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翠森小鎮已經變成一個混亂的漩渦。老管家在當晚就被發現慘死在麋鹿小鎮裡,連同那個倒黴的女酒保可麗,兩人的死顯得恐怖詭異。特別是老管家,驗屍官在他的腦袋裡沒發現哪怕一滴腦髓,它們全部消失得乾乾淨淨,就像被什麼東西抽走了。
當聽到這個消息時,麋鹿酒吧的老闆幾乎要暈過去。他怎麼也沒想到,就在自己的酒吧裡竟然發生了這麼可怕的事。隨着而來的則是昂特的怒火,這個繼承了父親權勢的青澀少年親自來到了鎮上。他就像一頭憤怒的幼獅,在昂特的童年中,記憶最深刻的不是父親丹尼爾,而是老管家。
是個忠心的老人一直照顧着他的起居飲食,在他生病的時候照顧他,在他不高興的時候會給他講笑話。對於昂特來說,這個老人就像自己的爺爺,他對管家的感情早已超越普通的主僕。特別是在丹尼爾死後的這段時間,如果不是老管家在旁邊默默支持着他,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否走過來。
而這樣一個人,卻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鎮上。
“徹查,把兇手找出來!”當時昂特是如此激動和憤怒,以至於嘴角因爲大吼而撕裂,這句話是挾帶着怒火和鮮血吼出來的,並深深迴盪在每個人的心裡。
於是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被反覆追查着。線索很快鎖定在幾個古怪的冒險者身上,負責這件事的調查官甚至在酒吧房間裡找到一些奇怪的鱗片。由此可以斷定,那些所謂的冒險者有可能是異種。可這樣則引申來更大的問題,因爲從酒吧老闆的描述來看,老管家是來和這幾名異種見面的。
昂特不知道,老管家爲何會與異種有往來?再進一步調查,小鎮上面包坊的老闆主動承認,老管家遇害那天晚上還有一名女性異種到他店裡買過麪包。聽到這個消息,昂特有一種暈眩過去的感覺,他的領地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任由異種通行了。
很快年輕的領主有新的命令下來,要求獨角獸騎士團全員出動,把領地裡任何一名異種揪出來!
受到衝擊最大的當然是翠森小鎮,在第三天的早晨,一隊全付武裝的士兵便衝進了鎮裡。帶隊的隊長要求所有居民全部集中起來清點,並一一進行單獨審問,務求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如此一來,小鎮的居民基本無法保持原來的生活。而就在這天晚上,從翡翠山脈突然衝起一道火光。
那是道幽藍色的火光,它劃破了夜空,節節上升,不斷朝着漫天星斗而去。這道火光引得鎮上的人們個個駐足觀看,當獨角獸軍團派出一支調查隊伍抵達火光出現的地點,卻只發現了一片燒焦的草地。
這無疑又是一個巨大的謎團。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那是星艦升空時,引擎噴出的火流留下的痕跡。
那道火光同樣映照在一雙瞳孔中,一雙如同其中流淌着火山熔岩的眼睛裡。艾倫眯了眯眼,看着遠處那靛藍
色的天幕。以及那道幽幽藍火,它斜升而起,破空而去。很明顯,那是某種飛行器在升空。
“那是什麼?”黑格斯走了過來,篝火的火光讓他那身漆黑的重甲折射出沉重的金屬光澤。
“我也不知道。”艾倫低下頭,用一根燒得烏黑的木頭去攪動篝火。於是火團中飄起點點火星,它們被風承託着旋飛而上,又在半空散了開去,最終歸於虛無。
黑格斯怔怔地看着那些火星,若有所思。然後道:“明天就可以到達黑鐵堡,艾倫大人還是早點消息吧。”
艾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黑格斯似乎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他輕咳一聲道:“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黑格斯那沉凝的臉色一下子跨了下來,如同被刺破的氣球般,他泄氣苦笑道:“真是什麼也瞞不過大人。”
他坐了下來,看着不斷跳躍的火光道:“沙朗爵士消失後,他的親族也將遭到流放。但我想請大人赦免一人。”
“你的妹妹?”
黑格斯搖了搖頭:“大人看來對我的情況瞭解得挺多,但不是她,是一個叫比爾的年青人。”
“他是?”
“他是沙朗爵士其中一個兒子,當然,那只是表面上的。事實上,他是我的孩子,那是一次錯誤導致的結果……”黑格斯看向艾倫,見他臉色有些古怪,當下又尷尬道:“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是我和爵士另外一個妻子所生的孩子。”
艾倫心道原來如此,說:“放過一個年青人這沒什麼,不過,他是否知道你的身份?”
“不,我沒告訴過他真相。”
“那樣的話,他可能會恨你的。”艾倫挑動着火團說:“我有一個朋友,在他出世之前,父親就失蹤了。他的母親告訴他,如果有機會,幫她殺了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可事實上,那個男人有自己的苦衷,可直到朋友長大,他也沒有出現過哪怕一次。”
黑格斯若有所思地聽着,沒有打斷艾倫的話。
“可朋友並不知道父親的苦衷,所以你看。無論你有什麼樣的理由,始終要站出來說明一切。否則,對那個孩子來說是否太不公平了?”
黑格斯一陣沉默,艾倫也沒再說話。兩人看着篝火各有所思,片刻後黑格斯站了起來,對艾倫鞠躬道:“感謝你的提醒,大人。我會找個合適的機會,這雖然會給比爾造成困擾,但我想,他有權利知道真相。至於之後,他是恨我,還是原諒我,就交給老天決定吧。”
“黑格斯,有句話我得說在前頭。”艾倫擡頭笑道:“如果比爾恨你,而且想殺你的話,我可是會阻止的。我可不想我的劍還沒斬殺敵人,便被其它人給折斷了。”
黑格斯深吸口氣道:“你放心吧,大人。黑格斯還分得清輕重緩急。”
“那就好。”
夜色很深沉,但再深
沉的夜也有過去的時候。在天亮之後,黑格斯一行繼續出發。在距離中午還有一個鐘頭之前,艾倫終於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黑鐵堡!
黑鐵堡就像一頭漆黑的巨獸,蟄伏在一片起伏不定的深褐色山脈下。這座城市的城牆足有十米高,以邊境之地的規模來看,黑鐵堡已經稱得上一座要塞了。畢竟就連風暴城的衛牆,也遠沒有這種高度。黑鐵堡就像它的名字一般,無論是衛牆、城門、箭塔、炮臺亦或是其後的建築、鐘樓等。所有建築都是深色的,儘管並非完全的黑,但遠遠看去,就像一塊巨大的隕鐵掉到了地上,橫亙在這片大地之上般。於是那種粗獷、堅硬的氣息撲面而來,就彷彿從那個方向吹來的風,也帶着讓人刺痛的鋼砂。
“黑鐵堡在最初的時候,只是一個大點的市集,遠遠稱不上城市,更遑論現在的規模。”騎在戰馬之上,黑格斯突然說道:“那時候我和沙朗還是好朋友,我們一起用血汗去澆灌這片土地,才讓它有了現在的樣子。我很懷念從前那段艱苦的時光,創造的過程總是艱辛的,卻十分動人。可惜……”
可惜什麼,黑格斯沒有說,但從他的眼裡,艾倫看到一些東西。而隨着黑鐵堡的接近,那種東西正在黑格斯眼中迅速消失。這是非常具有戲劇化的一幕,在這個過程中,黑格斯從一個飽含情感的人,變成了一架冰冷的機器。
站在黑鐵堡的城牆下,艾倫才發現原來十米高的衛牆從下往上看去,是這麼令人沉重。特別是衛牆的石材原本就是附近盛產的黑鐵巖,於是城牆看上去更加有力量感,便像一面足有上千米長的黑色精鋼平地而起。可以想像,這將給任何進攻的士兵造成沉重的心理壓力。
城門之外,是一道吊柵。柵欄用成人手臂粗細的鋼條焊接而成,在吊柵上是兩道鋼絲絞成的吊索,從城門後傳來轉軸運動的聲音,於是吊柵才緩緩升起。在這道柵欄升起的同時,後頭的城門也從兩邊打開,於是艾倫看到門後的廣場,以及一條寬敞的大道通往城市深處。
廣場上響起驟雨般的馬蹄聲,一隊黑雲騎士像烏雲般飄來。當先一名騎士在距離黑格斯尚有十米時便飛身下馬,動作靈便,身手還算不錯。他小跑來到馬前,立刻便道:“梅琳達夫人和比爾少爺被軟禁起來了!”
梅琳達既是黑格斯的妹妹,至於比爾,艾倫已經知道他的身份。這兩人被軟禁,不用說,自然是沙朗爵士的傑作。黑格斯臉色微微一動,問:“他們在哪?”
“鐵石大道一號,現在那裡已經由爵士的親衛把守,我們的人無法接近。”
黑格斯拿出一張金屬面具戴在了臉上,於是臉上便只剩下兩隻眼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當黑格斯帶上戰爭鐵面的時候,就代表着他隨時可暴起殺人。黑格斯手一劃,領着四名暗雷騎士,以及這隊黑雲鐵騎如風馳去。自然,艾倫也在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