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身是種狹隘的遷怒。
就這一點而言,姑父對於女兒的性格培養十分不到位,當然也可能是故意保留天真和任性的真實,不願意用複雜的東西束縛了那份純真。這些事情暫且不去多想,雖然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對於以前那個總是畏畏縮縮的躲在我身後的小女孩子,如今卻擺出那麼厭惡的表情,心裡感到十分的痛苦。
這種感覺讓我想起了七年前被趕出本家的時候,胸膛被刺痛的絕望。
年僅十歲的孩子,精神還遠遠沒有成長到可以抵抗絕望的程度,所謂堅定的信念和將悲傷轉變爲憤怒的力量也全都沒有,因爲心靈在還未意識到自身價值的時候就被粉碎,所以那些貴族的尊嚴和驕傲什麼的在長大之前就被完全的扼殺。
還未成長的孩子不理解人生的意義,故而也無法反抗絕望的侵蝕,在內心被逼迫到極限的最後只能依靠本能來支配自己,讓“活下去”的願望成爲武裝自己的鎧甲,在抵抗絕望的同時拼命的成長。
孩子是不成熟的個體,在絕望的面前很容易自我封閉。對於那個時候的我來說能夠抵抗住放棄的誘惑而選擇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的決心,實在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當然,已經長大的我再也不是當初那條被拋棄在野外的小狗,在學會了生存能力之後的現在,心裡早已容不下某些天真的念頭………但是,對於會被記憶中唯一令此身感覺溫暖的幾個人憎恨這件事情,還是會感到相當的難過。
從這裡下去的話不可避免的要經過那兩個人的身邊,不過看着他們好像並沒有任何想要回避我的意思,如果此身刻意去計較這些,不是反而顯得自己很愚蠢麼?
迴避絕對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事情的關鍵在於我是不是真的那麼需要夜嵐幽夢,如果有必要的話不擇手段的搶也沒有關係,但假設沒什麼利益問題的話,那麼直接向長老會申請取消她未婚妻候選的資格,把此事當成人情賣出去,也不失爲可以讓姑父增加印象分的辦法。
很簡單的得出了答案,對於目前的我來說,夜嵐幽夢根本無足輕重。
———少女不僅遠遠沒有達到我內心對於賢內助的要求,而且就我和姑父的主從關係來說,也並不具備太大的意義。
路過兩人身邊的時候很和藹的打了個招呼,表妹的笑容變成冰霜,而她身邊的那個男性則在我的目光下面躲躲閃閃。應該是名門的分家或者小貴族吧,單從外表來看是屬於那種十分出色,很討女孩子歡心的類型,不過太過輕薄的表情讓人覺得不太可靠。
並沒有期待她們的回答,只是簡單的表達了“我已經知道了”這個意思之後,就很愉快的離開了那裡。
下午的時候向同桌的男生打聽了一下,得知和表妹在一起的少年是某個小貴族的長子科爾馬·高登,因爲血統沒有歷史的底蘊而無法進入**的重要部門,一直以來都希望憑藉外貌得到高層女性的青睞。
據說曾經不自量力的向海克博格的大小姐表白過,結果被伊麗莎白毫不留情的當着所有人的面拒絕;還追求過拉提斯家的大小姐,可惜的是對方拿着他的情書倨傲的說絕對不會接受狗一樣血統的男人………
只是從毅力上而言非常值得讚賞,但人品卻實在不怎麼樣。
和表妹開始是在三個月前,以相當老練的手段贏得了情竇初開的少女歡心,如今熱戀中的兩個人已經是學院裡面公認的情侶之一。
對於這樣的消息因爲早有預料所以並不吃驚,簡單的再聊了幾句,這才發現眼前金髮少年的身份實在不簡單,居然是九大世家排名第三的法弗尼家順位第六的繼承人———法弗尼·特倫·克洛維。其實真正令我吃驚的並不是繼承人的身份,畢竟“格雷瑞奧斯”裡面數百年以上的名門世家的繼承人多的如過江之鯽,而是以擁有第一級長兵類超能武裝【青之十字】而聞名的龍騎兵世家,爲什麼會出現這樣一個專心於元素法的傢伙?
能夠頂着家族的壓力而致力於自己喜歡的東西,確實是個奇怪的傢伙。
“啊,你問我爲什麼要學元素法?這個嘛………”
皺起眉頭,少年露出了努力深思的樣子。
按照鍊金術師協會公佈的標準,龍騎兵和元素師各自掌握着不同的力場,想要改變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是說龍騎兵即使苦修一生的元素法成就也十分有限,而元素師則再怎麼努力也發揮不出超能武裝的威力。
一般來說,選擇和自己屬性對立的職業,除了成爲學者以外就無路可走。
“我們家全都是些舞槍弄棒的傢伙,太無聊了。那種繁重的體力活不適合我啦,還是悠閒的捧着書比較符合我的個性,再說了………”
神神秘秘的把嘴巴靠到我的耳邊。
“再說了,龍騎兵學院那邊女生的素質———唉,兄弟,按着良心說話,你也不想娶個老婆回家天天對你拳打腳踢吧?”
心有餘悸的摸着胸口,克洛維十分有感觸的長長嘆息了一聲,那樣哀傷的表情相當明確的做出了報告———他的姐姐或者妹妹全都不是吃素的。也無怪少年會這樣想,就職業性質來說,元素師確實比龍騎兵多了幾分書卷氣味。
不過想起辛西雅那驕傲的樣子,溫和嘛,就未必了。
談話在午休結束的時候終止,下午走進來的纔是我理想中職業講師的形象———有着能夠讓人直接聯想到瀑布般白鬍子的老頭。只不過教學的方式卻也和他的年齡成正比,一樣的老邁而古板,簡直就像填鴨似的將信息往別人腦袋裡面硬塞。
我是勉強打着精神昏昏欲睡,而克洛維卻早已睡的連口水都流出來了。
熬過三節課之後,在響亮的歡呼聲中迎來了放學的宣告,原本打算趁着回去的機會和表妹好好談一談,不過在那種生人勿近的表情面前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直接和姑父商量的話雖然有點不太好的樣子,但在我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所以在轎車上的時候順帶着將問題說了一遍,並委婉的透露出我並不強求,願意尊重幽夢選擇的意思。
“———我知道了,少爺,這件事情我會處理的。”
稍微沉吟了一下,姑父還是以那種聽不出任何感情的聲音迴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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