各異的戰旗上描繪着不同的家徽圖案。焚燒的戰船、三隻眼睛的怪貓、踩着荊棘的雄鹿、兩條糾纏在一起的鰻魚、七彩的珊瑚……戰旗之多,艾倫簡直數不過來。
這時馬森的聲音遙遙從城堡的方向傳來:“伍德里克,你看清楚了吧。這裡有多少個家族反對你的國王,如果只是幾個家族的話,那麼還說得過去,可讓我告訴你,這裡有十五個家族。而更多的家族尚末趕來,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坦格里歐的確有問題。如果由我當政,那麼這些問題皆可迎刃而解。”
“所以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若你還是忠於王國的話,那麼立刻繳械投降。我可以答應你,你將保留現在的地位,你的家族將得到我的庇護。你的士兵,可以安返家園,而這一切,將視乎你的選擇!”
朱裡安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起來,這個時候他無法左右伍德里克的想法。在這種形勢之下,就算伍德里克投降他也不會感到意外,這時有人輕拍他的肩膀,然後艾倫的聲音在後面響起:“殿下,若事不可爲,請隨我走。”
二皇子心中涌起難以言喻的感覺,什麼是忠心,這就是了。
伍德里克這時笑了起來,轉過身,朝烈焰堡的方向大吼:“馬森,你以爲人人是你嗎?沒錯,生命,乃至家族的延續都非常重要。可你別忘了,有一樣東西高於凡物種種。那種東西叫榮譽!我至今仍末忘記,當我以劍起誓,向國王效忠時的每字每句。縱使多年過去,言猶在耳!”
“我將生命奉獻給陛下,直至留盡最後一滴鮮血亦在所不惜。這是我伍德里克身爲騎士的榮耀,我絕不會背棄這份榮光!”伍德里克看向身後的戰士,驀然大喝:“你們呢?”
所有戰士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是誰先吼了出來:“巨龍軍,不降!”
於是男人們的聲浪充斥戰場:“死戰,不降!”
馬森喟然一嘆,焰劍指天,劍尖射上一束炎流。
那是進攻的信號。
伍德里克立刻發佈道道命令,將防線的重心從烈焰堡那邊轉移到後方來,帝國軍在這個時候顯示出高水準的軍隊素質。隊伍穿插、換位,快而不亂。一排盾甲兵涌至最前方,在他們後面是長槍兵和火槍手,然後第三梯隊纔是巨龍軍騎士,最後則是步兵團。傾刻之間,一個兼具防禦和反擊的陣型便已經擺置妥當。
這個時候,來自不同家族的聯合部隊開始推進。突然有一道燦爛的金色光柱從那些人馬中間升起,看到那道光柱,敵方聯軍裡頭至少有
近半的戰旗降下,看到這個畫面,馬森皺了皺眉頭。片刻之後,代表着皇室的黃金雙獅旗升了起來,聯軍頓時大亂。
伍德里克和朱裡安均感愕然,兩人互視,接着有一個聲音在敵方聯軍裡響起:“馬森,我的兄弟。諸神便知,我是多麼不希望走出這步棋……”
馬森渾身一震,這把聲音是他絕對想不到的人,因爲那個人根據情報應該還呆在帝都。
那是坦格里歐!
“父王?”
“陛下?”
朱裡安和伍德里克輕呼出聲,然後那道金色光柱升起的方向,人馬往兩邊裂開,僅餘中間一人。那人身披黃金戰甲,垂着猩紅披風,雙手拄着華麗巨劍,威儀無雙。不是大帝坦格里歐還會是誰?
馬森苦笑,揚聲道:“坦格里歐,你竟然在這裡?不,你應該在黎明堡纔對。”
“因爲這個消息是克雷告訴你的吧,你把他安插在黎明堡便是爲了監視我,只可惜,當年卻是我讓克雷爲你所用的。”坦格里歐沉聲道。
在人羣裡,一個娃娃臉青年鑽了出來,嬉皮笑臉地對烈焰堡方向說:“抱歉了,馬森大人。雖然你待我不錯,可我一開始效忠的對象是陛下而非你。”
“克雷!”馬森眯了眯眼,輕聲道:“蕾妮絲,你知道應該怎麼辦吧?”
戴着半邊面具的女人無色出現在馬森背後,“嗯”了聲,又悄然隱入人羣,彷彿從來沒有她這個人出現過一般。
馬森這才喝道:“那麼這些背叛了我的可愛盟友們,也是你示意他們加入我的羅?”
“難道你以爲我不知道這些年來,你極力籠絡着各個家族。馬森,我視你爲兄弟,可那是我個人的感情。而在那之前,我首先是這個國家的王,我需要爲我的子民負責,因此我必須知道,你想幹什麼。”坦格里歐聲若悶雷:“所以在我的授意下,這裡一部分家族加入了你的聯盟。可我仍希望你能夠保持理智,不要做出有損國家的事情來,可惜,你讓我失望了。”
“但不管如何,你仍是我最好的兄弟。所以今天我來了,你如果得死,那麼也只能死在我手裡!”
馬森笑了起來:“這可是我的榮幸,陛下。不過你有沒設想過,或許,今天死的會是你?”然後馬森雙腳一頓,躍上高空,周身光焰噴薄,在天空之上再度劃出一條焰河,筆直朝着坦格里歐的方向而去。
大帝輕嘆,放開手下巨劍。披風突然倒飛而起,燦爛金光透體而出,戰場上一輪太陽冉冉升起,迎向跨空而來的焰河。兩者在半空相撞,整個天空突然暗淡無比。片刻之後,無數火焰流光漫天激射,隨便一道流火落到地面,便炸起一團火球。天空之上響起銳音悶響,彷彿整個天幕都給撕裂開來一般。
而那不過是頂級強者源力碰撞的餘音,至於主調,那是普通人所無法聽到的高頻音爆!
大音希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