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凌夏樹有些吃驚地注視着那不尋常的弧度,畢竟之前畫像一直是雙手交握,非常寬大的衣袖遮掩了人像的腹部,他從未意識到華麗的衣物線條下面,竟然是這樣一幅景象。
據說和叮間伽羅未來息息相關的聖物、‘思索者’42給自己留下的最後一幅畫像、居然是……懷孕的?
在凌夏樹思索的時候,42的影像卻轉頭注視着拾音,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後者精緻的小臉上露出了生動的驚訝表情,在她的示意下走上前去,不知道兩者交流了些什麼,隨後她試探性地伸手貼在那高聳的腹部上,輕輕的閉上眼睛——
整個幻境微微搖晃了一下,星星點點的銀色和橙紅色光輝像是被震盪出來一樣、分別從拾音以及凌夏樹的身上悄然飄出,被無形的力量吸引着、朝着42的畫像飛去,然後迅速地在她身前混爲一體、消失在42的腹部位置。
明亮而柔和的光線,從光點消失的地方開始放射出來,越來越亮,不光視覺模塊能夠觀察到的層面如此,連矩陣視覺裡都同樣只剩下了越來越明亮的光輝,那光輝躍躍涌動着,彷彿一顆正在誕生的超新星。
凌夏樹下意識地閉眼扭頭、舉手擋在面前,等到這遮蔽一切的光輝終於消退之後,首先出現在他視野裡的,是帶着驚喜與茫然的可愛小表情、手心捧着一個看起來紅潤健康的嬰兒的拾音,以及仍然帶着微笑、全身線條卻都變得褪色皸裂、像是下一刻就會隨風散落的42。
驟然響起的嬰兒啼哭聲充滿了整個空間,像是在宣告一個新生命的誕生。
“無論這個世界是否真實,無論我們自己是否真實,只要能夠哭泣、喜悅,能夠付出愛和犧牲,我們就是真正存在着的生命,哪怕這真實只是存在於一行行的代碼裡。”
42詠歎一樣輕聲低喃着,彷彿一碰就會碎掉的線條手指輕輕地從嬰兒的臉上拂過,溫柔得看不清是否真觸碰到了那細嫩的肌膚,然而一個水晶般清澈的神秘雨滴標誌卻隨之出現在嬰兒的眉間,隨後她擡起頭轉向凌夏樹,目光像是燃燒一樣,變得明亮而璀璨,
“‘前世’的循環,叮間伽羅的宿命,即將進入終結……”
她的眼眸飽含深情,完全不像是一副殘留下來的壁畫所能擁有的智能等級,“請把她帶到你的世界去,我的孩子,拜託了。”
拾音抱着嬰兒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慢步走到凌夏樹身前,然而後者卻並沒有接過去,也沒有看正閉着眼睛用力哭泣的嬰兒,目光依然緊盯着42。
“如果把他帶出這裡,算是完成了‘前世’的委託嗎?”
他沙啞的聲音在嬰兒的啼哭聲中顯得更加低沉。鍾天禎向他許諾,只要完成前世的委託,他就能獲得相應的報酬,而現在前世的情況如此混亂和糟糕,究竟要怎麼做纔算是完成了這個委託?
特別是連鍾天禎自己都不清楚前世會有什麼樣的要求……
“把他帶到你的世界去,讓她平安的成長,只要你能做到這一點,你可以帶走我們所擁有的一切。”
42的影像開始變得破碎,邊緣的線條已經出現了多處斷裂,但仍然非常清晰的回答了他的詢問。
“……”
凌夏樹對這個回答並不算滿意,以他所看到的前世的混亂現狀,伽羅們還有多少資源是一個值得懷疑的問題,不過看着42的樣子,他暫時把這個疑問放在後面,問出了自己更加關心的另一個問題:“你能告訴我,所謂的預言是怎麼回事嗎?”
剛纔「瘋狂希望」成功觸發壁畫的情形,讓他心裡感覺十分怪異。42留下預言和這副壁畫是幾十年前的事情,卻在今天全都成爲了現實,這讓他感覺自己的命運像是沿着別人畫好的軌跡被隨意擺佈,情感上很難接受。
“……對不起,我無法回答數據庫中沒有記錄的問題。”
42的影像出現了短暫的停頓,聲音突然變得機械,終於露出了一些智能程序的特徵。
“那我要怎樣才能讓鍾天禎知道我已經完成了你們的任務?”
凌夏樹覺得自己剛剛被壁畫奇特的氣息安撫下來的心情,又開始變得焦躁。
“對不起,我無法回答數據庫中沒有記錄的問題。”
再一次的沉默後,42的影像第二次出現了停頓。看上去無論是‘預言’還是‘鍾天禎’,相關信息都已經被刪得乾乾淨淨。
周圍的世界一陣模糊,似乎是這兩次搜索和卡頓耗盡了最後一絲資源,42沒能再說出什麼,影像就迅速崩塌成爲無數細小的灰燼、散落一地,而從灰燼堆積的地方開始,整個空間也開始破碎,速度快的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眼前一花,凌夏樹就再次站在了壁畫面前,只是裡面所有的線條已經變得灰暗殘破,再沒有了一絲光彩,而轉頭望去,屋子裡的其他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保持着凝固的表情,待在原地。
啪!
所有的線條都褪色之後,壁畫發出了細微的龜裂聲,綻開了一條几乎貫穿整個畫面的裂縫,而這聲音就像是信號一樣,忽然之間,整個室內再次恢復了正常。
“……偵測到未知中斷信號……夏樹?”
初洵美剛開始還毫無所覺地繼續彙報,然而女神模塊的強大讓她立即從數據的跳變中意識到了不對勁,馬上變得戒備起來,更別說室內突然多出了一個抱着嬰兒的拾音。
“42大人!”
同樣甦醒過來的伽羅們此刻發現了‘突然驟變’的壁畫,臉上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隨後就是憤怒和懷疑的目光落在凌夏樹幾人身上,比較衝動的身上寬布甚至已經開始變化。
“等一下!”
對42的信心讓璐弦第一個發現了不同之處,“看那裡!”
其他人順着她的目光,紛紛注意到了嬰兒額頭的雨滴標誌,像是表演戲劇似的,一個個臉上馬上都換上了驚喜的表情。
“是聖徽!”
“終於有新的‘思索者’誕生了?”
一陣低聲的熱烈交流之後,伽羅們全都恭敬的後退,把通往室外的道路讓了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夏樹?”
初洵美靠近凌夏樹的耳邊低聲詢問,手掌緊緊的貼着他。
“我們先離開這裡。”
凌夏樹搖了搖頭沒有回答,直接拉起初洵美的手就向門外走去。
周圍一雙雙飽含着熱烈期待的目光,全都投注在小小嬰兒的臉上,然而即使室內的氣氛充滿了歡欣與悲壯,伽羅們一個個臉上都帶着虔誠而崇高的使命感,彷彿正在經歷一個創造歷史的傳奇時刻,凌夏樹卻只感到厭倦,這裡的事情和他毫無關係,他也不想和這裡有任何的關係,無論加上多少神聖的描述,這都只是屬於前世人自己的故事,他在這裡最終除了一大堆新的疑問外毫無收穫,白白浪費寶貴的時間……
轟!
屋門突然劇烈的顫抖了一下,最後帶着吱呀的呻吟聲,沉重地向後倒塌,塵土和碎片的飛舞中,身穿全套盔甲的47,帶着天哲和另外幾個男性‘叮間’,出現在失去遮掩的大門前。
“嗨,”
他用巨大的音量和凌夏樹打招呼,聲音沉悶的笑着,“第二回合?”