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爬到一座山腰的半山腰時,天就已經亮了。柔和的晨光鋪灑而下,在羣山之下留下對比強烈的光影。
暮光大陸越往北上,山區就漸漸多起來,氣溫也逐級下降。生活在這裡的生物多以冷血,耐寒的品種爲主。這些生物十分堅忍,它們可以在土層中蟄伏多日而不動彈,直到有獵物出現時,纔會暴起而食。便如此刻,艾倫剛蹲下腰,心中一動。驀然轉身,炙焰手槍揚了起來,朝身後就是一發源力子彈轟了出去。
沒有激活能力的源力子彈撞在一道從巖洞中電閃而出的黑影間,子彈炸出一團火焰。高溫火焰帶着些許粘性,粘在了黑影上燒得它滋滋作響。於是如同一根粗大樹幹般的古怪生物摔在地上,高溫和烈焰對普遍生物依舊是致命的,特別是用炙焰激發的源力子彈,本身就可以就可以達到千度以上的高熱。
縱使沒有熾炎彈的擴散範圍和兩千度高溫,可對於眼下這種生物而言已經足夠致命。它扭動了幾下,就完全失去了氣息,火焰漸熄,露出它的直面目。它的樣子有點像巨大化的水蛭,但表皮佈滿諸多粗糙的紋理,顏色近褐,具有一定的欺詐性。在周身不規則地分佈着一顆顆眼珠,前端則露出一張佈滿巢牙的嘴。
它的身體彈性十足,奇異的肌肉分佈使得它擁有多重發力節點,能夠在隱匿處快速地發起突襲。不計其口器的咬合力,單是彈射的衝擊就足以撞碎一塊大石。普通生物被它全力一撞,縱使不死也會骨折重傷,下場自然是淪爲美食。
在聯邦的資料裡,這種生物被稱爲巨型木蟲,皆因它不動的時候就像一棵枯樹。巨型木蟲通常會躲在巖洞裡,而在這片廣袤的山區中,最不缺的就是巖洞。那些形狀千奇百怪,大大小小的巖洞簡直就是北地生物天然的巢穴。有些山脈甚至有着錯綜複雜的通道,將諸多巖洞連接貫通,從而形成一座座獨特的山中迷宮。
此刻,哈勃就藏在不遠處一個天然巖洞裡。
這是距離哥列特家族襲擊事件的第三天,艾倫帶着兩名從者一路北上,在昨天傍晚進入這片山區,得到暫時休整的機會。哈勃受的傷很重,可恢復的速度卻同樣快得驚人。這得益於他深厚的底子外,也有其種族基因的功勞在裡面。以不遜於艾倫進化過兩次的身體恢復力,今天的哈勃傷勢至少好了七成,已經可以參與戰鬥,並且擁有全力一搏的機會。
遙望來路的方向,一種沉凝如山的感覺隱隱壓在艾倫的心頭。不必通過血路的提示,艾倫也知道那是卡琳給他的感覺。這三天來一直追在他們的身後,卡琳彷彿下定了決心,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宰了艾倫。她像個不離不棄的情人,總追在三人的尾巴後。女巨人不以速度見長,而且龐大的身體在星球重力下所消耗的體能也比艾倫他們要多,所以直到現在,卡琳只能保持着緊咬不放的格局,卻還未曾能夠追上三人。
可
艾倫決定不逃了。
三天的直線奔逃,讓他確定了一件事。
梅因並沒有跟上來。
對艾倫來說,梅因纔是真正的大敵。即便卡琳身爲血路的選民也很危險,可和梅因相比,危險度完全不在同個量級上。梅因代表的是艾倫此刻還無法逾越的力量,那是源力體系金字塔上層的力量。縱使梅因恐怕在那個層次裡也僅屬於邊緣角色,可對現在的艾倫來說,梅因已經強大得無法戰勝。
如果是梅因的話,艾倫肯定早在襲擊當日就會給追上。可三天過去了,只有卡琳吊在後面。那麼事情就變得明朗起來,梅因沒有跟上來。當日發現哥列特家族的蹤跡後,艾倫便通知了家族營地,羅迪把弗丁調了過去支援他們。所以艾倫有持無恐地等着圖雷上門,本來一切都在掌握中。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梅因會拋開一切顧忌出面狙殺他。
如果不是卡琳橫插一手,說不定現在這個世界已經沒艾倫什麼事了。之後艾倫同時擺了梅因和卡琳兩人一道,誘使他們交手。他則帶着貝爾摩德兩人脫離戰場,本意是打算引開那最危險的兩人。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當是弗丁及時趕到,逼走了梅因,所以只有卡琳一人追上來。
卡琳雖然也很強大,可還沒強大到讓人絕望的程度。艾倫和她交手數次,對她的實力已然有一個大概的瞭解。這個女巨人的戰力應該和塞格里斯差不多,當日在天堂星上艾倫對上實力全開的塞格里斯,便幾乎命喪他手。然而現在的他已經成長了許多,何況還有兩名從者。特別是哈勃,他啓動殺戮姿態的時候完全有實力和卡琳叫板。
唯一可慮的是卡琳的能力。
當日紅色鬥士全軍覆沒的情景仍舊曆歷在目,特別是團長古邦被卡琳無情虐殺。那時古邦的骨骼似乎不受控制的瘋狂暴長,扭曲變形,最終變成了殺死自己的利器。不用說,那肯定是卡琳的傑作。之後艾倫嘗試分析卡琳的能力,得到的結論是面對女巨人時,須避免被她擊傷。
她的能力似乎是通過擊傷對象,再把某種介質輸送進目標體內,從而控制目標的骨骼,使其異化變形,最終從內部殺死目標。
所以對付卡琳這種古怪能力,拖得越久越是不利。要幹掉她,就得像弗丁般進行遠距離打擊。但三人中沒有狙擊手,而且也沒有弗丁那份實力,無法給卡琳致命一擊。那麼就得用雷霆手段,在最短時間內傾瀉戰力,達到速戰速決的效果。
艾倫最終只能選後者。
所以他在這裡,觀察着地形的同時,無數的組合方案在腦海裡不斷流過,並一一篩選。
時間就這樣點點滴滴過去,心中的那股壓力不減後增,那代表着卡琳正在接近。艾倫卻呈現出前所末有的冷靜,只專注於自己認爲該做的事情上面。在時間來到九點的時候,艾倫選定了一個戰場。同時,也決定了一個行動方案。即便
它看上去還不完美,可卻是眼下最適合的方案。
於是艾倫離開了山腰,只留下那條燒焦的巨型木蟲。
片刻後,連綿的山區中響起一聲穿透力十足的長嘯。聽到這陣長嘯,正大步飛奔的卡琳停了下來。連續三天,幾乎沒有停歇的長途奔襲,卡琳的臉上、身體已經粘着一層淡淡的灰。那如蛇高昂的妖異紫發也垂搭了下來,它們的質感變得沉重,無復以往的張揚。
卡琳長長吐出一口氣,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那高聳的胸脯正上下起伏着,心臟如同一個開足馬力的風箱正不斷鼓動。卡琳很清楚自己的狀態,老實說,她現在的狀態並不好。弗丁之前給她製造的暗傷就末曾痊癒,然後三天前又和梅因打了一場。即便那場戰鬥裡卡琳未曾受傷,但和梅因的力量碰撞,卻加深了那幾處末愈的暗傷。
這三天來的奔襲,卡琳雖不忘休息。可休息至多恢復部分體能,卻未曾有餘力去恢復那幾處暗傷。所以它們正變得越來越嚴重,卡琳不是沒想過放棄。但艾倫就在眼前,錯過這個機會,卡琳不知道還要等多久纔有另外一個機會,而且不知道能否等得到。
所以她沒放棄。
這時聽到艾倫的嘯聲,那分明是想引她決鬥。卡琳冷哼,艾倫此舉無疑是一種挑釁,更是對她的輕蔑。
她不能無視,並準備迎戰。
縱使狀態並不完美,可那又如何。不過區區三隻蟲子罷了,卡琳想。
可惜那天卡琳來得晚了些,如果再早上那麼一兩分鐘,看到哈勃使用狂暴之槍攻擊的場面,那麼現在卡琳就不會這麼認爲了。可世上永遠沒有如果,所以卡琳一往無前地掠去,深入山區,抵達艾倫指定的戰場。
當看到艾倫的時候,卡琳不由皺了皺眉。這裡是位於兩道山脈之間一條狹長的谷帶,這條峽谷的寬度僅有二十來米,兩邊飛崖高長,危巖聳壁,不規則地分佈着大小不一的巖洞。谷帶的地面也不平整,高高低低的地面上錯落着塊塊巨石,偶爾還會有一兩條深深的溝壑橫過地面,宛若大地醜陋的傷痕。
對於卡琳來說,艾倫指定的這塊戰場障礙不是一般的多。特別是對於她這種體型巨大的生物而言,更是諸多限制。卡琳凝視了片刻,將此處的地形記在腦中之後,從嘴中吐出兩個字:“膚淺。”
在她看來,艾倫打算利用這裡的地形環境來削弱自己的戰力。從戰略角度而言是明智的,可那也要看對象是誰。如果是卡琳的話,那麼這些障礙,卡琳完全可以憑藉強橫的力量將之踏平,生生在谷帶裡踩出一條坦途來。所以這樣的地形環境,就顯得沒有意義了。
如果強要說的話,也就比在平原地帶麻煩一些罷了。
卡琳張開雙脣,提高音量:“那麼,這就是你選擇的墓地?”
在谷帶的另一頭,艾倫淡然道:“或許是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